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所有人都应景地笑了,静安长公主还说:“皇兄,宁宁这是不舍得您呢。”
皇帝将宁宁抱了起来:“朕的乖女儿呀。”
语气里的宠溺,即使他当年刚出生的长子也没有享受过。
宁宁爱娇地将脸埋到皇帝陛下的颈子边。
那种软软的感觉,让皇帝陛下这一刻心都要软得化掉了。
☆、第 2 章
皇后所生的长宁公主受皇帝陛下宠爱的事情,不仅宫里人人皆知,宫外的那些大家族里,也不断流传着皇帝对小公主的极尽宠爱之事。
本来因皇后渐渐受到皇帝冷落而门庭不若以前光鲜的国丈楚家,也比以前要热闹了几分。
甚至连街头巷尾,也在流传关于长宁公主的事。
说得最多的便是长宁公主乃是福星降世,甚至将她出生那日祥云满天也拿来不断附和这个说法。
当然,也有人在家里说着并不好听的话。
杨家的宅院里,就有人说:“宫里生的公主,也有十几个了吧,养活的,长到十岁上的,至今只有三位,这位长宁公主,还不知道能不能长成呢。”
不光是杨家有这种话,连皇后娘娘都担心女儿会出事,毕竟她已经夭折过两个孩子了,虽然难过,但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所以对宁宁,她养得非常小心,而且几乎不让外人接触她,除了大的节庆日子,便不让她出慈元宫。
宁宁已经长到一岁零六个月了,她可以不让人搀扶着走路,还会说不少词语,能够表达自己的意思了,虽然她很少说话,但每一句话都非常准备,所以在大家的心里,她已经被定为一个神童一样的小孩子。
皇帝陛下更是几乎每天都到慈元宫来,即便不用饭,只是抱着女儿坐一坐也好。
宁宁的乖巧聪慧,让他爱不释手,甚至当着皇后的面说:“所幸宁儿不是男儿。”
这话很有深意,要是宁宁是男儿,说不得他会因为更宠她而威胁现在太子的地位。
但即使宁宁不是男儿,皇后也听出了他这话里的潜台词,他是觉得太子顾世旻太过平庸了吗。
虽然皇帝这般说,但皇后并不希望太子在这个时候太过聪明进取,皇帝正值盛年,太子就太过优秀步步紧逼,以史为鉴,这可不是好事。
再说,皇帝本来就是个多疑的人,所以皇后宁愿太子平庸。
宁宁听出了皇帝的话里的潜台词,当即就咿咿呀呀地叫他,又将脸埋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惹得皇帝哈哈笑起来,自然就将刚才的话题抛诸脑后了,也免了皇后答他。
这时已经临近新春,天气早就冷下来了,这几日更是下了雪。
为了节约,慈元宫里没有烧地龙,只是烧了暖炉。
皇后经过一年多的将养调理,身子总算好多了,她抱着穿得厚厚的宁宁坐在榻上,宁宁从她的怀里探着身子盯着窗户看,窗棱上雕刻着精美的龙凤呈祥图案,窗户纸糊得有些厚,透光并不是很好,但因窗户朝南,外面又有积雪的反光,倒是明亮的。
宁宁对皇后说:“母后,雪。”
皇后将她搂紧,又摸了摸她戴着帽子的头,说:“是呀,下雪了,瑞雪兆丰年。只是这么大的雪,你太子哥哥怕是又要在路上多耽搁几日了。”
宁宁已经知道,太子在回京的路上了,她的母亲因为这事这些日子都挺高兴。
他们周国和西梁的战争僵持不下,皇帝不高兴,觉得太子督战不力,不过看太子在前线督战了一年多时间,兢兢业业,甚至连侍妾都没带一个,儿媳妇见他每次都满脸愁绪,他便好心让太子回京了。
宁宁便也说道:“太子哥哥。”
皇后笑着说:“宁宁也想太子哥哥是不是,哎,你出生后还没有见过他呢。”
一会儿,女官秋元娘就进来说:“国丈大人马上就到了。”
皇后将宁宁放在榻上,抚了抚身上的衣裳,又扶了扶头上的发钗,问道:“可还好?”
