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事做又没有土地的百姓稍加挑拨就会惹出事端,本来就对新政不满的鸿儒们
自然也会出来施加影响,天下由此而乱。到时候主人就可以借蒙古人的力量东山
再起。旌旗所指,百姓赢粮而影从。
李善平又笑了笑,继续问道“这次你们赚了不少吧”?
“当然不少,我们这是凭智慧赚的,又没抢任何人,李先生难道认为这有何
不妥吗”?蒙面客回答得理直气壮,近一年来股市弄潮,到现在他自己非常佩服
面前这个瘸子和传说中的郭布政使,天下之大,毕竟只有这里给了所有人相对均
等的发财机会。
“规则既然是这么制订,谁也不能妨碍你家主人赚钱,天下穰穰,皆为利往”,
李善平对蒙面人这样坦率倒不反感,股市规则就是这么订的,你没规定除了大明
百姓,其他人不可以玩。既然别人是按规则赚钱,输了你只能怪自己没把规则做
好,不能指责别人居心叵测。现在最重要的是利用规则把失去的财产再赢回来,
既然赌博的双方还都承认这个规则,就有取胜的希望,正如那个死胖子高德勇所
说:手段相等的条件下,赌博比的是谁的本钱足。
“你家主人既然自称是中原之主,却大把的搬银子到漠北,好像和他问鼎中
原的旨意不符啊”?侍卫长不敢让交谈停下,只要双方都有话题,翻脸就比较困
难。
“这………”,蒙面人有些尴尬,捞一笔就跑路自然不会是主人所为,这种
明显的过客心态他无法辩驳,也无法解释。微微的咳嗽一声,掩饰住内心的不安,
蒙面人从怀里掏出手钟看了看,不知不觉间已经和对手费了太多的话,这种口舌
之争恐怕到天亮也完不了,一旦被守军发现,真的对攻起来,自己麾下这些人纵
使个个是好手,也捻不了几根钉。况且那边的火器也不好相与。想到这,他有些
不耐烦的催促道“我们还是赶紧上路吧,主人是一代明君,到了漠北自然会给先
生一个可以接受的解释”。
“明君”,李善平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年头怎么这么多明君,真不知到祸害
百姓的事都是谁干的,“明君,明在哪里,勾结倭寇,私通蒙古,囤积粮食,挤
兑钱庄,这些害得百姓家破人亡的行为,难道兄台认为是一个英明君主所为吗”?
“李先生对此不满,我们不妨到漠北再谈,我家主人乃气度恢宏的雄主,肯
定会听取先生的意见”。蒙面客急于结束谈话,不小心被李善平东拉西扯,已经
耽误了太多时间。“这些银子么,就算我家主人借中原百姓的,大家只要忍得一
时之痛,等我家主人统一天下之日,自然一切都会好起来”。
“忍得一时之痛,李某倒是第一次听说这新鲜讲法,那蒙古人入侵,倭人沿
海掠夺,也要百姓忍忍了”。李善平猛然抬高了语调,沙哑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回
荡:“忍受一时之痛,为什么你自己不忍。就为了你家主人所谓的天命,为了你
们这几个狂徒的功名富贵?凭什么”?
“我们不和你辩,我们说不过你,反正朱家气数已尽,我家主人一统江山乃
是天意,你不要逆天行事”!另一个蒙面人见首领输了一阵,赶紧上来帮忙。
“天意,你知道什么是天,天是老百姓的良心,伤了老百姓的良心,我看哪
个神佛敢保佑你”!
