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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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春- 第10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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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夫人只顾着自己的孙儿,哪里听得进去。仆妇又颤声道,“稳婆说可再吃一粒催生丹,只是怕少夫人血崩,那样大人的命就保不住了。”
  易夫人连声道,“再吃一粒,那样大的人,一粒丹药,哪里会要她的命。”
  柳雁怒得浑身颤抖,将那仆妇拦住,“不许去!”
  仆妇认得她是国公家的姑娘,不敢进去。突然廊道尽头有人喝声,“将她捉住,保住孩子!”
  是易太师的声音。
  这一定是柳雁长这么大以来,听过最可恨最让她气得恨不得杀了对方的声音。
  一个高个仆妇当即上前抓她的手,柳雁握住她的手腕便一拧,痛得仆妇叫了一声。这在门前伺候的都是妇人,这一看不敢动了。易夫人怒喝一声,四五人齐齐扑去,哪怕她有万夫之勇,也架不住这伸来的七八只手。不多久就被压制在地,隐约感觉到有人跨过她的身,进屋说了什么。
  面颊都被压在地上的柳雁蓦地涌了泪,嘴被紧紧捂着,连叫也叫不出声。
  那柳家车夫在外面等得不安,又不好去院子,久不见她出来,赶紧回柳家通报去了。
  柳雁用力挣扎着,身上四五人却将她钳制得更紧,直到听见一声婴儿啼哭声,她忽然觉得力气全部耗尽,四肢瘫软。身上的人终于松开力道,她颤颤起身,踉跄进了里屋,还未见到人,已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一个妇人抱着个孩子裹住那小小的身子,去了一旁清洗。她却看见床上的人形容枯槁,面白如纸,被褥已都是血,像血针刺得她撕心裂肺。
  “血崩了,快拿药过来。”
  屋里仍在乱着,她跪身床边,已没力气站起来,“宋宋……”
  宋安怡仰躺床上,睁眼看着上面,眼里却什么都看不清。听见好友声音在耳侧,动了动唇,声音喑哑。柳雁凑耳上前,只闻她轻念道——
  “好疼啊,雁雁……”
  像是要熟睡前同她念了一句“早歇”的语调,轻而遥远。她抬头看去,床上的人已不会动弹。柳雁猛地愣住,“宋宋?宋宋?”
  不管她怎么喊,宋安怡都已不会再答应她一声。
  再不会叫她的名,再不会叮嘱她在朝堂上要小心,再不会让她不要累着。
  唯一的好友,再不会起来……
  她怔愣很久很久,直到有人来请她起身,她才站起身,转身走向那正在看婴儿的老妇人,抬手便扇她耳光。
  啪。
  耳光声在屋内响起,易夫人已是愣神,捂着面颊气得已哭,“你、你竟然打人……”后面的话却被她那狠戾的眼神生生给压回腹中,惊得心头不安。
  &&&&&
  李墨荷带人来到易家,等着易太师易夫人出来时,捉了个下人问话,知晓原委,也瘫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易太师先行出来,见了她并没好脸色,沉声,“虽说柳姑娘的父亲是鼎鼎大名的定国公,可是这样闹到我们府上来,也不妥吧。还扇了我儿媳一个耳光,这件事我定会上告圣上。要她跟我们易家赔礼道歉。”
  李墨荷定声,“我要见我的女儿,当面对质再说。否则易太师将白说成黑,我也不知。”
  易太师并不觉理亏,立刻让人将她带上。
  李墨荷见到双眼无神,精神涣散的柳雁,立即上前握住女儿的手。柳雁觉察手上温度,抬眼看去,看见母亲,已是哽咽,“娘……宋宋她死了……宋宋她死了……是他们害死的宋宋。”
  李墨荷听她强忍哭意,知她心中痛苦。紧握着女儿的手,给她一丝依托。再看她那俊俏脸上,还有因压在地上而刮伤的细伤,更是恼怒心痛。
  易太师冷冷道,“你如何能说是我们害死了她,若是让她来选,她也定是选孩子的。”
  柳雁怒斥道,“你怎能替她做主?你如何能说出这种话?宋宋也想活,你怎能断言她一定会选择留孩子,你可问过她?可问过她?若要你来选,你可愿意代替你的孙子去死?可愿意?”
