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嬷嬷笑道,“我们家姑娘当然是个聪明人。”末了冷笑,“就凭她也想再往上爬,有儿有女又如何,还比不过无所出的三姨娘,至少人家本分,不会痴心妄想。”
柳雁对三姨娘也没感觉,印象中就是个成天病怏怏,喜欢待佛堂的人。她想到刚才那女人,有些担忧,“嬷嬷,以后她生了孩子,爹爹还会跟现在一样疼我么?”
管嬷嬷笑笑,“自然会的,你和你哥哥,都是二爷的心头肉。即使日后她生了子嗣,身份也比不得你们,放心罢。”
柳雁这才安心,管嬷嬷又问道,“昨夜姑娘还想见她,今日怎么就冷脸了?”
她也不知道,想亲近她,想出门的时候让别人知道她也是有娘疼的。可真见了,心里又烦得很。见嬷嬷一直瞧自己,恼了,把被子蹬到地上,“不许问。”
管嬷嬷微微一笑,俯身去捡,“好好,不问不问。”
“嗯!不许问。”柳雁抱了枕头躺下,嬷嬷已经把被子给她盖上。躺了一会就热烘烘的,开始冒汗。大夫说闷一些汗好,病也能很快好了。虽然不舒服,还是忍了。小小的眉头皱在一起,不多久就热了一身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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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荷拜见完老太太就去看柳雁,常芙心里很不舒服。
论家世,现在他们常家绝对不差,当初家道中落,整个常家差点没了,她委身进了柳家做姨娘。谁想不过半年光景,家里就好了起来,父亲在官场一路升任,可她这妾侍的名头却去不掉了。忍气几年,两个孩子出世,正房也死了,她就琢磨着让柳定义把自己扶正。
可不想柳定义全然没那个打算,还说这事稀罕,柳家又是大世家,要被人笑话。她当时便说“那大殷家的老爷,可不就是把妾扶正了。”
柳定义回她一句“那殷老爷最后是怎么个下场”,当即就把她噎住了。殷老爷最后是死在山贼手里,但这是俩事,根本不搭边。可她也明白了,男人啊,有心找理由搪塞你的时候,其他都不是事。你要是闹了,他就搬出这事——你是想做妻呢,还是想看我扶正你后落得跟殷老爷一样的下场呢?
她要是继续缠着,那就要背上意图杀夫的罪名了,反正横竖是不给她正名。
有时候柳定义的心,狠着。一句话就把她盼了多年的事碾成尘土,而且这会还娶了个美娇娘回来,商户家的女儿,就算是填房,也配不起柳家。可谁让人家长了一张好脸,她早上见了,差点连昨夜的饭都吐了出来。
活脱脱是安氏她妹妹。
从老太太房里回来,刚进屋她就冷冷一笑,“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知道进了这门,该讨好谁,这种下作的法子,真衬得起她商家女儿的身份。”
仆妇在旁想,您不也一直在巴结七姑娘来着,可人家压根不搭理你。
常芙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但养尊处优,容貌姣好,珠圆玉润的,伺候的下人都觉若不是性子小气,会更得二爷喜欢的。可脾气要是容易改,就不叫脾气了。
“七姑娘对她是什么态度?”
“回二姨娘,听说话还没说上,就被七姑娘赶了出来。”
常芙舒坦了,“这就对了,七姑娘就是根难啃的骨头,想讨她喜欢,除非天塌了。”只要柳雁不亲近李墨荷,甚至嫌恶她,她就觉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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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雁如今还未去学堂,不过家里请了女先生授课。因新妇进门,老太太那边许了家里姑娘玩两天。生性好玩的她自然不会就呆坐家中,可病了一天,第二天又被禁足养身体,好不郁闷。
这女先生的父亲曾是翰林官,后因病早去。家中没男丁有出息,倒是把这女儿教的像状元之才,可惜她天生跛脚,在人前羞涩怯懦。不然去考一考女官,指不定有前途。被请来做先生是因为工钱许的丰厚,还不用人前人后跑,帮补帮补家里也好。
方青见柳雁今天都心不在焉,总是往外瞧,也收了书,问道,“七姑娘怎么了?”
