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8·天王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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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8·天王海王-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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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周没见。二十几天。 
三周算不算很长的时间,为什么突然夏圣轩感觉政颐长高了。这个意识在政颐和他对视的时候更为强烈,以至于目光不由自主地把政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应该是没有。 
偏浅的头发中心,还是藏着那个白色的发顶螺旋。唯一改变的是男孩的头发长了些,软软地延伸下一点,覆着白皙的额头。 
圣轩刚想说什么,政颐母亲已经做了告别的姿势朝他摆摆手,政颐也跟着她走进了巷子。有个穿特殊儿童鞋的小女孩和他们交错而过跑向这边。把整个巷子里踩出了满满的“呱唧呱唧”声。 
在这个声音里,政颐的背影看起来,依然是几年来一如往昔的那个邻居弟弟。 
冬天白寥寥的光。树枝斑驳。 
时间像条走廊。 
聚会在五点半时散了。谢哲自告奋勇地送另一个同班的女生班委回家,圣轩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是故意留下井夜和自己。可也没有推却,和女孩一起看着那两人的背影被人流吞没后。圣轩对井夜说:“那我们也走吧。” 
慢慢地,没有太多对话地走在人行道上。更多时候甚至是女生主动地开口,圣轩只是附和地回答。 
“你平时的学习肯定很忙吧。” 
“啊?嗯,挺忙的。” 
…… 
“啊,这是我很喜欢的一本杂志。” 
“哦……嗯,是么。” 
…… 
“冬天还是会有人买冰淇淋唉。” 
“啊……没错。” 
…… 
“听他们说这个新开的餐厅不错。” 
圣轩感到女孩停了下来,他回过身,跟着井夜的视线看过去。 
那么,自己应该说“一起进去看看”吧。 
如果换了别的哪一天,圣轩也许,一定会这么说。 
可不是别的一天。今天是今天。 
如果说以往还有各种遭遇的事情都能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可终究夏圣轩此刻也方才十七岁而已。无论能力怎么突出,并非任何问题都能在他的手里完美地化解。以至于当初在听说政颐将暂时住往别处时,夏圣轩的心里有些松了一口气。 
根本不知道,不明白,不清楚该怎么对待。毫无头绪。像是突然熄了灯的屋子。下一步不知道要往哪里踏。 
是谁拉灭了灯。 
夏圣轩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寒假碰上了新年,不知怎么感觉假期就好似少掉了几天。谢哲曾经来电话抱怨过家里一下成了禽类屠杀场。而接电话前的二十秒钟夏圣轩还在拧着手里那只母鸡的脖子放血,听到他的话当即笑出来。 
谈到年夜饭在哪里吃的时候,谢哲说自己叔叔阿姨表弟堂哥爷爷奶奶的亲戚一大堆,家里弄太麻烦,应该是一起上饭店,说完又回问圣轩。圣轩想了想:“也许在家吧……” 
“哦,你那个邻居家的小孩也会来吗?” 