秋元娘说:“娘娘气色不错,挺好。”
宁宁也盯着皇后看,皇后已经四十岁了,因为生过四个孩子,又在生宁宁的时候伤了元气,所以一直气色就不大好,已经有些显老了,不过她此时化了妆,又因太子回京之事而心情愉悦,看起来便还不错。
加上她身为中宫的雍容和气度,一身端庄华贵的皇后便服,即使头上没有插太多珠翠,其身份带来的气势,也无人可以比拟。
宁宁看着已经开始显老的母亲,心里有些伤感,便从旁边爬回了皇后的怀里去,皇后很高兴女儿粘自己,就又将她抱在了怀里。
宁宁到这里来后,一直就没有太多真实感,甚至觉得人生循环,不过如此,有种要大彻大悟想在以后遁入空门的感觉。
只有在皇后的跟前,她才有一种归属,因为她是从皇后的肚子里出来的。
不一会儿,厚厚的门帘子被打起来了,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他看到皇后,便要下跪。
皇后将宁宁放到一边,已经起身去将他扶住了,说:“父亲,免礼吧。”
老人说道:“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说:“父亲,不必拘礼了。”
秋元娘已经让宫侍端了椅子放到那紫檀木的榻边去,又垫上了织锦椅垫子,在茶凳上摆上茶点,这就对皇后行了礼,带着所有宫侍退了出去。
宁宁盯着他们这一系列训练有素井井有条的做事方式,深觉封建社会的尊卑制度下,主子是主子,奴婢是奴婢的等级的森严。
皇后让国丈大人坐下后,便回身坐回了榻上,宁宁已经见过外公好几次了,此时便非常甜地叫他:“外祖父。”
楚荀笑着对她说:“公主殿下越来越聪明伶俐了。”
说着,又对皇后道:“娘娘,公主殿下这般聪慧,她不会对人学舌吧……”
在小孩子面前说话,的确就有这个担忧,小孩子根本不明事情,到时候对人将她听到的东西学舌,那就不好了。
皇后却非常宠爱地搂住女儿,说:“父亲,无事。”
皇后又问:“旻儿现在到了哪里,什么时候可以到京,父亲可知道?”
楚荀道:“昨儿收到信,说是已经到了池州,从水路,不日就能到京了。”
皇后松口气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随即,两人便又说起京城局势来,宁宁趴在皇后怀里,看着是睡了,其实一直在认真听着两人的话。
因皇后经常将宁宁带在身边,和人说话也不避着,由此宁宁对周围情况倒是知道不少了。
她所在的皇室,统治着这个国号为周的地方,国姓顾,以西都为京都。
在西都的东边,还有一个东都,也颇繁华。
除了他们周国,便还有在周国西边的梁国,以湘州府为帝都,两国因为边境线没有天堑长河巍峨大山做隔绝,故而一直处在战争状态,几乎年年打仗,但是两国打来打去,至今没有将对头吞并掉。
除了这个死敌西梁,在周国的北面,还有北齐,北齐比起周国土地更加广阔,不过处在北方寒冷之地,没有东面临海水系发达土地肥沃的周国富庶,两国兵力相当,又有一条淮水相隔,故而这几年两国还算安宁,没有大战。
周国立国其实也只有三十多年,宁宁她现在的老爹才是周国的第二任皇帝,前面的□□皇帝打下了一小爿江山,建都西都,登位称帝,他一生都在征战,之后也是死在战场上,在现任皇帝顾宗豫登位后,他又扩大了地盘,有了周国现在的版图,和百姓十来年的安居乐业生活。
及至如今,天下已经是三国鼎立之势,不过宁宁觉得这种局势大约还是会被打破,以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历史观点来看,总归还是会天下一统的,只是不知道这个时间是在什么时候。
若是三国鼎立能有数十年之久,那她这一生大约也就可以安享太平繁华富贵了。
皇后和国丈的天下大势经还没有说完,门帘子外面就响起了秋元娘的声音,她说:“娘娘,有事禀报。”
皇后不得不停下和父亲的谈话,说道:“何事?”
