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莎此时的神情非常可怖,嘴角鲜血淋漓,一口牙齿寒光闪闪,竟似乎要吃了她们。她们左躲右闪,始终躲不开。她神色凌厉,脸上仍旧是那般恐惧的样子,追了她们一阵,见追不到,不由露出焦躁的神色。
鲁刚在一边迅速将手臂包好,无数血点溅落在地毯上。他见两人情况危急,赶紧冲了过来。
然而他似乎已经太迟了。
在他包扎手臂的时候,刘莎已经将女孩们逼到了墙角,那里正好放着一把铁锨,刘莎顺手抄起铁锨便朝她们挥过去。
鲁刚在几米外的地方见到这一幕,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
他想这两个女孩一定要受伤了。
只听一声闷响。
一大片粘稠的鲜血从女孩头上飞出,乌黑的头发变得艳红,红得刺眼。
血腥味迅速弥漫了整个大厅。
鲁刚惊呆了。
江欢雅也惊呆了。
刘莎带着梦幻般迷惑的神情,双唇张了张,仿佛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漆黑的双瞳倏然一亮,一丝灵光闪过,便迅速黯淡了。她象一片绸缎般软软倒下,面上残留着惊惧的神情,眉头深锁,眼睛终于闭上了。
她手里的铁锨,落到地毯上,只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
冯小乐手里的电熨斗,沾染了刘莎的血,一滴滴往下落。她看着刘莎倒下,再看看手中的熨斗,露出不能置信的神情,低声道:“我,杀了她?”她抬起头,望着另外两人。
鲁刚和江欢雅不做声。
他们都被冯小乐刚才的神情震惊了。
刚才,刘莎挥舞着铁锨追逐江欢雅的时候,她没有注意到,冯小乐已经偷偷地绕到了她身后。在她身后的茶几下,有一个电熨斗。
谁也不知道那里有一个电熨斗,除了冯小乐。
因为冯小乐是擅长做家务的女生,只有她才会关注这种东西的存在。
当冯小乐抄起电熨斗时,江欢雅张大了嘴想要阻止她,鲁刚也朝她跑过去,想要拉住她的手。
可是他们都没有冯小乐的动作那么快。
那一刻冯小乐的面部线条都如此刚硬,硬得好象从来不曾柔软过,她的表情让面对她的江欢雅心头打颤。
而她的动作,果断而决绝,迅速而有力,一点迟疑也没有,就这样落到了刘莎头上。
沉重的电熨斗落在刘莎头上,出现了可以预料的结果,血的结果。
这个冯小乐,和他们一贯认识的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孩,似乎不是同一个人了。
他们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的问题,显然她问得有些多余。
鲁刚瞟了她一眼,目光闪烁着躲开她的眼神,蹲下身,检查刘莎的情况。他将手指放在刘莎鼻尖,只感觉一片冰凉,没有呼吸。
他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怎么样?”江欢雅小声问。
他没有回答。
不用回答,看他的神情,女孩们已经知道了答案。
冯小乐手里的熨斗颓然掉到地上,她似乎站立不稳,朝地上一坐,望着刘莎的尸体发起呆来。
刘莎安静地躺在地上,闭上眼睛的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柔弱,洁白的面容,象孩子般沉睡。
死亡,就是这般模样?
他们呆呆地看着她,看了许久,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穿透了他们的身体。
他们真的没料到结局会这样!
他们真的没有想到,刘莎会死。
“我没有想要杀死她,我真的没有……”冯小乐眼睛瞪得大大的,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没有人听她的解释——解释有什么意义呢?谁能裁判她的行为是对是错?结局才是重要的。
结局是,一个朋友被她亲手杀死了。
江欢雅看了很久,低声道:“我很奇怪。”
“什么?”鲁刚泪眼模糊地问。三个人当中,居然只有他流泪了,女孩们心中很痛很痛,却流不出眼泪,这真是奇怪。
“我觉得奇怪,”江欢雅道,“莎莎怎么会突然变成那样?”
“也许,她和我一样?”鲁刚道。
江欢雅缓缓摇了摇头:“如果她跟你一样,是……“她迟疑一下,继续道,“……是鬼,那么,鬼又怎么会死?”
是啊,鬼怎么会死?
鬼怎么会有这么浓稠的血?
“你说她是人?”冯小乐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我杀死了一个人?”
江欢雅深深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不是,她一定不是人!!”冯小乐大声道,她终于开始流泪,只不知道,她的眼泪,究竟是为谁流?
这个问题,谁也无法说清楚。
如果刘莎是个人,她为什么会有那样奇怪的举动?
如果她是鬼,又为什么会死?
如果她是鬼,死了,是不是还会活过来?这个想法让他们又是一颤,如果她还会活过来,那是多么可怕的情形?
如果她再也不会活过来,是不是表示,她其实是人,是冯小乐误杀了她?那么,他们又该怎么办?
许多问题萦绕在脑际,让他们阴郁地沉默了。
许久,鲁刚叹了口气:“现在该怎么办?”
江欢雅和冯小乐被他这个问题问住了。
他们该怎么办?
“我来处理吧。”鲁刚道。他俯下身,将刘莎的尸体抱起来,她的身体还没有僵硬,依旧那么柔软,象一只柔弱的小鸟依偎在他胸前,让他又掉泪了。他忽然想起,曾经有一次,刘莎扭伤了脚,他也是这样抱着她,一路抱回去。
但是那个时候她是活着的。
“我不会再回来了,”鲁刚抱着那具柔软的尸体朝门口走去,“以前我是孤独的,现在有刘莎陪我,我不再需要你们了。”他忽然觉得很悲哀,又仿佛看到一线亮光在云丛后对他微笑——是不是太阳要出来了?