  易太师面色铁青,冷眼盯她,“在我太师府上闹得鸡犬不鸣,老夫定会……”
  “易太师。”李墨荷抬头盯他,“随你去圣上面前壮告吧。”
  易太师没想到她直言这个,本来只是想柳家私下赔礼道歉,毕竟柳家并不是好得罪的,这一说倒顿了顿,“你说什么?”
  李墨荷冷笑,“你跟圣上壮告我女儿扰你家门清静,那我也去圣上面前壮告你们易家欺人太甚,将我女儿的脸伤成这样,将朝廷命官的脸伤成这样,将未来南平侯儿媳的脸伤成这样,将我们定国公府千金的脸伤成这样!”
  说罢,拉着柳雁便走。易太师已听得冷汗直落,柳雁闹腾的事只是言语罢了,作证的都是易家人,她的伤却是实在的,圣上会信谁,他不用想也知。本想讨个说法,结果却碰上这样剽悍的妇人,只好请拦住,“方才老夫的话是一时之气罢了,还请柳夫人见谅。我孙儿孙媳妇皆已过世,老夫心中悲切,气昏了头,才冒犯了柳夫人和令千金。”
  提及宋安怡,柳雁直直看着这伪善之人,字字道,“我会让你们易家下地狱。”
  含血带泪,眼里也几乎充血,像是地府里来的勾魂鬼怪,要将这些人全都送入地狱!

  ☆、第90章 祭奠(一)
  第九十章祭奠(一)

  “宋宋,你不知道四夷馆那赵老头有多可恶。”
  “宋宋,梅园的花都开了,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去呀?”
  从梦魇中醒来,枕巾又湿了。
  柳雁缓缓坐起身,嘴唇干裂。从被褥下抽手出来,手里还紧握着之前宋安怡送给她的香囊。香囊是宋安怡在柳家住时给她缝制的,说里头装着干野菊,可以凝神静气,让她苦读时用的。
  “宋宋,我若考上鸿胪寺,我便升官了。”
  “雁雁定能考上的,雁雁是京师最聪明的姑娘。只是不要再贪玩了,好好考试。”
  再没人听她说四夷馆的苦差事,再没人陪她去梅园赏花,再没有人督促她用功,曾经还有好友的她,如今再没有了,以后也再不会有。
  柳雁连鞋也未穿,走到梳妆台前,打开最右边的箱子。里面静躺着三件东西,一个是薛院士行刑前,让人转交给她的玉佩。那白玉凤纹玉佩,是薛院士戴了数十载的东西,据说那是他们薛家的家传宝。
  死前柳雁要认他做义父,薛院士怕连累她拒绝了。可死后将这家传宝给她,虽未明说,可众士子都明白其用意,已将她当做薛院士义女看待,只是不便道明。
  第二件是苏定临走前给她的,一个写着“不通”的破旧纸张。之前他在雨中跟她说他欢喜自己,她并不信。看见这保管得十分好的纸张,才明白,他说的可能不是假话。但她已有她的齐哥哥,苏定的心意注定只能辜负。这纸,便是在提醒她,两人只是朋友,而绝无情谊之外的感情。
  第三件,是一颗墨绿色的珠子。这珠子,是父亲给她的,说是生母生前最喜欢的珠子。
  而今,她将第四件东西放在箱子里,像是这十五年来的缩影,拥有、失去、拥有、失去……不断起起伏伏,在得失之间经历人生悲欢离合。
  将这些珍贵的东西放入箱子中,不是将于她很重要的人放下,只是放在心底另一处地方罢了。
  缓缓关上箱子,暂且忘记。梳妆好后,她才出门。
  一直惴惴不安守在门外的管嬷嬷见她出来,稍愣片刻,小心问道,“姑娘要去哪里?”
  “考试。”
  管嬷嬷十分意外,“考试?”