柳雁知道她脾气温和,也不怕她责骂,说道,“先生见过我新娘亲没有?”
“还不曾见过。”
柳雁托腮说道,“长的可好看了。”
方青笑笑,“那七姑娘喜欢她么?”
“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不过宋宋说她的继母对她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表里不一。”
“七姑娘怕她也这么对你?”
柳雁小嘴一勾,“我才不怕,她要真敢这么做,我非得让她哭。宋宋她爹也是个蠢人,竟然让人欺负他的女儿,我爹爹才不会这么做。”
方青淡笑,柳雁直爽的性子是好的,但有时又太过了,那宋家老爷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说他是蠢人,让别人听了,也要得罪人了,“先生教过你什么,不可逞口舌之快,说的时候痛快,但后果可想过?那好歹是宋姑娘的爹,你说他是蠢人,宋家姑娘真不会在意?”
柳雁动了动唇,没反驳,“哦。”嘴上答应了,但心里还是觉得宋宋她爹蠢得很。
傍晚老太太唤她过去,柳雁去了她房里,进去问了安,老夫人就把她抱上膝头,拿了个檀木盒子给她,“祖母今日去玉器店,瞧见几颗不错的珠子,知道雁雁喜欢这些,就买了回来。”
老夫人邓氏不喜安氏,也对与安氏相像的李墨荷心有芥蒂,但对同样眉眼像的柳雁,却没那份嫌恶的心思,毕竟这孙女身上流着的是自己的血,自家人,是不同的。
“谢谢祖母。”柳雁打开来瞧,是六颗被雕琢圆润的绿松石,小小的六颗静躺红绸上,淡蓝色的石身上盘绕着像枯木长藤的暗色,像雕刻的,但实则不是,“要是再大些就好了,可以往里凿洞,插一束小花。”
老太太抿嘴笑笑,“别人都巴不得收的好好的,你倒想往它身上凿洞。不过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喜欢就好。”
柳雁把盒子交给管嬷嬷,便往祖母身上倚了倚,“还是祖母最好了。”
老太太揽着这嘴甜的小人儿,氛围铺垫够了,这才问道,“这两日用饭,不见你亲近你母亲,莫不是前天她去瞧你时,惹你不高兴了?”
柳雁摇摇头,“只是喊不惯罢了,她如今是我母亲,但其实不是呀……”
老太太儿孙多,但最疼的还是柳长安和柳雁两兄妹,早早没了娘,她想处处疼着。现今一听,只觉心酸,叹道,“在你出嫁前,都要她教导的,你不能同她吵闹,祖母瞧她想疼你,可你却总是躲着,这样不好。”
柳雁小拳紧握,恹恹应了话。
到了用晚食的时辰,老太太携柳雁一起出去,有意要让她们母女亲近,让李墨荷过来领她。
李墨荷抱她上了凳子,给她挪好位置,见她全都顺从,心想定是婆婆跟她说了什么,才这样温顺。
菜一一上来,转眼摆开一桌,老太太说道,“雁雁最喜欢吃笋了,吃多些。”
李墨荷了然,拿干净的筷子夹到她碗里。收筷时,见那鱼肉鲜美,低头问道,“喜欢吃鱼么?”
柳雁点点头,李墨荷就夹了一筷子给她。
手就伸到柳雁眼皮子底下,瞧的分外清楚。素净的手腕戴着一只红色手镯,衬的手粉白好看。细看下,竟然是和田红玉。玉石带红,价值连城,和田玉里面红玉更是佼佼者,比羊脂玉还要宝贝几分。这玉镯她在祖母宝贵妆奁里见过,没想到会送给她。
这一走神,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碗里的菜都被吃干净了,嗓子也莫名疼了起来。
李墨荷见她面有异样,忙问,“怎么了?”
柳雁干咳几声,还是难受。常姨娘在后头冷不丁说道,“该不会是被鱼骨头卡了吧?”