江欢雅和冯小乐没有阻止他。
在其他人没有回来之前,鲁刚的做法是最好的,否则她们如何向其他人解释刘莎的死?他们会相信问题出在刘莎身上吗?
他们说不定会认为她们两个都是鬼,合谋害死了刘莎。
“你们去哪?”江欢雅问道。
鲁刚苦笑一声:“去防空洞,看看我的尸体。”他的话让两个女孩打了个寒颤,她们到此时才意识到,她们和两个鬼单独呆了这么久。
她们再没有说什么,眼睁睁看着鲁刚和刘莎走出别墅,渐渐看不见踪影。对他们来说,也许防空洞是个好去处,至少在那里,不会有人时刻警惕和怀疑他们。
等到他们走远,江欢雅才转过眼睛,看着冯小乐。她的眼神如此奇怪,看得冯小乐十分不自在。
“你在怪我?”冯小乐道,咬了咬牙,她又道,“你是不是怀疑我也是鬼?”
江欢雅摇摇头,忽然露出很悲哀的神情——这种悲哀与面对刘莎的尸体时的悲哀是不一样的,这种悲哀仿佛有更深的含义。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说。
冯小乐一呆。
鲁刚抱着刘莎,出了别墅,一直朝背面的荒山走去。那面荒山对他们而言,一直是个禁忌,但是现在,他反而不那么害怕了。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是死人,又有什么可怕的?他踩着柔软的湿泥,坦然地朝前走。有时候他会看看手里的刘莎,她柔软地躺在他怀里,仿佛是睡着了。以前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女孩其实很漂亮,以前他一直将她看作兄弟,但是在她死去的那一刹那,他感觉自己对她有了别样的感情。那种感情与风月无关,他感到她似乎是他的一个亲人,因为死亡,他与她的距离拉近了。他亲切而温柔地看着她——无论她是不是鬼,现在,他们都是同类了。人类中间没有他们的位置,也许那个安静无人的山洞,可以让他们忘记自己是鬼。
他不知道一只鬼要在死去多久才能摆脱身体的束缚,但是他可以等。
他慢慢地走着,时间对一只鬼来说并不重要。
穿过竹林就是荒山。竹林里散发着雨后的幽凉,不时有一两滴冰冷的雨水从竹叶上落到他的身上,他没有刻意避开瘦削的竹枝,那些枝叶从皮肤上划过,有一种久违的舒爽感觉。
穿过竹林就是荒山。竹林里散发着雨后的幽凉,不时有一两滴冰冷的雨水从竹叶上落到他的身上,他没有刻意避开瘦削的竹枝,那些枝叶从皮肤上划过,有一种久违的舒爽感觉。
竹叶的沙沙声也显得格外宁静。如果你曾在竹林里穿行,你一定知道,竹叶被风吹动时所发出的声音,和被人摇动发出的声音,是不一样的。风吹竹叶,是天籁,是耳朵的享受;而当人介入时,这种声音就变成了搅扰。
任何地方有了人,就失去了安宁。
鲁刚在竹林穿行,享受着竹林的宁静和凉爽,他的耳朵很快就爱上了竹叶的沙沙声。
他的耳朵,也很快分辨出风吹竹叶的声音,和人经过竹林时发出的声音。
有人正经过竹林。
会是谁呢?
他悄悄站住了。刚刚获得宁静的心境,他不想再看见任何人。
更何况,他的手里还抱着刘莎的尸体——在这个封闭的山谷里,出现在竹林里的人,必定是他的同伴,他们看见刘莎这副样子,会作何感想?
只怕,他们会认为他这个鬼害了她。他疲倦了,只想安静地躲到没有猜疑和恐惧的地方,再不想解释什么。
他辨认着来人的方向。竹林左边穿来沙沙的声音,人是从西面过来的。他立即朝相反的方向走。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西边的竹枝被几只大手分开,陈若望、杨飞、粟诚和岑宇扬出现了,他们看见鲁刚,吃了一惊。
“你怎么在这里?”杨飞大声道。
鲁刚苦笑一下,他知道,麻烦来了。
杨飞他们很快就注意到了刘莎,他们惊呼一声,立即飞快地赶上前来,走到鲁刚面前。
“她怎么了?”陈若望问道。
鲁刚叹了口气:“死了。”
在他没有回答之前,其他人都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刘莎只不过是昏迷了,但是鲁刚的回答让他们的心沉到了谷底。
进入蝴蝶谷以来,虽然一直互相怀疑和猜忌,但是大家始终认为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他们每想到会有同伴死去。
他们没想到,除了在洞中死去的同伴之外,还有另外的人会因为那场灾祸而死去。
而从眼前的情形看来,杀死刘莎的,不是鲁刚,又能是谁?
他们忽然恨自己当初太心软。
其实从刚才进入地下室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发现不对劲了。
他们从楼上下来之后,就发现林霖雨不见了,而地下室的入口敞开着。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理所当然地进入地下室一探究竟。当江欢雅她们在外面听到男孩子们从地下室发出惊呼之时,正好是他们穿过通道,进入鲁刚容身的地下室之时。
他们发出惊呼,是因为地下室变了模样。
在他们将鲁刚关进这里时,地下室的四壁都贴满符咒,密密麻麻的黄色符纸,形成一个天然的鬼的囚室。
现在,那些黄色符纸却全都不见了。
墙壁上光秃秃的,留下许多浅色的方形痕迹,那是长期帖着纸留下的印迹。
而更令他们吃惊的,是鲁刚。
鲁刚的手足,原本被他们用铁链锁住,钉在地下室一角,动弹不得。铁链的钥匙,被他们好好地收藏着,就藏在陈若望的口袋里。
然而此时,鲁刚却手脚俱都从铁链里挣脱出来,舒展着四肢站在墙壁前,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