  柳雁点头,今日是四夷馆考试的日子。
  管嬷嬷眼里已尽是心疼,不见她落泪,自己反倒哽咽,低声,“奶娘知道了,这就是让人备车。”
  她走了后,柳雁将手中请柬给杏儿,“送去给桉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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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桉郡主没想到柳雁要见她,那日宋宋出殡,也未见到她,让哥哥和柳长安打听了下,才知柳雁一直在房里,常是半夜也见灯火,却不知在做什么。听闻昨日是四夷馆升官考核的日子,柳雁早早就出了门,说是去考试了,当真让她吃惊。
  莫非宋宋头七未过,柳雁还挑灯夜读?
  别人或许会道柳雁冷血,一心只为升官,可桉郡主却更觉心中沉甸。柳雁和宋安怡的情谊,她不能说是最清楚的那个,但绝对也不是最不清楚的人。
  坐在包厢里的她十分不安,已想了百遍要怎么说话方能不刺激她。
  等了小半会,才听见门外有声响。伴着门开的声音,桉郡主已站起身来,往那看去。一见柳雁,已是愣住。
  柳雁的模样艳绝英气,是女子中少见的,可英姿飒爽,也可软玉温香,可如今却憔悴无神,是她未曾见过的。桉郡主顿了顿,等她坐下,才随之坐身。见她伸手便来拿酒,抬手拦住,“先吃点菜垫垫底,暖酒空饮也伤胃。”
  柳雁也不抗拒,拿筷吃菜,可吃了两口,就觉要吐了。她摇摇头,放下筷子,又去拿酒。桉郡主迟疑稍许,这才给她。
  等她喝了两杯,桉郡主说道,“要我帮什么忙,直说吧。”想了千句万句,到底还是免去了那些柳雁已听过千次万次的安慰话,直白问了。
  柳雁放下酒杯,神色漠然,说道,“宋宋当日本可以活的,可易太师和易夫人让她服用了两粒催生丹,导致宋宋血崩……而死……”
  桉郡主这才知晓宋安怡的死因,已觉脊背寒凉,“唉……”
  “我要让对不起宋宋的人,都得到报应。”
  “你要我帮你对付易家。”
  柳雁摇头,“不必,我自有法子。”她的嗓子那日哭哑,这几日也少说话,如今自己听来,也显得憔悴沧桑,“你帮我去跟鲁氏传个话。”她又道,“我不愿欠你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桉郡主看了看她,“难不成我要你断一只手给我,你也愿意么?”
  柳雁连想也没想,俯身抽出随身带着的短刃,“你要哪只?”
  桉郡主惊诧,咬了咬唇道,“左手。”话落,就见短刃扬起,吓得她双手拦住,用力将那锐器夺过,丢到一旁,怒声,“你疯了?!”
  柳雁默然。
  桉郡主也默然。
  良久,桉郡主才道,“我不要你的手,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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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酒楼回来,已是申时过半。她还未进家门,就见另一辆马车也停下,见是四房的车,便停下脚步,不一会就见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俯身下车,“四叔。”
  柳定泽见她今日竟出门了,颇为意外,见她神色不佳,面色白如飞雪,顿了顿才道,“去了四夷馆么?”
  柳雁摇头,“去了酒楼,约见了桉郡主。”
  柳定泽微有停顿,柳家之中,他一直觉得雁雁最像自己,而在痛失好友后还会去酒楼见别人,换做自己的立场来想,只怕是另外有事了。
  两人一起进了柳家大宅,两旁草木已枯,将入冬季,万籁俱静。
  “四叔。”柳雁开口问道,“对那恨不得夺了对方性命的人,你会让他们活么?”
  柳定泽点头,“会,一次死去于他们而言是解脱,让他们生不如死,反倒更让人快活。”
  柳雁心底像是有了什么支撑,“侄女也这么觉得。”
  柳定泽这回觉得自己没有猜错,也知晓她要做什么,默了片刻,缓声,“雁雁,做任何事,都不要留下破绽和把柄。”
  “嗯,雁雁明白。”
  两人快走至大厅,才见那坐着有人。李墨荷正在那绣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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