秋元娘道:“吴贵人那边来报,说九公主没了。”
皇后愣了一下,连年轻时见惯战场杀戮的国丈大人也愣了一下。
但皇后很快就回过神来,问:“你进来回话,如何就没了?什么时候没的?”
秋元娘进了屋子里来,回道:“前几日九公主便肚子不大爽快,请太医时来慈元宫里回了一声的,没成想今日就没了,说是没了只两刻钟,马上就来上报娘娘了。”
皇后深吸了口气,脸色沉了下去,又轻叹了一声:“哎,就没了。”
连国丈大人也叹道:“娘娘请节哀。”
皇后对秋元娘说:“可去陛下那里说过了?”
秋元娘道:“陛下正在和大臣商议政事,说是还未曾报到陛下那里。”
皇后说:“让人和陛下说一声吧。吴贵人那里,你亲自去看看,让好好下葬了吧。”
宫里的小孩子死了,都是随便葬下的,只有品阶很高的,或者非常受宠的,才有特殊待遇,可以随葬在皇陵。
而九公主只有五岁不到,连正式的名字都还没有,也没有封号,她生母也只是下面小世族家里的女儿,地位不高,所以她也只配随便葬下,皇后能说一句好好下葬,已经算不错了。
她说完,发现怀里的女儿动了动,小小的宁宁在她的怀里探起了头来。
这让她一惊,马上对秋元娘说:“你赶紧去办。”
又怕将宁宁惊到了,用手掌不断抚摸她的额头,说:“乖女儿,没事,没事。”
宁宁的确有些感叹在这个时候的人命易逝,但她是不怕死的,毕竟死过一次了,总觉得这一辈子便是偷来的不真实,即使在这里有一年多了,她对这里也丝毫没有归属感。
皇后没有留国丈下来用膳,让了人送他出宫,并吩咐一定要他乘轿子,还让宫侍拿了一些宫中得用的物品送到成国公楚府中去。
国丈大人走后,皇帝便在一会儿后来了慈元宫。
他进了温暖的里间,皇后还没来得及让人拿衣裳鞋子给他换,他已经开始逗宁宁了,说:“朕的小公主,你可得好好的。”
看来他已经知道九公主没了的事,不过他没去吴贵人那里,直接就来了慈元宫了。
他换了衣裳鞋袜之后,才来抱宁宁,抱了一会儿之后又让乳母将她抱下去喂奶,宁宁现在已经不小了,不过除了吃饭食外,还在吃奶。
他对皇后说:“小九又没了,这宫里就像养不住女儿一样,你可得把宁宁看好了。”
皇后说道:“陛下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宁宁一直身体康健,不会有事。”
宁宁之后知道她的九姐死了也就死了,帝后都是没有去看一眼的,倒是吴贵人被赐去镇国寺里吃斋念佛为死去的公主超度。
小生命便是如此如清尘一般来,也如清尘一般去了。
在腊月十八,太子殿下总算回了京。
☆、第 3 章
太子顾世旻回京之后,没有先回东宫便进宫里拜见皇帝了。
皇帝在前面昭明殿里接见了他。
接连几日的小雪已经停了,天空澄明,蓝白一片,走上昭明殿前高高的台阶,站在丹墀上回望,就可见天空广阔,万里无边,白雪点缀的皇宫一片肃穆,宫宇延伸,一直到高高的宫墙,宫墙上,角楼巍峨,在天空下静谧地伫立着。
即使是下雪的寒冷冬日,京城里依然十分热闹,一片繁华。
皇宫巍峨雄浑,让人心中一阵激昂。
顾世旻穿着便服,披着厚披风,在太监的通报声里进了昭明殿。
顾世旻身材颀长,不过偏消瘦,脸型长得像皇后,是鹅蛋脸,五官有些过分秀致,故而显得有些文弱了。
而他本人,也的确是个文质彬彬的人,不仅不爱杀伐打仗,甚至在有些时候还多愁善感。
虽如此,但他并非不刻苦努力,在京中时,他十七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