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庄主的寿宴正紧锣密鼓地筹备中,身为山庄主管岂能擅离职守?
另一位丫鬟盛了碗莲子汤,放在托盘上递给翠环,“听说他回老家探望他儿子、媳妇去了。”
翠环接过莲子汤,不解的问:“怎么挑这个节骨眼回乡下探亲?是庄主准的?”
“谁知道。”卓大婶漫应一句,心里暗忖,没有庞总管在后面盯着,大伙才高兴呢!
翠环端着莲子汤退出充满油烟味的厨房,沿着曲折长廊,穿过花厅来到建筑在荷花池畔的水榭楼阁。
只听见悠扬的琴音流泻于空中,乐声缭绕,猗猗靡靡,所谓天籁妙音,三日绕梁,也不过如此。
翠环轻手轻脚将莲子汤搁在桌上,悄然静立,等候小姐弹罢乐曲。
她凝视着直接认真挑琴拨弦,垂着低眉的侧颜,翠环不觉地感到惆怅起来。
想小姐翠眉含娇,眼若秋水,面如桃花,丹唇启秀,生就倾城之姿,又娴静温顺,知书达礼,终日待在闺房内,不是穿针刺绣,便是吟诗作画,怎地迄今已至花样年华,却没见到媒婆上门说亲?
“翠环,翠环。”
连串轻呼扬起。
冥思中,琴音已停,连声温柔的叫唤,这才唤醒胡思乱想的翠环。
“啊!小姐,什么事?”
翠环呆楞的冲口问道。
“你在发什么呆?”冯靓云毫无主子的架势,露出一抹温婉的微笑。
“呃,没事,对了,莲子汤。”翠环匆匆端起莲子汤送到冯靓月面前。
冯靓云摇摇头,“搁着吧,我没胃口。”起身轻移莲步的走出楼阁,来到荷花池畔,欣赏迎风款摆的花朵。
“小姐,这里风大,加件衣服,免得着凉。”
翠环尽职的为她披上披风。
“翠环,我的绣线用完了,赶明儿叫庞总管差人上街买去。”冯靓云轻柔的吩咐着。
“小姐,庞总管回老家探望儿子、媳妇去了。”
冯靓云有些惊讶的望着贴身丫鬟,“庄内不正在忙着准备爹的寿宴吗?庞总管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间回乡探亲?是爹答应的吗?”
“我也不清楚,刚才在厨房我还听说老爷这些日子大都待在书斋里头呢,而且老爷还不许下人进去打扫。”
翠环仔细的说着听来的消息。
“难怪有好些天没见着爹了,莫非是钱庄出了事情?”冯靓云黛眉微皱,担心得胡乱揣测起来。
“不可能吧,小姐,钱庄要是出了问题咱们也该听到一些风声才对。”
翠环不以为然的说。
翠环因家贫,打小就卖到擎剑山庄当丫鬟,由于她聪明伶俐又勤快,才被派来伺候冯靓云,时日一久,主仆间倒也培养出姐妹之情,所以言谈间也较无忌讳。
沉默了半晌,冯靓云突然开口说:“对了,翠环,你有没有去御轩阁看看萧大侠?问问有没有什么伺候不周的地方?别怠慢了救命恩人!”
每个月的十五,是冯靓云上香光寺礼佛的日子,这个月也不例外,一早便带着奶娘、翠环,轻单简从的出门去,没想到却在半路上碰上城里有名的花花大少,当街拦人调戏,幸亏萧天宝行经该处,拔刀相助,救了她们主仆,为报救命之恩,她便请萧天宝到擎剑山庄盘桓数日,让她略尽地主之谊,聊表谢意。
“小姐,奴婢好象也有一阵子没见到萧大侠了。”翠环侧头思索着。
冯靓云扬起娥眉,看着身旁的侍女问:“哦,他不在御轩阁吗?”
“我也不清楚,反正没看到萧大侠进出御轩阁就是了,他会不会又云游四海去了?”