“唔……”不会吧。 
十二点差五分时,夏政颐从窗户里探出脑袋看外面的烟火。电视里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全世界都是肆无忌惮的响声。楼下的空地上聚满了人,好几个地方同时点放烟火,天空像是织成的流光的萤。 
这时来了电话,是那位姨妈打来的。原本两家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络。可自从政颐在那里借住过一阵后,自然而然的关系便搭了起来。政颐母亲最后把电话塞给了政颐。男孩接过去,头一点一点地应着那边的祝福。 
“嗯。姨妈和姨夫也新年快乐。还有祝姐姐高考成功。” 
政颐的耳朵里听见那边很开心的笑声。 
已经十五岁、或许算上虚岁,此刻已经十六岁的夏政颐,这个时候,他体内那个单纯的、简单直接的、头发柔软的男孩子,仍然住着没有走。 
关于这个简单直接的男孩子的过去。 
哪怕仍然是用回忆的形式。 
有一年政颐读小学时面临操练。每个班都被老师拉到操场上天天练习正步走。当时政颐五年级。和其他五年级的小孩子一样,怎么能够轻轻松松做到像军人一样把手臂摆得又平又直呢。 
但还是练得很认真。 
对于五年级的小男孩来说,与“军事”有关的一点点内容,依然能够激发出足够的兴趣和注意力。 
从线的这头,走到线的那头。集体走。分排走。 
在又一次练习中,政颐感到右脚的鞋带有点松脱的迹象。他低头扫一眼,看并没有进一步加剧的样子。却突然,小男孩被提醒了。有个念头在他脑袋里飞速生产出来,以至于令他在最后的几步走里有些因为紧张而变形—— 
如果鞋子在半路中掉了,可自己不加理睬,宁可赤一只脚走到最后的话,肯定是,肯定会被老师表扬吧。 
为这个突然出现的想法而无措着,不知该怎么做。很想实施一回,可勇气还没有足够的分量支持自己。 
还在犹豫的时候,政颐跟着同排的其他孩子开始了又一个正步走的来回。没踏出几步,他听见身边传来的小骚动。转眼看去时,隔着自己两个位置的一个男孩,光着右脚,鞋子就落在身后几米的地方,可那男孩好似没有看见一般,也不在意别人的反应,继续摆动着胳膊朝前。 
政颐愣住了。 
他停下来。 
直到听见老师喊他的名字,才又跟上去。 
后来那个男孩果然被老师邀请到了领操台上,称他是榜样般地赞许着,让所有同学都向他学习。 
站在队伍中的夏政颐,右手一直背在身后,抓着衣服的一角,非常非常用力地握紧着。 
甚至不知道该生谁的气。 
然而这样的无从下手反而让他更加怒不可遏。那天回家后连圣轩都莫名地吃了他几个顶撞。 
巧合也好,被别人突然抢先一步做掉了的事,十一岁的夏政颐曾经为此憋屈了整整一天。 
也许现在回头看会有点失笑。可十五岁的夏政颐,还是从十一岁的他那里走来的。 
这条路没有改变过太大的方向。 
他心里的那点骄傲,直接,包括还不完全却已经成形的爱或者恨,在它们尚且是喜欢和讨厌的阶段时,就已经早早地指明了方向。 
新年后的某天。到广场的喷泉附近时,夏圣轩看见了井夜,在他走过去时女生也发现了他,从凳子上站起来,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垂在身边。 
“抱歉挺冒失地约你出来。”圣轩对她说。 
“没事。” 
对女生的主动邀约虽然是第一次,但夏圣轩却没有感觉任何紧张或不适应。性格里有很大一面填充了他的能力,怯场或畏手畏脚都和此地无关。更何况对于之前那次碰面时自己的举止,圣轩多多少少有点愧疚,就算是挽回。 
女生戴了橘黄色的围巾和手套,连点饮料也是橙汁。 
圣轩端着托盘坐下后问:“你很喜爱橙类?” 
“哎?”明白过来后肯定到,“嗯,因为听人说橙子是对味蕾刺激最大的。我希望当年纪很大,对味道不再敏感的时候,还有最喜欢的水果能够让我一直感觉得出它的味道。” 
夏圣轩盯着井夜看一眼,手里的吸管在食指间转了一圈。 
后来的聊天就不像上次那么生硬了。 
“你还在讨伐那些乱涂小广告的人么?” 