蒙面人首领被李善平骂得一时语塞,无意间后退了几步,从小他就学的是忠
义,学的是大丈夫提三尺剑荡平天下。纵使当年鄱阳湖上,面对徐达水师的数百
门火炮也没畏惧过半分,不知为什么今天居然在这个瘸子面前缩手缩脚。
护卫长看有机可乘,小肚子一碰马肚带,一人一马如闪电般向人群中辟来,
后边几个护卫紧紧护住马车,一哨人马就在对手分神瞬间硬闯而过。
惨叫声不觉于耳,几个蒙面人促不及防被马蹄踏上,筋断骨折。片片血雾在
马车两边腾起,马刀砍进骨头的声音让人牙酸。相比之下,火铳声音反而是最悦
耳的,清晰地在街道上响起。
蒙面人而要顾及不让弩箭射进马车,虽然人多,反而占不了多少便宜。李善
平的护卫手铳连射,将冲上来拉住马车的人射翻在地。
又有几个不怕死的蒙面人冲上来,死死把住车厢后沿,驾辕的马在赶车的护
卫督促下奋力前行,马蹄在街道上踏出一条条白印。
毕竟人少,火铳很快发射完毕,来不及装填,护卫们开始和对手白刃相交。
几个前面开路的护卫已经冲出重围,见马车没有跟出,一打盘旋,又杀了回来。
“小余子,快去喊人帮忙,说李先生有难”。侍卫长抬手砍倒和他放对的蒙
面人,冲着杀回来的一个护卫喊到。一把钢刀趁他分神的瞬间砍到了他的后背上,
一声闷哼,向前冲了几步,侍卫长矮下身子,刀光回旋,把来袭者斜斜地划断。
那个被称为小余子的护卫愣了一下,咬牙带住了战马,转身落慌而去,几只
弩箭追上他,透入他的脊背。他在马背上晃了晃,咬紧牙关拼命打马。战马也知
道事关紧急,四蹄如飞,一串火花冲向黑暗。
“救李先生”,侍卫长把手中长刀甩了出去,回旋着的刀光划过一个冲向马
车的蒙面人。一把钢刀又从侧面插进了他的小腹。击杀他的那个蒙面人正要向外
拔刀,眼前突然一黑,被侍卫长用全身的力气抱住压到了水泥马路上。两人在血
泊中滚来滚去,喉咙里都咯咯作响。
“李先生有难”漆黑的院墙内,突然有个汉子憋足了全身力气大喊。接着一
声闷哼,蒙面人射伤了他。
“李先生有难,……。”,又一个声音无视弩箭的危险,在黑夜中响起。
“李先生有难,救李先生……”声音此起彼落,让树上的蒙面人胆战心惊。
“救李先生,…………”,喊声越来越高,越来越多。
“救李先生,抄家伙和他们拼了,甭管是谁也不能动李先生一根寒毛”,一
个院子的门砰的打开,两个工人抄着油锤向最近的弩手脑门砸去。
一个弩手躲避不及,当即脑浆喷了一墙。另一个刚来得及歪了歪身子,肩膀
吃了一锤,软软地垂了下来。
几只弩箭卑鄙的射在工人的身上,挥舞着油锤的工人不甘心地倒下。几块大
砖头从院子内砸向大树,将一心放冷箭的人像冻死的乌鸦一样敲下来。
混乱,街道一片混乱。站在房顶上居高临下的蒙面人突然脚下一松,哧溜掉
了下去,没等落地,几片菜刀已经在下面恭候着他。
雨点一般落下的砖头瓦片,破锅烂碗让夜行人首领发现自己已经无法了解中
原百姓,中原百姓已经变了,不再是当年任人宰割的奴隶。他们变得那么勇敢,
变得那么凶悍。
他无暇想这些,李善平的马车在混乱中已经拖着血迹冲到了街角,剩下的两
个护卫毫不客气的用马刀把敢于拦截的蒙面人砍翻。拉车的马也发了凶性,敢于
拦车的都被撞飞出去。
李善平坐在车中,威风凛凛,双枪上下招呼,决不手软。街角,几个窜出来
的小矮人没等靠近马车,就被射杀在路边。
“射,死活不论”,凶残的命令在夜行人口中发出。自己得不到,也觉不能
给别人留下,他的主人派他来时,就告诉他要请的这几个人,如果请不到活的,
就把死的拿回来。
肚皮突然微微发热,一截马刀从夜行人的胸口透出。
谁这么大胆子敢暗算老子,他回头望去,一个被海风吹黑的脸膛对他笑笑,
说道:“去死吧,你该歇歇了”。
“该歇歇了”他软软地倒下。
海风脸的汉子带着一帮弟兄,奔蒙面人的手下冲去。刀子有长有短,动作却
