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此时也是犹豫不决。
刘和的棋艺和她的琴艺差不多,实在没有什么悬念,长宁和她下过不知道多少次棋了,对她的下棋路数很清楚,不过因她下子慢,两人磨了半下午,才下了一盘棋。
刘和站起身伸懒腰,说:“这下棋可真是累人。”
长宁被她逗得笑起来,道:“难道比踢毽子还要累人吗?”
刘和说:“我倒是宁愿踢毽子呢。只是你不愿意和我踢了而已,你是怕输给我。”
长宁踢毽子的确不是她的对手了,便道:“那我们可以下一次棋,再踢一次毽子,这样咱们轮流赢,便没什么问题了吧。”
刘和说:“也好呀。”
长宁又道:“你最近绣了些什么,给我看看嘛。”
刘和说:“绣好的没带进宫来,不过带了样子进宫来,我再给你绣个手帕,又给你做双鞋子,你想要什么花样的。”
长宁对女红实在不精通,因为没有那么多时间坐着绣花样,不过作为公主,她也不需要有这份技艺,当初孝慈文皇后在的时候,都没有让她学,现在的新皇,更不会强让妹妹学这个。
不过刘和的绣工是很好的,时常给长宁绣些东西,从手帕到荷包,还有鞋子,长宁有更更精美的东西可以使用,也会将刘和做给她的带在身边使用。
长宁腻腻歪歪地拉着她的手,让她和自己坐在一起,让她把她的手帕拿出来给自己看,见到是绣的秋菊,便说也要秋菊,刘和自己的绣的是红菊,她便要□□就好了。
两人正在那里两只脑袋凑在一起讨论绣样,外面就响起了宫女们行礼的声音:“奴婢参加皇上,吾皇万岁!”
刘和脑袋瞬间抬了起来,站起身拂了拂自己身上的衣裳,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一下子蹿到了房间的中间去,规规矩矩地一站,随即就行大礼跪了下去。
长宁看她这一系列连贯的动作,吓了一跳,因为宫里谁会这样跪呀,大家都是温温婉婉地轻轻盈盈地跪下去吧。
随即,她又觉得好笑,随即发现笑话朋友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就忍住了,也站起了身来,拂了拂身上的裙子,往门口走去。
皇帝并没有直接进里间来,毕竟这是妹妹的闺房,又不是他的后妃的房间,可不能随便进的。
他清朗的声音在外间响起:“公主在做什么?”
玉娘在外面答道:“回皇上,公主殿下在和刘姑娘说话。”
皇帝点了点头,这时候,长宁已经掀开帘子出来了,对着皇帝笑了笑,才要下跪行礼:“皇兄!”
皇帝已经上前扶住她,道:“别这么多虚礼了。”
长宁拉着他进了里间,刘和跪在那里听到皇帝进来的脚步声,便道:“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皇帝看了她一眼,道:“平身吧。”
长宁快步走过去把刘和拉了起来,因为皇帝没有说让刘和留下来,刘和只敢偷偷看了皇帝一眼就要退出去。
在皇帝还是太子时,她见过皇帝数次,只觉得比起是太子,倒像个书生一样,而且是个好哥哥,刘和是家中长女,可没有哥哥疼爱她,所以非常羡慕公主殿下有这么好的哥哥疼爱她,太子登基为帝后,她此时才是第一次这般近地看到他。
皇帝穿着明黄色的常服,身材颀长消瘦,脸上带着些许倦意,但却有种迎风欲飞的感觉。
他如神仙一般高不可攀。
刘和这样在心中想着,她有些不舍得离开,但不得不对着皇帝行礼:“臣女告退!”
