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担心,反正咱们大秦定鼎没几年,各样规矩都是别学前瑞边定呢,也没什么定规,慢慢来就是了。”
总算把大姑子敷衍了过去,又说了请她们帮忙把这消息散布一下,理由当然是:“也让我借母亲的名头震慑一下那些魑魅魍魉!”
打发了这两位,秋曳澜一边继续做事,一边心神不宁的想:“要不要私下给十九说声,让他去看看?”
虽然说太子妃现在已经没法交流了,可到底还活着……
江崖霜在太子妃遇刺后,因为一直被软禁在崇郡王府,后来昭德帝驾崩,直接入宫吊唁哭灵,却还没功夫去探望过母亲一眼呢!
只是公公之前虽然没说连江崖霜一起瞒着,但也没说让江崖霜知道——秋曳澜权衡良久,最后一跺脚,咬牙自语:“不管了!今儿晚上就让人去跟十九说!大不了回头挨公公收拾,反正之前得罪他的地方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多这么一次!不然若因此叫十九留下遗憾,那可是一辈子的痛楚了!”
然而这天熬到晚上,秋曳澜被江绮筝劝去偏殿歇一歇,趁这机会唤来一名小内侍,低声让他去皇孙守灵的那边把江崖霜喊出来时,小内侍去了不久,却满脸难色的回来道:“娘娘,崇郡王如今不在那里!”
“不在?”秋曳澜沉吟道,“那你去守着,等他回来了再跟他说?”她以为丈夫是临时去更衣或也是去休息一会了。
但小内侍却小声道:“奴婢听说,是被陛下召走的,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陛下?!”秋曳澜一怔,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为什么?”
本能的,她觉得公公不安好心!
尤其是白天的时候,公公才让她隐瞒了婆婆病情危急的真相,还是连嫡女一起瞒住——难道是为了把罪名栽赃给江崖霜吗?!
这么想着,秋曳澜觉得冷汗都落下来了:“母亲伤势稳定,康复之期指日可待,这是我亲口说给十八姐姐还有蔓儿她们听的!假如母亲出了事又跟十九有关系,我再解释说母亲其实早就染了伤痉,她们能信?!肯定认为我是在包庇十九!”
庄蔓跟江绮筝都是秋曳澜跟江崖霜夫妇的铁秆支持者,但她们跟太子妃的关系同样非常深刻——试想一下,假如庄蔓跟江绮筝都认为江崖霜造成了太子妃病情恶化,还试图栽赃给惠郡王,这两人能不对江崖霜失望?!
连这两位都不支持江崖霜了,新君只要从中略作手脚,江崖霜忤逆不孝的罪名要定下来,还会难吗?落下这样的罪名,即使唐思鹏等人再不甘心,这储君的指望又还能有多少?
“是了!公公婆婆的盘算,一直都是让十九辅佐八哥!然后用永义王等人辖制十九!确保十九往后不能干掉八哥自己登基!”秋曳澜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前后联系起来一想,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但世事难料——惠郡王妃竟然没了!虽然说这位嫂子活着的时候对八哥的影响力也有限,但她活着,永义王的国丈身份才有意义!她死之后,哪怕永义王依旧可算是八哥的岳父,但没有惠郡王妃从中牵线,与八哥的关系肯定会逐渐疏远!这样永义王的底气当然也不会很足!”
“本来,公公也可以给八哥再挑个重臣之女做续弦,再扶持第二个永义王!”
“但一来如今朝中可称重臣的人,不是每个都支持八哥;二来即使支持八哥,皇祖父才驾崩,守孝期内,八哥也没法成亲!虽然说孙辈只需要守一年的孝,但……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秋曳澜只觉得全身发冷,“所以为了防止十九这一年中趁着永义王与八哥之间的关系疏远的机会,彻底把惠郡王党压入下风,公公打算给十九再上一道枷锁么?!”
她腾的站了起来,桃花般明媚的眸子里,闪烁着滔天的怒火:“父皇在哪?!我要求见!”