“如果让我撞见——真的很可气,刚刚重新粉刷完的墙壁,过一夜就又面目全非。” 
“那个跟踪你的家伙呢?”一直惦记的是这个问题。 
“前天还见他一回,但好像已经放过我了。”女生搓着一边的餐巾纸,“没什么特别的举动。” 
不由自主如同兄长般的口吻又流了出来:“虽然正义感也很不错,可还是不要牺牲得太多了。” 
“嗯……没事的。” 
圣轩很想说“像你这样个性的人,应该找个护航者才对”,可他转念考虑了一下,忍了回去。 
智商和技巧都有相当分值的夏圣轩尽管没有先前的恋爱经验,却依然很清楚地知道什么话该在什么时候说。 
现在还有些太早了。像此刻的情况,适合做的应该是: 
他伸手摘过了井夜脸上一根橘黄色的毛绒线。也许是从围巾上脱落的。然后他笑笑说:“你体温挺低。” 
送女生回家时路过了一个小寺院。夏圣轩记得有年曾经和父亲打算在初一早上去寺院拜一拜。不是迷信,那时的他也没有女性似的浪漫祈祷心理。只是很单纯地觉得,新年了,去拜一拜,然后和和满满。 
踏实又简单的念头。只不过是像把睡觉时的被子在颈边掖掖紧。 
但最后没有去成,圣轩没有想到过也许正因为这是个踏实又简单的念头,所以全城里有那么多人都赶在初一早上涌往了各个寺院。他和夏先生被堵在距离目的地十多公里的地方,车流没有半点前进的迹象。最后忍不过时间,只好回家了。 
现在眼前的寺院比前年他们奔赴的要小得多了。人却依然不少。年长的多点,四下闻到很浓的香火味。 
本没有打算进去,但圣轩和井夜走过一个抽签的窗口时,他站了下来。 
“啊?你想试试么?”女孩问。 
“嗯……”不知怎么,突然有点在意。 
“万一抽到不好的结果会坏心情吧。”有点劝阻的意思。 
圣轩朝她轻笑了笑,还是朝窗口里交出两块钱。坐在里面的人指指一边的签桶。 
井夜跟着他走进去。男生双手握住竹桶摇了三下后,里面送出一枚竹条。顶端写着号码十二。看不出痛痒的数字。需要人对照着号码去翻阅一边贴着从一到一百数字的几排抽屉。里面放着你的签。 
圣轩一个个点下去,看到贴着“十二”的抽屉,拉出来。从里面拿出薄薄一张纸。他读起来。 
这时女生有点按捺不住好奇地探过头。 
在十七岁前,几乎想不出有什么是“困难”。那些应当被看成困难的事——与父亲同住的单亲生活也好,照料邻居家年少的男孩也好,或者普遍男生们都要苦恼的游戏与学习的平衡也好,对于夏圣轩来说都不曾存在过。 
他甚至更早地比同龄人知道解冻食品不能用热水。 
眼下也许连异性关系也不会有什么困难。 
圣轩送完女生回家时,夜还不深,走到离家门还有不到一站路的地方,就看见了夏政颐。 
男孩也像是刚从外面回来,大概冷了的缘故,有点缩着脖子。走路还是有点拖拖沓沓的。 
圣轩没有追上去,保持着彼此间十多米的距离。 
一直这么走。步履敲在路面上,很快被风声吞噬。 
夏圣轩右手插在口袋,蜷缩的手指间握着那张签—— 
井夜一时想不出什么更新鲜的安慰,直说:“哎呀,迷信,迷信啦,别当真。”又指着一旁的解签树说:“不好的签都得绑在这里,不能带走,晦气。” 
反倒是圣轩说:“既然是迷信,那带回家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啊?可是……” 
“没什么,留个纪念好了。” 
说迷信,把字拆一拆就变成了让人迷惑的相信。 
没有太多吃惊诧异和害怕。 
夏圣轩淡淡地看着几米外的政颐走到了家门前,开门时里面的光亮把男孩映得整个轮廓发虚。 
其实圣轩心里非常明白,抽到这样的签,才最是应该。 
初十早上,夏政颐还蜷缩在被子里时,听见母亲上班去的响动。有可能是要找袋子装东西,连续 ■ ■ ■ ■ 的声音持续了半分钟。 
政颐朝那个地方喊了一句:“吵死了!” 
像被突然折断似的干脆,屋里瞬时归于了无限的安静,甚至要竖起耳朵才能勉强听到有人出门时的那“喀哒”一声。 
夏政颐把头又整个蒙在被子里。 
不能用“实验”来定性。只是一件件地,如同岁月倒流般,一度消失与他身上的那些任性和不讲理,开始重新披挂上阵。藤蔓似的把他包裹在中间。 
他说不想吃饭,就连桌上的筷子沾也不沾。 
他说要打游戏,就连凌晨时母亲忍无可忍的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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