段江流水势凶猛,小舟所冒的风险极大,没有人理会外加的勒索。
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大自然的凶险,人难以克服,汉江秃一群水上毛贼也知道不可做得极绝,自断财路,所以兴安州以上一段江水,他们就派人监视而不收买水钱,仅在紫阳、石泉、洋县、汉中四处,设了暗桩监视着财源。
上个月,汉中府出了大风波,有一批从审区运经四川入口的珠宝,由一群亡命之徒押运途径此地。
据说,这群人是朝中大吏所发的圣渝,奉命至边外二千里搜购的宝物,其中有皇帝老爷所用的红黄玉,这群人曾经深入吐蕃,带了许多猫眼,祖母禄,绿撒李儿石、红刺石,北河洗石、金钢钻,朱蓝石紫英石、甘黄玉鸦青石等等。
此时,皇帝老爷对宝物大感兴趣,不管老百姓的死活,拼命抽税,买珍宝供奉菩萨和神仙。使者陆上西至漠外万里,海上航至狮子国,一去十余年,回来必定带了无数异宝奇珍。而一些封疆大臣,一方面为皇帝采办,宝石灵芝全要,一方面乘机授刮,中饱私囊,闹得乌烟瘴气。
为了这一批宝物,这一群亡命之徒从玉门关出塞,绕道打箭炉而回,奔波数万里,去时人数几百人,回来不足五十人,十分之九的人埋骨异城,或者做了野人和野兽的牺牲品。
黑白道群雄和江湖好汉,全都闻风赶至。岂知棋低一着,大家垂头丧气各奔前程,原来使者们到了成都府,便由布政使大人用八百里快传飞报京师,同时知道长江的水寇了得,万一有人在船下弄鬼,船沉下了江底,不知会有多少人的头要被砍,就改走陆路。使者到了汉中,锦衣卫的高手云集。少林和武当全是受朝廷供奉的僧官道官,一纸文书就来了一大群,雄霸北地的全真教弟子,也成群而至。一行数百高手,保卫着宝物浩浩荡荡走北栈道出宝鸡直奔京师而去。赶来想分一杯羹的好汉们,眼睁睁目送使者远去,垂头丧气各奔前程。
事情就过去了月余,汉中府又恢复了平宁。文昌就在这风平浪静中踏入了府城。
首先,他打问施家父女是否来到,其次,他必须寻盘缠。金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想在地下拾起也必须起个大早,没有金银,他无法活动用人打探消息。
不错,施家父女还没来,此栈道上太难走,一天走不到三四十里,他比施家父女赶得快。
入黑不长时间,他拿着琵琶走出了太平老店,信步朝大南门的兴隆酒店走去,他相信,在这山区里的汉中府,没有人会认识他蔡文昌,更不会有江湖朋友知道他是新近名震江湖的亡命客。
夜市初张,整顿整洁的南大街游人比蚁,西侧的店铺灯火辉煌,十分热闹。
突地,他感到头脑一阵晕,心口受到无情的重压,几乎肩朝外翻,喉头作呕。
他歪扭地站稳,闭上眼深深地吁了一口气,他知道尸毒又进入了一段经脉了。这种突然袭来的痛苦,须持续一会方可退去,这不是头次,他已不再惊慌。
他站在正街心,人潮在他身侧往来不绝,他却闭上眼默默地运气调息以下袭来的痛苦,对身外一切一无所知的情景。
不知几时,他身旁已没有了行人。
四名雄赳赳的大汉手持马鞭,叫喝声由此来了,四大汉之后,是一个身翠绿劲装的骑马少女,马前有一个马童,摇幌着马鞭缓缓来了,马后,也有四个大汉护卫。
马上绿衣少女年约十七八,梳三丫髻没系包头,穿上劲装周身的曲线衬得曲线灵龙,水灵灵的大眼,远山眉略嫌粗了些,尤鼻红咀,娇笑时风情力种。
看头上的三丫髻,是待嫁的姑娘,看身段和服角的风情,天知晓她的饱满肚胸是不是一片末放的处女地?
“让道!纪府的千金来到。”开路的大汉怪叫,好象是怕有人不知来的是纪府的大姑娘是的。
文昌正在强压袭来的无边痛苦,额上冷汗直流,脸泛青,面肉不停地动,怎知大汉是冲他来叫的?