☆、骨鲠在喉
常姨娘一提醒,可把满屋的人吓了一跳。
柳雁张嘴让有经验的嬷嬷瞧,嬷嬷只是看了半会,脸色就变了,“果真是被鱼骨头卡着了。”
李墨荷顿时懊恼,刚才就应该挑了鱼刺再给她吃,或者是干脆不该给她吃鱼。柳老夫人眉头已经皱起,无瑕指责她,命人去厨房拿了醋来。
柳雁也暗暗恼了,就不该在吃鱼的时候乱想事,可已经晚了。稍稍动一下嗓子,就刺疼,眼泪啪嗒往下掉,“疼。”
她一哭,老太太也心疼极了,“不哭不哭,等会就不疼了。”
醋很快拿了过来,兑了温水,含了一口慢慢往下咽。
李墨荷想上前看看,便被宁嬷嬷轻拉了袖子,回头看去,只见嬷嬷朝自己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掺和。她迟疑一会,没有再往前凑。
喝过醋,再咽了口饭,刺儿不是弯钩刺,很顺利的就咽下去了。家里的大夫忙上前查看,说无大碍,老太太这才松了一口气,也才有余暇看“罪魁祸首”,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扫她面子,当家主母在众目睽睽下被责骂,到底不好。
见气氛奇怪,三房太太殷氏出来打了个圆场,笑道,“二嫂也不是故意的,这鱼骨藏的深,是要十分小心吃的,都是厨子的不是。”
旁人也纷纷帮腔,老太太沉声,“把七姑娘送回房里好好照看。”
这摆明了还在气李墨荷,众人也没再敢说话。
管嬷嬷送了柳雁回屋,把屋里的花生也让人撤了,免得她饿肚子又吃硬梆梆的东西伤了嗓子,让婢女去厨房做些素糕点来,好果腹。
柳雁坐在床上,鞋被脱下一只后,说道,“嬷嬷,我吃鱼的时候走神了。”
管嬷嬷看她,“姑娘这是要给夫人说情么?”
“我无缘无故给她说情做什么。”柳雁小小的眉头皱在一块,“这本来就不关她的事。”她低头瞧着自己的脚,惴惴不安,“可是方才……我怕祖母骂我,没敢吱声,嬷嬷,我是不是个坏姑娘?”
管嬷嬷轻叹,“姑娘怎么会是坏姑娘,人之常情罢了。一桌子的菜,她也真不该给你夹鱼吃。”
“我喜欢吃鱼来着。”
“那也不该。”
柳雁眉头凑的更近,不过李墨荷是二房主母,祖母多少会给面子吧,别人也不敢责骂她,那应该是没事的。这么一想,心里才舒服了。
可李墨荷这边怎么也不能风平浪静。老太太没责骂,旁人也不敢说什么,跟在一旁的宁嬷嬷可吓了一跳,跟的主子不好,日后有得自己受的,进屋便小心说道,“太太,往后您可真得悠着些了。”
李墨荷也觉心烦,“嗯,知道了。”
不一会婢女在外头禀报有人来了,宁嬷嬷问道,“谁来了?”
“是常姨娘。”
李墨荷坐下身,让她进里屋。常姨娘已经很久没进这屋里了,满屋红色未褪,还留着成亲那天的气氛,只是男人不在,也是个空壳子,让人瞧出几分冷清来,“太太方才肯定没吃饱,所以妾身送些点心来。”
“有心了,坐吧。”李墨荷笑笑,宁嬷嬷已经把食盒接了过来。
常姨娘坐下身,说道,“妾身有些话想单独和太太说。”
李墨荷打发下人出去,只剩两人,常姨娘才长叹一气开了腔,“不瞒您说,七姑娘素日里最爱吃的就是鱼,往日也没见她被鱼骨哽过,而且就那么一小块,竟然就出事了,太太说巧不巧?”
李墨荷顿了顿,这话中有话的,她不敢轻易接,只说道,“这鱼骨细小,防不胜防。”
“这话可不对。”常姨娘仔细看她脸色,“七姑娘还小,脾气也完全是个孩子,我们三房人七个孩子,就她最难伺候,这在府里都出了名的。她要是不喜欢一个人,那人也别想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