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质三步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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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质三步曲-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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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拉很想再知道一些关于女巫的故事,但他们却把话题转到了燃料、储藏品上,她很快就迫不及待地跑去看船上还没去过的地方了。她沿着甲板,漫无目的地向船头走。她用早餐吃剩的苹果核去打一个一级水手,不一会儿就跟他混熟了。他长得健壮、脾气温和,互相咒骂之后,他们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叫杰里。在杰里的指导下,莱拉发现找点儿事情做可以防止晕船,而且如果按照水手的方式来做,那么即使擦擦甲板也能令人心满意足。这个想法很是让她着迷,后来,她把床铺上的毯子按照水手们的做法叠了起来,也照着水手们的样子,把自己的东西放在橱柜里,还把这个过程叫做“装载”,而不是“整理”。

在海上过了两天之后,莱拉觉得这才是自己的生活。从轮机舱到船桥,她把整个船都跑了个遍,很快就跟所有的船员成了好朋友。罗克比船长让她拉了一下汽笛的把手,给一艘荷兰战船发信号;她帮厨师搅拌葡萄干布丁,却着实给他帮了个倒忙;后来,要不是约翰·法阿一句严厉的话,她还会爬上前桅,从乌鸦窝那儿去看看地平线。

他们一直向北行驶,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他们在储藏室里找了几块油布,帮她剪下来,杰里教她怎样把它们缝在一起。虽然在乔丹学院的时候,她对此不屑一顾,朗斯代尔太太教她的时候,她还躲起来,但她却很愿意跟杰里学这门手艺。他们一起给真理仪做了个防水袋子——她说,她可以把这个袋子绑在腰上,以防万一自己掉到水里。真理仪万无一失之后,她便穿着油布衣服,戴着防水帽,把身子靠在栏杆上,看着溅起的浪花越过船头,冲到甲板上。偶尔她还有晕船的感觉,尤其是起风的时候,船便从灰绿色的浪尖重重地跌下去。这时,潘特莱蒙的任务是变成一只海燕,不断地掠过浪尖,把她的注意力引开,因为她能体会到他搏击风浪时的无限乐趣,也就会忘记恶心。潘特莱蒙还时不时地变成一条鱼,有一次还加入到一群海豚中间,让它们既惊讶又高兴。莱拉哆哩哆嗦地站在前甲板上,兴奋地大声笑着,看着她心爱的潘特莱蒙圆滑、有力的身子,跟其它六只灰色的海豚一起,迅速地从水中跃起。当然,潘特莱蒙只能待在船的附近,因为他和莱拉之间永远也不能离得太远;但是,莱拉感觉到,他高兴得很想以最快的速度游到最远的地方去。她分享着他的快乐,但是对莱拉来说,她感到的并非只是单纯的快乐,因为其中还有痛苦和恐惧。假如潘特莱蒙更喜欢做海豚、而不愿在陆地上跟着她了呢?那她该怎么办?

她的朋友——那个一等水手——就在附近,他正在调整前舱口上面的帆布盖子。他停下手里的活儿,向外看了看小女孩的精灵跟海豚一起在水面上掠过、跃起。他自己的精灵是一只海鸥,正待在绞盘上,把脑袋藏在自己的翅膀下面。他明白了莱拉在想什么。

“我记得第一次出海的时候,我的贝里沙利亚还没有把自己的形态固定下来,我当时就是那么小。她很喜欢做海豚,我当时担心她会固定成那个样子。我上的第一艘船上有一个老水手,他永远也没办法到陆地上去,因为他的精灵已经固定成了一只海豚,这样他就永远离不开水了。他是个十分出色的水手,是人们知道的最好的领航员,本来也可以通过打鱼发财致富,但是他并不高兴。直到他去世,被葬在大海里,他也从来没有怎么幸福过。”

“为什么精灵非得固定下来呢?”莱拉说,“我想要潘特莱蒙永远都能变化,就像现在这样。”

“啊,他们总是要固定下来的,今后也会这样,这是成长的一部分。总有一天,你会对他变来变去的感到厌烦,你就会想让他固定下来。”

“我永远也不会!”