小内侍被她动作吓了一大跳,愣了好一会,才讷讷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奴婢不知道!”
“快去打听!”秋曳澜冷着脸吩咐,“就说我有极重要的事要禀告!”
秋曳澜着人足足打听了大半夜,却始终没有人知道新君的下落——到丑时末,满腔怒火却筋疲力尽的她,不得不在木槿的劝说下安置:“您再不睡,明儿哪里还有精神做事?”
而这时候,秋曳澜绝对没想到的地方——甘泉宫废墟上,沉默了数个时辰之久的父子俩,才堪堪打破沉默:“没想到为父会喊你到这里来?”
“回父皇的话,孩儿确实有些诧异。”
“你何止是诧异?”这天晚上没有月亮,父子两个相对站在泰时殿的殿基上,隔了五六步距离相对,远处宫人手里的宫灯照不过来,稀薄的星光,让他们只能看清彼此影影幢幢的轮廓,却看不清楚神情。
但江崖霜依旧听出父亲语气里的淡笑之意,“方才虽然一直是为父走在前面,但在甘泉宫门前,你分明停步了一瞬……那会你甚至差点问出来了吧?”
“孩儿只是不大想来这里。”虽然难得听到父亲这样温和的跟自己说话,江崖霜的语气却依旧平静若水,“站在这里,会让孩儿每每想起当年在此地拜见四姑的景象。”
“你跟你四姑相处最多的地方,不是应该在紫深宫?”新君似乎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依旧带着笑意道,“这座泰时殿,为父记得她没住多久?”
“但就在父皇您脚下不远处,便是四姑当年陨身地!”江崖霜平静的语气中,终于出现了波澜,竭力压抑着的愤怒,让他一向清朗的嗓音出奇的冰冷,“那年火尚未灭尽,孩儿终于得到您的侍卫的准许,与八哥一起匆忙入宫,亲眼看到四姑趴在那儿,手指紧扣入地砖,还想爬去后殿看永福……”
似乎有些哽咽了,江崖霜顿了一顿才道,“如今皇祖父也没有了,父皇召孩儿到这里来,莫非是想让孩儿识趣点,追随皇祖父与四姑前去么?!”
这句话他说得很是轻佻,毫不掩饰讽刺——以至于新君也沉默了一下,才幽幽道:“为父的心思,你岂非一直都洞若观火,不然,为什么这两年来,你手下动作不断,你却始终按兵不动?!”
满宫 明月 梨 花白 第五十章 夜半揭痂(一)
……楚维贤在睡梦中被摇醒,他带着些不满的情绪睁眼,却见妻子半支着身子,坐在身侧,小声道:“父王跟前的人过来,说父王到这会还没睡,想请你去劝一劝!”
“父王还没睡?”楚维贤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看了眼屋角铜漏,一骨碌的爬了起来,“我这就去看看!”
他匆匆忙忙穿戴好,赶到书房,果然远远的就看到灯火通明。
“明日还要继续吊唁大行皇帝,父王为何还不安置?”楚维贤推门进去,见永义王仍在伏案奋笔,既心疼又不解,“如今正在国丧期间,凭什么事情拖延些也是理所当然。何况现下似乎也没有非得连夜给出回复的急奏?”
“你怎么来了?”永义王笔下缓了缓,到底没停,一边继续笔走龙蛇的批阅着一件又一件公。文,一边淡淡道,“为父的身子为父自己心里清楚,这两日实在睡不着,所以才熬夜看文书……不碍事的,你自己去歇着吧!”
楚维贤看着他苍青的脸色,皱眉半晌,到底还是试探着问了出来:“父王睡不着,可是伤心妹妹的事?”
永义王这次可算停了笔,幽幽一叹:“唉!时也,命也!”