皇帝看了她一眼,微颔首,她便倒退着走到了门帘子处,才准备转身出去,但走到门口帘子处时,却又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皇帝一眼。
榻上小桌上的棋盘还没有收,依然摆着她和长宁长公主下的棋,皇帝已经在榻上座下,正嘴角含笑地看着那棋盘,又伸出手指轻轻捻起一枚黑子下在棋盘上某处,洁白的手指宛若白玉雕就一般,刘和看得几乎呼吸一滞,差点摔一跤,赶紧收敛心神出去了。
长宁侧头看到了刘和那欢喜又惊慌的神色,心里自然便有些明白。
这时候,皇帝已经在叫她:“过来坐下吧。”
长宁赶紧过去坐在了皇帝的对面,也就是之前刘和坐的位置。
榻上放着之前刘和的手帕,皇帝以为是长宁的,便随手拿了起来,轻轻抹了抹手指,又看了看上面的刺绣,说道:“这般只绣一朵菊花,倒是别致。”
宫中的绣品,很少会有这样单一的一朵花的,因为不吉利,往往会绣得很繁复华丽。
不过以皇帝的审美情趣,其实他不爱那些样式。
长宁便说:“是啊。孤芳自赏,也是一种情趣嘛。”
皇帝被长宁逗笑了,将手帕递还给长宁,长宁想了想后,居然没有接着,反而说道:“哥哥,这不是我的,是和姐姐之前掉在这里的。”
皇帝有些许讶然,淡淡道:“是吗。”
然后将手帕放到了一边,并不再碰。
长宁看出皇帝对她的闺蜜没有什么意思,便不再说什么。
皇帝看了棋盘一眼,一边将棋子分开放入那精致的玛瑙围棋子罐子里,一边说道:“陪朕下一盘吧。”
“好。”长宁应了之后,就和皇帝下起来。
皇帝下的过程中,本来紧锁的眉头才慢慢地舒展开了,长宁在之后问道,“皇兄是因西梁之事在烦恼吗?”
皇帝看了看妹妹,长宁要近及笄,已经渐渐褪去了孩童的稚嫩之美,带上了少女的娇美,只是看着妹妹,也是赏心悦目的,能让他精神放松些,他说:“是。出兵贵在神速,这般迟疑,便已经在怠误战机了。”
他并不忌讳和妹妹说朝堂上的事情,更有甚者,此次来长宁这里,就是想和她说说这事。
☆、第51章
长宁漫不经心地下了一子;又抬头看皇帝,问道:“西梁现在情况如何。长姐,她没出事吧。”
其实长宁已经不对长平公主活着抱太大的希望,因之前得到的消息便是陈王带着叛军攻入了京城,太子别说登基,甚至是逃出京城的;可见当时情势危急,在这种情况下;太子会跑回家去保护妻儿吗。
据闻陈王宋崇友一向暴虐嗜杀;说不得他在攻入京城后,便会让人去东宫里杀了太子家眷。
若是没有杀,在太子逃出京城之后;他占据京城;大约也会以东宫中的太子妃等人为人质。
宁为盛世犬,不为乱世人。
长宁想到长姐可能有的遭遇,便实在无心下棋了,放下棋子,愁着眉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长姐如何了。”
虽然皇帝和当年的大公主长平公主并无什么交集,也没什么感情,但那毕竟是他的妹妹,他说道:“西梁的消息,已经在打探,而且让人专门去打探了长平的情况。西梁,陈王宋崇友已经登基为帝了,不过,原太子宋崇周并没有死,带了军队打了回去,现在在京畿周围大战。”
长宁一听是这个情况,心里就更发凉,知道长姐活着的希望是很小的。
她问:“宋崇友只是一个藩王,据说性情暴虐,并不得人心,篡夺太子的帝位,下面的臣子会答应?”