“哦,你会的。你会像别的女孩子一样,想长大。不管怎么样,精灵固定下来以后,还是有补偿的。”

“什么补偿?”

“你能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比如说老贝里沙利亚,她是海鸥,这就是说我也有点儿像海鸥。我不高贵,不华丽,也不漂亮,但我是个能吃苦的老家伙,在任何地方都能生存下来,总能找到点儿吃的东西,也总能找到同伴。这些都是值得知道的,就是这样。等你的精灵固定下来的时候,你就会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

“可是,如果你不喜欢精灵固定下来的样子呢?”

“那……那你就会不高兴,是不是?很多人都希望他们的精灵是狮子,可最后却成了狮子狗。除非他们试着接受自己的本性,否则他们是高兴不起来的。浪费感情,就是这样。”

但是莱拉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长大。

一天早晨,空气中弥漫着各种不同的味道,船行进得也很古怪,不再上下颠簸,而是左右轻快地摇摆起来。莱拉一睡醒,便马上跑到甲板上,贪婪地盯着陆地看:驶过那么宽广的水面之后,眼前的景象是多么奇怪呀,因为尽管他们在海上只有几天的时间,但莱拉觉得他们似乎已经漂泊了好几个月了。船的正前方矗立着一座高山,山顶是皑皑的白雪,两侧却绿郁葱葱。山脚下有一座小镇和一个港口:看得见屋顶很陡的木头房子、教堂的尖顶、港口中的起重机,还有成群的海鸥在盘旋、鸣叫。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但也夹杂着陆地的味道,有松木树脂味、泥土味以及动物和麝香的味道,还有另外一种冰冷、单调、野性的味道:这也许是雪。这就是北方的味道。

海豹在船的周围欢蹦跳跃,在水面上露一下它们小丑一样的脸,然后又无声无息地潜回到水里。风卷着白色的浪花,吹起阵阵水雾;那风冰冷透骨,钻进莱拉的狼皮大衣的每一个缝隙。她的手很快疼起来,脸也麻木了。潘特莱蒙变成一只貂,替她暖着脖子。但是,外面太冷了,什么都不做是无法待久的,即使看海豹也不行。于是,莱拉下到舱里,吃自己的早餐麦片粥,透过大厅的舷窗向外张望。

港湾里的水波澜不惊。他们驶过巨大的防波堤的时候,因为没有了颠簸,莱拉便开始觉得站不稳了。她和潘特莱蒙贪婪地望着外面,船吃力地一点一点朝码头驶去。在接下来的一小时里,发动机渐渐停了下来,只剩下低低的隆隆声,被人声盖了过去。人们大声地叫喊,指挥着船只,问着各种问题;缆绳被扔了过来,跳板放了下来,舱门也打开了。

“快点儿,莱拉,”法德尔·科拉姆说,“东西都包好了?”

实际上,莱拉醒来后一看见陆地,就把自己的东西包好了。她这时要做的只不过是跑进船舱,拿上那个购物袋,这样她便一切准备就绪了。

上岸后,她和法德尔。科拉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女巫的领事那儿。他们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了那座房子;小镇就建在港湾周围,教堂和镇长的房子是镇上惟一规模较大的建筑。女巫的领事住在一座漆成了绿色的木头房子里,看得见大海。他们按响门铃的时候,整个寂静的街道便响起了刺耳的铃声。

一个仆人把他们领到一间小会客室,给他们端上咖啡。很快,领事就亲自出来欢迎他们了。他长得很胖,面色红润,穿着一件合体的黑色西装。他叫马丁。兰斯刘斯,他的精灵是一条小毒蛇,跟他的眼睛一样,显得炽热,闪着明亮的绿光。他的眼睛是他身上惟一像巫师的地方,尽管莱拉也拿不准自己期待的女巫会是什么样子。