摇了摇头,却又接着批阅下去了。
“万幸妹妹还留了个外甥女下来,好歹是个念想!”楚维贤比惠郡王妃大好些岁,对这个妹妹向来是当半个女儿养的,不想年轻的惠郡王妃竟走在了他前面不说,按照皇室的说法,她去世时还是一尸两命——楚维贤心里当然也是非常难过,但现在看着老父憔悴的模样,他还是尽力找理由安慰道,“或者等国丧过了,孩儿去跟惠郡王商议,把宝儿接咱们家来养些日子,也好承欢咱们膝下?”
其实就算不为安慰老父,楚维贤心下也决定把外甥女接到永义王府来。毕竟昭德帝才驾崩,惠郡王续弦再快也得一年后,这一年里江徽宝总不能让姨娘谷婀娜去养,偏她嫡亲祖母太子妃又身上不好,也不知道将养到什么时候才能康复。
这种情况下,楚维贤如果不接她到自家王府住的话,只能让这外甥女去福灵郡主或崇郡王府。
这两家,前者膝下有儿又有女,江徽宝去了,江绮筝虽然因为她是亲侄女,不见得会亏待她,但也肯定不会把注意力全放她一个人身上,照楚维贤认为,那是难免会冷落江徽宝的;后者更不要讲了,秋曳澜跟惠郡王妃关系不好又不是什么秘密,楚维贤万不能放心外甥女落秋曳澜手里!
如今倒是恰好趁着安慰永义王,把这打算说出来。
永义王听了之后却冷哼了一声,淡淡道:“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有什么念想不念想的?”
这话噎得楚维贤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其实永义王对子女的态度向来不坏,没有明显重男轻女的倾向——如今抱怨江徽宝只是个女儿,楚维贤多少想到些什么,但他想到的这些却又不好明着说出来,僵了一僵之后,只好干咳一声,把话题转回劝永义王早点安置上面:“天都快亮了,父王再不安置也不是办法,即使睡不着,好歹眯一会?”
他们父子谈话谈得不是很融洽,甘泉宫泰时殿的废墟上,江氏父子之间的气氛也没好到哪里去!
江天驰反诘儿子“为父的心思你有什么不清楚的”之后,江崖霜轻描淡写一句:“孩儿只知虎毒不食子!”说得江天驰面色大变,下意识的举起了手——但借着熹微星光,看着幼子冰冷的神情,他到底没有打下去,颓然放下手臂后,他良久方冷笑出声:“你当为父高兴这么做?!”
“父皇英明神武!”江崖霜淡漠一句,便不再多说。可江天驰听出他话语里的未竟之意: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谁又能逼着自己这么做?早在他彻底执掌镇北军时,就没人能逼自己了不是吗?哪怕是才去了的昭德帝,从那时候也是以商议的口吻与他说事了!
“英明神武?倒不如说,一步错,步步错!”江天驰定定的望着自己最小的孩子,那熟悉的轮廓与自己年轻时候几乎如出一辙,挺立如标枪的姿态,让他仅仅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忍不住要恍惚出神——多像啊?像是回到自己才投军那会,对着铜镜练习仪容时一样。
当年铜镜里朝气蓬勃的身影早已在一场场厮杀与勾心斗角里老去,即使他如今站立时仪态依旧威严深重,但那抹年轻人特有的英气勃勃,却早已烟消云散。
那些岁月一忽儿就过去了,剩下来的就仿佛是脚下的废墟一样:华美的基柱仍在,但那些真正富丽珍贵的,早已在岁月里焚烧殆尽,所留下来的不过是残垣断壁,一如伤口上的痂。
痂下是他多年来都不愿意去想的回忆,然而此刻却忍不住要亲手撕开,以那些血淋淋的痛楚,诉说着那些无数个暗夜里独自舔舐的悲哀,“倘若当年不曾图谋镇北军……”
这句话江天驰只说了一半,就苦涩摇头,没有继续设想下去,而是沉默了下,恢复了平静的语气,才继续道,“十九,你可知道为父当年为什么要投军么?”
“大伯与三伯已占尽皇祖父与叔祖父在朝堂上的支持,父亲若不投军,何以得出头之日?”这个答案,江家上下早已无人不知,江崖霜当然是张口答来。
但江天驰听了,先点了点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