一样灵活。得到了支援的工人们拎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冲了出来。钱没了,工作丢
了,但做人的骨气依然在。
地面上的蒙面人招架不住,不断后退。屋顶,树上的蒙面人占据有利地形,
忠实的执行着首领的最后命令。最后一个护卫倒在冷箭下,赶车的护卫插得如刺
猬一般的身体伏在车辕上,致死依然不曾放弃自己的职责。
马车冲破黑暗,又溶入黑暗。
酒徒注;出差,努力干活中。
第二卷大风第八章政治(四)
政治(四)
天渐渐亮了,燃烧了一夜的大火渐渐熄灭。满面灰尘的武安伯陈星静静地站
在废墟旁,一双眼睛古井无波。丝丝白发被晓风吹起,被晨曦染成金色。
“老爷,歇歇吧,火灭了”,老家人陈九走了过来,轻轻地拉了拉陈星的衣
袖。后者浑然不觉,依旧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废墟。
“老爷,看开点儿,人没事比什么都强”。陈九有些急,又用力拽了陈星一
下,他是陈家的旧仆,看着陈星长大。当年又曾一起患难到怀柔,所以在陈家地
位很高,见陈星如此,老人内心非常着急。
“爹”!在一旁照看弟弟妹妹的陈家大小姐陈青黛见父亲表现异常,赶紧跑
了过来。陈夫人指挥救火时被烟所伤,现在正处于昏迷中,如果此时父亲再出了
麻烦,青黛一个女孩子不知怎样处理这个危局。
听到女儿的哭喊,陈星微微转过头,嘴角边涌出一缕凄凉的笑容,“蝶儿,
爹没事,大夫来了吗,你娘怎么样”。
“大夫说,娘是急火攻心,需要静养”,陈青黛强忍住眼泪回答,好端端一
个家,昨天大家还在一起开开心心地谈论今年的收益,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娘已经病了,她不希望父亲也承受不住。“爹,您歇歇吧,伙计们正在清点损失,
一会就能报告上来”。
“不用点了,二十九个仓库,只有最东边放硝石那个还完好,剩下的全炸了”,
陈星苦笑了一下,把目光又投向了火场。一夜大大火,把数年来的心血全部化为
灰烬,“好大的火啊,蝶儿,你听清楚昨夜的爆炸声了吗”。
蝶儿是青黛的乳名,听见父亲没头没脑的问话,陈小姐愣住了,心头泛起一
阵刀割般的疼痛。父亲神智已经不清醒,不关心家庭与财产的损失,反而欣赏起
爆炸声来。
“九叔,你劝劝我爹吧,您见多识广,我爹会听您的”。小女孩强忍住眼中
的泪水,向老家人祈求。
陈九点点头,轻轻推了推陈星,大声说道:“老爷,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有道理说火烧旺运,只要人在,什么都能赚回来。那年咱们被迁到怀柔时,不也
是什么都没有吗”。
见陈星没有吱声,依然愣愣地看着火场,老人更不放心,索性强行搬过对方
的肩膀劝道:“老爷,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这时候可不能倒下,我从小看你到
大,从来没见你认过熊,你要是这个时候趴下了,陈家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也不会
安心”!
陈星轻轻推开老家人的大手,转过身对大家伙笑了笑,说道:“昨天不是还
抢出些银票么,九叔,找个伙计安排大家的早饭,吃饱了再干活才有力气。”然
后叫过女儿,温柔地捋了捋青黛的秀发,低声问道:“蝶儿,你听到昨晚的爆炸
声了吗,左边第十一个仓库本来是放擦台子用废棉花的,怎么炸起来比火药还厉
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