“坏了!这位客官有苦头吃了。”走避的一个路人低叫。
马上的纪千金小姐勒停了马,马童一把抓住了马绳。看光景,这丫头的骑术好得有限。
“爬远!狗东西!”一条大汉来到文昌面前喊叫。
文昌吁出一口长气,身子一幌,他还没睁眼睛,再深深吸入一口气,并末移动足步,他知道有人找麻烦,但已到了紧要关头,痛苦的浪潮就要退了,不能移动,那会让痛苦更上升。
“打他!”马上的少女冲文昌的背影喊叫,好一个猖狂的小娘们。
“叭叭!”文昌的肩上受了重重的两马鞭,接着是两声让人难忍的臭骂:“狗东西!你的骨头生得怪。”
“叭叭!”又是两鞭。
文昌咬紧牙关,冲出两步。
“照实打他!”小娘们又在叫了。
“叭叭叭!”三声暴响,文昌就感到头上和肩胸如同火烙,七马鞭打得他眼冒金星,愤恨掩盖了尸毒渗入经脉的苦痛,他狼狈地转身,眼里的金星渐散,朝清脆的女人声音来处:“为……为何打……打我?”
街灯明亮,照见他大汗如雨的娇容。终于眼前金星和乌云散去了,他看清了马上的姑娘,也看清了四周的四名大汉,和驻足观看的不少过路人。
“为何阻路?你这该死的猪狗!”一名大汉大叫。
文昌举目环顾,用衣油擦掉额上的大汗,痛苦的浪潮末退尽,他没法动手雪耻,切齿道:“街路可……可通三匹马车,我……我怎又阻了你……你们的……的路?”
“打他!”马上的姑娘横狂地叫。
“叭!”一鞭打到,文昌的脸上出现了鞭痕。
左侧人群一乱,冲出一男一女,女的是一身白,白得耀眼,飞抢出来,男的一身紫衣,深喝已发:“住手!休逼人太甚。”
大汉第二鞭正往下落,白影已到了,是白衣姑娘,伸纤手勾住大汉的手臂,脱手飞扔。
“啊……”大汉狂叫,平空飞出三米外,“八达”扑倒在人群之前。一个路人也曾打落水狗,突然一脚猛踢。然后往人丛里一钻,占了便宜溜之大吉,把大汉踢得鬼叫连天。
“打得好!”有几个路人怪叫。
人影突止,所有的人全吓坏了,一个小姑娘出手锏便把人扔出丈外,岂不可怕?
“啊!你们好大的胆子。”马上姑娘怪叫。
紫衣人好一表人才,脸色如古铜,剑眼虎目,三须黑髯挂胸,未怒先威,但这时却微微一笑说:“姑娘,假如你想家破人亡,太容易了。”说完,拍拍腰间长剑。
白衣姑娘也拍拍长剑,冷笑说:“小贼人,你认为本姑娘不敢杀你?你再叫试试?”
另一个大汉突然在姑娘身后扑上,要扣姑娘的脖子。
白衣姑娘可能身后长了眼,大旋身一手格分伸手的大毛手,左掌出如电闪,“叭叭叭叭”就是四记正反阴阳掌,四记耳光把大汉击切在地,大牙满地跳,衣衣呀呀挣扎难起。
白衣姑娘一声大叫,扑近健马。
“丫头,不可。”紫衣人叫。
马上姑娘银牙一咬,掉转马头扭头叫:“你们好好等着就是……”
文昌抹掉眼角的汗,咬牙切齿地接口说:“大爷等着。我说,你会受到恶报,你会家破人亡,你会死活都难,你会后悔你今夜的孟浪刻毒的横行。”
白衣姑娘突然转头,惊然叫:“呀!是你,是你,你……你怎么了?”