“我可以帮你什么忙,法德尔·科拉姆?”他问道。

“两方面,兰斯刘斯博士。第一,我要急着跟一位女巫联系上,多年前我在东英格兰的沼泽地见到过她,她叫塞拉芬娜·佩卡拉。”

兰斯刘斯博士用一只银笔记了下来。

“你是什么时候见到她的?”他问。

“肯定有四十年了,但我想她会记得的。”

“你要我帮你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我代表的是很多吉卜赛家庭,他们都丢了孩子。我们有理由相信,有一个组织把这些孩子拐走了,其中既有我们吉卜赛人的孩子,也有别的孩子。这个组织把他们带到了北方,目的是什么我们还不清楚。我想知道,你或者你们的人有没有听到过这方面的消息?”

兰斯刘斯博士平静地呷了一口咖啡。

“这样的事情凑巧被我们碰上并不是不可能的,”他说,“你知道,我们跟北方人的关系是十分友好的,我难以找到干扰这一关系的理由。”

法德尔·科拉姆点了点头,好像他完全理解了。

“确切地说,”他说,“如果我能从其他渠道得到这方面的消息的话,我也就没有必要问你了。正因为如此,我才首先提到了那位女巫。”

这回轮到兰斯刘斯博士点头了,好像他也完全明白。莱拉既迷惑又敬佩地看着两个人的较量。在这层外表下面,有很多层深意,她看得出来,女巫的领事是要下定什么决心了。

“很好,”他说,“当然,这是事实,而且你也会知道,法德尔·科拉姆,你的名字对我们来说也并不陌生。塞拉芬娜·佩卡拉是厄纳拉湖地区一个女巫部落的女王。至于你的另一个问题,我们的理解是,有关的消息你并不是从我这里获得的。”

“就是这样。”

“嗯……这个镇上就有一个组织的分支,这个组织叫做北方前进探险公司,伪称是寻找矿藏,但实际上受伦敦的总祭祀委员会控制。我碰巧知道,这个组织往这里带了一些孩子。镇子上的一般人并不知道,挪威政府也并不知情。那些孩子在这里待的时间不长,他们被带到了遥远的内陆。”

“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吗,兰斯刘斯博士?”

“不知道,如果知道我是会告诉你的。”

“你知不知道那些孩子在那儿有没有出什么事?”

兰斯刘斯博士这时候才第一次瞥了莱拉一眼,莱拉则木木地看了看他。那条小毒蛇精灵从领事的衣领那儿抬起头,在他耳边断断续续地低语了几句。

领事说:“我听到他们在提这件事情的时候说到了五月城进程这个词,我想,他们之所以使用这个词,目的就是避免使用他们正在从事的那项工作的正式名称。我还听到了‘切割’这个词,但它指的是什么,我弄不明白。”

“镇上现在还有没有孩子?”法德尔·科拉姆问。

他的精灵警惕地在他腿上坐了起来。他用手拍了拍她的毛。莱拉注意到,她的喉咙里不再咕噜咕噜叫了。

“没有,我想没有,”兰斯刘斯博士说,“一个星期前,大约十二个孩子到了这里,他们前天就走了。”

“哦!这么近?这也给我们带来了一点儿希望。兰斯刘斯博士,他们是怎么走的?”

“坐雪橇。”

“你知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不太清楚,因为我们对此不感兴趣。”

“你说得对。那么,先生,我所有的问题你都非常清楚地回答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假如你是我,你会问女巫的领事什么问题呢?”

兰斯刘斯博士第一次微笑了。

“我会问在哪儿能找到为我效劳的披甲熊,”他答道。

莱拉一下子直起了身子,手上觉得潘特莱蒙的心也在怦怦直跳。

“据我所知,披甲熊是听命于祭祀委员会的,”法德尔·科拉姆惊奇地说,“我指的是北方前进公司——不管他们怎么叫它。”

“至少有一个披甲熊是例外。你可以在位于朗罗克尔街尽头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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