翠环胡乱猜测,她曾听过小姐和萧大侠的谈话,才知道萧大侠喜欢四处游山玩水。
冯靓云不相信地摇摇头,“他要离开,应该会来辞行的,怎么可能连声招呼都不打便自行离去?”
“说不定他是进城看热闹去了。”
翠环又说。
沉吟片刻,冯靓云霍地起身,决定将萧天宝的事暂摆一边,先去探望父亲再说。
“我先去看爹。”
说完,冯靓云便急切走上曲桥。
自小她便失去慈爱的娘亲,爹也在极短的时间里续弦,虽然二娘始终待她很冷淡,加上二娘又为爹生下二子,吸引住爹全部的注意力,能分给她的父爱非常有限,可是她不怨也不恨,因为爹确实是个古道热肠的大好人,每年光济贫救困就不知凡几,更甭说造桥铺路了。
“小姐,等等我嘛!”翠环追在后头直嚷嚷。
快步走过庭台楼阁,气息微促的来到书斋门前,才刚踩上石阶,冯靓云便让家丁给拦了下来。
“小姐,请留步,庄主有令,闲杂人等不得打扰。”
“我是闲杂人等?”
冯靓云扬头冷睨道,她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立时散发无遗。
那名家丁慌乱失措,昂藏七尺的大男人,顿时像待宰的羔羊,期期艾艾的说:“不……不是,小姐,只是小的奉命……奉命……”
“让开。”冯靓云难得端出主人架子,严肃的低喝。
家丁屈膝跪地,语气哀求是说:“请小姐不要为难小的。”
“你——”冯靓云脸色一阵青红,什么时候仆役们也敢公然反抗主子?
“小姐,咱们走吧,他们只是个奴才,主子交代的话怎么敢不从呢?”随后赶到的翠环扯冯靓云的衣袖。
这话一出,冯靓云只好放弃,微叹口气,“罢了,你起来吧,爹出来时,记得通报我一声。”
“是,小姐。”家丁感激地瞧了翠环一眼,若不是庄主近日脾气变得暴怒无常,做下人的动辄得咎,他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得罪这位待人温和的好小姐。
“小姐,咱们回月明阁吧。”
月明阁乃是冯靓云的闺房。
冯靓云只好在翠环的搀扶下离开房门紧闭的书斋,心中却为父亲怪异的举动纳闷不已。
爹爹到底怎么了?
一股森冷肃杀的戾气充斥在阴寒诡异的密室里,挂在石壁上的火把将密室照得亮晃晃的,三面墙边站着一、二十名黑衣人,另一面墙前垂挂着一幅布幕,有六名黑衣人垂首单膝跪在布幕前。
“又失手了?”
布幕后传来阴冷粗嘎的声音,就像十二月的严霜,令人不禁遍体生寒。
“属下无能。”
“能”字尚在空中回荡,“咻”地几声,从布幕后射出六根银针,转瞬间,六名黑衣人尽皆倒地,气绝身亡。
其他的黑衣人,顿时暗抽口气,浑身寒毛直竖,胆战心惊。
“这就是失败者的下场。”
阴狠的告诫,再度让黑衣人浑身泛凉,惊恐万分。
“石头令牌是找到武林秘籍的重要信物,我要你们不择手段的给我弄到手,若再失败,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话声方歇,角落处的一张椅子突地飞至空中,“砰”地一声,瞬间四分五裂,木头碎屑纷纷飘散在空中……
“是!”黑衣人齐声高喊。
看来多事的江湖又将掀起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血腥浩劫了。
百花山
“我不管,我一定要下山!”