文昌也看清了她,吸了一口气,说:“谢谢你,夏姑娘。”说完,扭头便走。
白衣姑娘正是白衣龙女夏苑君,紫衣人是她的爹爹四海神龙夏承光。
白衣龙女看了蔡文昌的面色,与及当街受辱的光景,便知他必定遭到难以忍受的变故,象他这种高傲的人,怎会在众目之下当街受辱?她感到一阵可爱的感觉泛上心头,这次相逢,也带给他极大的震撼和激动。
文昌的痛苦浪潮已过,脸容渐渐正常,谢了白衣龙女,扭头便走。
白衣龙女摇身抢出,粉面红潮上升,怏怏地说:“蔡壮士,你有困难,你必须……”
“在下从不知困难为何物,也许这八马鞭在我来说,忍受下来太困难了,但我会好好地回报他们。”文昌抢着说,大踏步朝前面人丛里闯。
四海神龙摇身拦住,笑道:“蔡壮士,你我并不陌生。”
“不错,龙驹寨我们有一面之缘。”
“在下夏承光。”
“呀!是四海神龙夏前辈。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蔡壮士,不必说这些场面话虚伪客套。你有困难,脸色泛青,冷汗未收,是……”
“晚辈不劳挂怀,生平不惯受人怜悯,对不起,晚辈要去讨生活,少陪。”文昌抢着说,拱手行礼,傲然举步,往人群中一钻,飞步走了。
父女俩怔在当地,脸上无光。
“好一个刚强高傲的年青人”四海神龙喃喃地说。
“爹,盯住他,他需要帮助。”白衣龙女焦急地叫。
“他不接受我们的帮助的,那次你也是在大街上折辱他。”四海神龙摇头苦笑。
兴隆酒店,是汉中府最负盛名的酒店,是单纯的宴会小饮高尚的场所,来往的宫客几乎全是殷实的商人和过客,没有风月点缀,听不到笑啼燕唱。
酒店是两层,楼上楼下布置得古雅朴实,四壁挂有名家的字画,大庭的正壁高挂一幅大中堂,果然是大宋名书法家蔡包的行书诸葛武侯出师表。
楼上,设备同样古朴,但有四座屏风隔了一角雅座,那是便于客人携女眷小饮的所在。
文昌装了一肚子的愤怨,登上了酒客众多的二楼,找到一名店伙,堆下笑脸,“劳驾这位大哥给我一个座位,小可是卖唱糊口的。”
店伙倒也和气,笑道:“老弟,你来得正好,有几位大爷正要找一个歌手,随我来。
靠右窗下一张八仙桌上,坐了五名眼眉大眼的粗豪大汉,穿青直裰,青帕包头,臂下挂着百宝袋,腰带上紧着细窄三尺皮鞘,让幅不大,一眼便可看出那是便于水中使用的分水刺或者是三凌钢铁兵刃。
后首,是四个青衣小帽的中年生意人,正在低声谈笑浅酌低斟。
店伙将文昌引到桌旁,端来一张四脚凳,向一个留了掩口须的中年人陪笑道:“陈爷,真巧,给小可找来了,这位老弟听候爷台吩咐。”说完,扭身告退。
“诸位爷台请赏光,小可听候吩咐。”文昌说,一面解开琵琶包,欠身告坐。
四个中年人相当和气的留掩口须的人间:“你会吟诗词么?”
“爷台请吩咐。小可略知一二。假使诸位想听一些悲壮激昂的小曲,小可自己却编就了一些,只怕难令诸位满意。”
“好吧!听你的谈吐,想来必定不俗。”
文昌调好了弦,一阵清越的弦声袅袅腾升。接着,低沉而铿锵的歌声响喝行云。
“铁拳如电,剑上光寒,利剑出,闯刀山。
叱咤风云兮,英雄气短;情真爱挚兮,儿女情长。
那管他,洛阳花似锦,不贫恋,江南好风光。
功名富贵如朝露,妻财子贵如浮云。
人海茫茫今,任我浮沉,江沏莽莽兮,唯我独尊。”
人声候静,上百位酒客的目光全向这儿注视。
四海神龙父女,悄然在远处角落入座。白衣龙女的星目中隐有泪光,低声喝然道:“可怜,他竟然会落魄如此。
五大汉中之一突然怪叫道:“好小子,你他妈的替谁吹牛?口气可不小,但确是唱的好。”
文昌不加置理,弹他的节奏,细碎如珠走玉盘的弦声,在空间中跳动,动人心弦。
他强制自己不可冲动,不可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