皇帝也不下棋了,手指捻着那枚象牙白棋子,又轻轻放回了围棋子罐子里去,说道:“刺探情况之人回报,宋崇友杀了三十多个不尊他为帝的大臣,还少了他们不少家眷,有些人家更是灭门,这才坐上了帝位。”
看长宁皱眉,他就又安慰了一句:“你先别担心,并未有太子东宫被灭门的消息传回,太子宋崇周,应该派人先就带着他的家眷逃掉了。”
长宁只能点点头,说:“哥哥,你是想如何处理和西梁之事。”
皇帝道:“太子宋崇周还未死,不过,他并未向大周求助攻打宋崇友,可见,他或者觉得依靠他自己的兵力就能夺回皇位,或者是怕将大周的兵马引入了西梁,想要再驱逐出去就难了。他在心里防备着朕呐。这几日,朝中也在就此讨论,关于出兵与否,大臣们各执一词,没有定论。”
长宁说道:“现在北齐对我大周虎视眈眈,要是大周出兵攻打西梁,北齐定然会马上南下,我大周的兵力大部分用在西梁,定然没有办法抵挡住北齐的兵马。但要是放弃对西梁出兵,以后恐怕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现在情势的确是两难。即使西梁内乱,大周有机可乘,又要顾虑着北齐,若是先攻下北齐,再去图谋西梁,第一是北齐不好攻下,第二是攻下了北齐之后,便和北方鞑靼直面相对了,到时候又会受到鞑靼的威胁,想要进取西梁,也存在问题。所以,并没有好的两全其美的办法。”
太子颔首后说:“现在情势的确便是如此。”三国鼎立,互相牵制,这种情况是很难打破的。
但长宁紧接着说道:“但也并不是完全不可破。只要皇兄您励精图治,西梁出了乱子,可说是大伤元气,北齐皇帝萧祐虽然能征善战,但性情狂妄,并不大听臣子的意见,又嗜好美色,连臣子的妻子也不放过,要是他不加收敛,不过几年,北齐大约也会君臣离心。对北齐,先攻心,北齐一乱,大周便依然有机可乘。大周富裕,只要君臣一心,又发展兵力,不愁不能统一天下。”
皇帝自然也有这些想法,不过,比起是他本身的雄心壮志,更是情势所逼。
但他总归会那么去做。
长宁这话已经给了皇帝以解答,那便是可以先按兵不动,但是可以收买两国大臣,乱其朝纲,到时候不怕不能成事。
只是现在的问题,就是好好利用两国君臣之间的各种隐/私之事了。
长宁还向皇帝建议道:“我之前跟随父皇在军中时,听闻萧祐喜爱南方水嫩娇柔的女子,他曾抢过臣子的妻子张氏,听闻那张氏便是一位娇弱的水嫩美人。皇兄不若让人去找几个会受萧祐喜欢的美人,然后让人送到北齐去,要是她们能够挑拨北齐君臣关系,那就更好了。而西梁,太子宋崇周做太子二十来年,据说稳重仁爱,若是他之后能够再登上皇位,西梁的情况倒会好些,若是他被宋崇友所杀,宋崇友只是个暴虐的莽夫,他的治下,西梁定然会出问题,到时候不会是我大周的对手。”
皇帝从妹妹这里问了计,心里已经有所打算,之后并没有在慈元宫里多逗留,便回了崇政殿去。
刘和本是可以去厢房里休息,但她一直在外间等着。
皇帝离开时,她便在外间里行礼恭送。
长宁也一直将皇帝送到宫殿大门口,还和皇帝说:“哥哥千万注意保重自己。”
皇帝回头对她笑,说:“你也好好养着,不要累着了。”
这才走了。
长宁看他并不乘宫轿,而是大踏步自己亲自步行,步履如风,已经带上了帝王君临天下的霸道气度了。
长宁回身去挽住刘和的手,说道:“和姐姐,我们继续说那绣样的事。”
刘和却稍稍有些心不在焉了。
长宁知道皇帝和皇后一直只是相敬如宾,并没有十分深厚的夫妻感情。
长宁其实很想问问自己哥哥,他到底是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至今还在想当年不幸过世的董氏吗。
长宁觉得皇帝还在怀念董氏,是有根据的,因皇帝登基之后,先给先孝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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