只见奇形怪状的石桌旁,有一满头白发、白胡须的老翁,正双手抱胸,鼓着腮帮子,语气执拗的说。
瞧他虽已是花甲之年,却面如赤丹,声若洪钟,体态硕健。
这名老翁正是当年名震江湖、纵横武林的赤鸠怪侠独孤红。
“都是你的娃儿,动不动就找小喜子的麻烦,你是长辈耶,竟如此毫无气度,跟个小孩子计较呕气。”独孤红气呼呼地数落着。
独孤红口中的“娃儿”指的是百花小筑的女主人孤芳夫人,亦是他的小女儿,虽已年逾四十,却仍是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
孤芳夫人年轻时,遭良人使乱终弃,从此不再相信男人,跟随闯荡江湖的父母退隐山林,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爹,实在是这回小喜子太过分了,居然不分轻重在茶水里放巴豆,让你腹泻不止,害你差点生病,所以我才生气怒斥小喜子几句。”孤芳夫人为自己辩解。
都怪老爹太溺爱,纵容小喜子了,才会把他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到处恶作剧,捉弄人,迫不得已她只有扮黑脸训斥一番,免得小喜子得寸进尺、无法无天。
“笑死人了,那点巴豆撂得倒我吗?你以为你老爹就这么点修为吗?我只是想吓吓小喜子,和他闹着玩的。”独孤红没好气地瞟了女儿一眼,说完还噘着嘴活想个小孩子似的。
“噢。”孤芳夫人默然以对,她早该想到老爹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一点巴豆是绝伤不了他的,唉,只怪当时她气得没有想到这一点。
“慧儿临终前托孤于你,便是希望你能代她好生照顾小喜子,可不是拿他当出气筒,没想到你还赶他出门,你到底有没有良心?”独孤红吹胡子瞪眼睛的斥骂不休,慧儿是他那红颜薄命的女儿,亦是孤芳夫人的胞姐。
“爹,我怎么会赶小喜子出去?我叫他出去,是要他到后山面壁思过,哪晓得他会弄拧了我的意思,真的拎了包袱下山去。”
孤芳夫人也是心急如焚,再怎么说小喜子也是她大姐的孩子,更是她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疼爱都来不及了,哪舍得赶他出门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孩子心思单纯,一根肠子通到底,连拐个弯都不懂,这下可好了,你倒乐得轻松快活,是不是?”
“爹,您怎么这么说嘛!”孤芳夫人委屈的说。
“小喜子从没离开过百花山一步,他天真的像张白纸,外头人心狡诈,万一碰上什么杂碎败类的,那可什么办?他那点三角猫功夫连跑都跑不过人哪!唉呀,我的小喜子哟……”说着,独孤红便流下眼泪来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流落何方?有没有衣服穿?有没有饭吃?有没有地方住?呜……他身上也不知道有没有银子?呜……”独孤红越说越伤心。
“他根本没瞧过银子。”
孤芳夫人难过的低语。
“我要下山,我要下山。”
独孤红迭声高喊。
“那就滚呀!”
“呀”字刚传入耳里,独孤红整个人便弹向不远处遍植奇花异卉的花圃里。
踹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结婚已五十年的妻子,人称笑面狐狸的欧阳青,她也是宠溺小喜子的元凶之一。
“娘,你背着包袱做什么?”孤芳夫人诧异地望着娘亲肩上的包袱。
“下山找我的小宝贝。”欧阳青神情坚决的说。
“可是,娘,你这一走,那芍青丹怎么办?”
芍青丹乃是欧阳青调制的丹药,专解奇毒怪症,现已接近炼制的阶段。
“你接手呀!”欧阳青理所当然的说,什么百草奇药皆不及她的小喜子重要。
“可是——”孤芳夫人还想再说,却被她娘打断。
“喂,死老头,你还趴在花堆里吃草呀?上路啦。”欧阳青朝花圃方向大喊,转头看着女儿说:“娃儿,你就留守在百花小筑,乖乖地等我们回来。”
欧阳青仍当孤芳夫人是小孩似的,拍拍她保养得宜的细嫩脸颊,然后头也不回的朝山下走去。
独孤红连忙起身追去,“喂,老太婆,等等我嘛,老太婆!”
“娘!爹!”孤芳夫人一脸无奈的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虎毒门
在大片杂树丛生,瘴气弥漫的遮盖下,一幢爬满藤蔓的房子赫然隐藏其中,整幢屋子连扇窗户也没有,仅有一扇班驳大门,但却是深掩紧闭。
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