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则成了小智的玩伴,一个大男孩领着一个小男孩,楼上楼下玩得不亦乐乎,到分手时,两人竟然依依不舍。
晓颖从方丈手里接过小智,拍拍他耷拉的小脸,“小智乖,叔叔有事要忙,以后咱们再和叔叔玩啊!”
夏斌笑道:“什么叔叔呀,叫哥哥还差不多,是不是啊,小智?”
小智还是嘟着嘴,不太高兴的样子。
两拨人马在停车场附近分道扬镳。晓颖抱着儿子跟在李真身后往自家的车子走去。
夏斌忽然又气踹吁吁跑回来,笑着对他们道:“突然想起来,今天晚上市电视台有对沈总的专访,晚上七点半准时开播,你们要有空也可以看看。”
晓颖心头微跳,眼眸盯在儿子脸上没有挪动,李真则费力地朝夏斌笑了笑,“好。”
一路开车回家,小智已经在后座上迫不及待地拆沈均诚送的大礼包了。模型汽车、飞机、武器、装甲,都是男孩的至爱之物,小智每拆一件都要欢呼两声,然后献宝一样给父母亲轮番展示。
李真心烦,蹙眉对晓颖道:“我在开车,你就不能管管他吗?”
晓颖不免瞟他一眼,暗忖大概是沈均诚送的这些东西让他闹心了,她回过头来软声叮嘱小智:“等回去再拆吧,你看看,东西乱得都没法坐了。”
这天一直到傍晚,李真都保持着异常的沉默,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小智几次跑去敲门他都不理,最后还是晓颖过来把小智抱开了,“爸爸在做事,小智自己玩哦!”
劝走了小智,她自己反倒在门口呆呆立了一会儿,无形中,有股阴郁之气正朝她蔓延过来。
吃了晚饭,李真的情绪似乎才缓过来一些,晓颖洗碗的当儿,他牵着小智的手下楼散步去了。
收拾完厨房,那父子俩还没回来,晓颖坐在沙发里翻杂志,心不在焉地不时去瞟挂在墙上的钟,七点半还差五分就到了。
正犹豫要不要开电视看时,李真和小智开门进来了,两人的脸上都挂着尚未散尽的笑意。“怎么不看电视,七点半了?”李真面不改色地说着,走过去用遥控器把电视机打开。
晓颖撂下杂志起身道:“我去削点水果出来吃。”
她往厨房里一躲,就再没出来,两只耳朵却竖得笔直。
李真没有换台,几分钟广告过后,人物专访的节目开始了,先是主持人的一通介绍,很快,让晓颖心颤的那个声音传入了她的耳膜。她拿着水果刀的手忽然也不自然起来,仿佛怎么捏都使不上劲似的。
上了电视后的声音跟平常说话多少有些差别,但对晓颖而言,它依然熟悉得让她心绪不宁。
当主持人问沈均诚怎么会想到来H市投资发展时,晓颖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还在削水果,她全部身心都专注在电视上。而此刻,她也庆幸没有坐在客厅里跟李真一起观看,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露陷——她根本没有定力坦然面对哪怕是电视机里的沈均诚。
“……我曾在H市读过一年大学,那时候就喜欢上了这里的山水风光,这些年虽然在很多地方待过,不过回忆起来,H市依然是我最向往的城市。而且,这里临海,又有机场,交通方便,经济也发达,我们沈氏在东南部的开拓力度一直不大,所以我希望我能突破这个瓶颈……”
晓颖听得出神,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你在想什么?” “啊!”她吓得惊叫一声,水果刀差点脱手而飞。回眸看时,李真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厨房,就抱着膀子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审视着她。
他的眼睛有深深的愤怒、妒意和某种狂热的东西在燃烧,那样的眼神令晓颖感到陌生且害怕,就好似她做错了事,被他逮个正着一样。
两人僵持在厨房里,晓颖几乎可以感到李真正带着一团火朝自己迈步过来,她想要躲,可是手上沾满了黏糊糊的橙子汁,她抛下水果刀,战战兢兢地把手放到说龙头下去清洗。
幸而小智忽然抱着一把新枪闯进来,“举起手来!都不要动!打劫呀!”
李真的理智像猛然被唤醒,生硬地转过脸去对小智轻斥:“什么乱七八糟的,过来!”
厨房里终于又安静下来,晓颖重新拾起刀来,慢慢切着橙子,切好了,再一瓣一瓣放进圆形的小托盘。
她感觉自己的面庞上有凉凉的东西子啊缓慢滑动,拾手一擦,手臂上全都是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哭了。
夜已深。
黑暗中,晓颖听到小智浅淡均匀的呼吸声,她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床柜上的小闹钟有夜视功能,她摸着黑探头瞅了一眼,快十二点了。
李真还没进房间来。或许今晚他又要在客卧度过了。想到这里,晓颖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她之所以惴惴不安难以入眠,就是因为李真对她的态度——从沈均诚的电视访谈播出到现在,他没再跟自己说过一句话。
三年的平镜生活,终于因为沈均诚的到来而被打破。
晓颖反复地想,如果自己当初耐得住寂寞,不给范之浚打那个电话,不加如柯兰,形势有没有可能改观?
可人都是爱折腾的动物,又难以抗拒诱惑,尤其是在与寂寞和无聊较量的时候。她难道敢百分之百地否认,自己选择柯兰就没有一丝想跟沈均诚搭上点儿线的心理么?
晓颖翻了个身,本就纷乱的心因为这一段自我剖析愈加如麻起来。
客厅中传来窸窣的动静,原来李真也还没睡,晓颖的心里有点蠢蠢欲动。
她不想跟李真继续这样冷战下去,无论如何,这是她十分珍惜的家,而现在的一切矛盾也皆因自己跟沈均诚的过去而起,与李真本人并无多大关系。
如果说他们两个人之间必须要有一个妥协的话,晓颖想象不出自己有什么推脱的理由。
她在一片漆黑中于床上坐了起来,又稳一稳心神,才悄然下床,趿了拖鞋蹑手蹑脚走出去,不忘反手把房门关上。
客厅里关着灯,但从窗外泻进来的几缕光线令这里的视野要比在房间清晰得多。
李真静静地坐在沙发里,手上捧着一个玻璃水杯,他在发呆。即使是晓颖放重脚步朝他走过去也没能撼动他沉思的姿态。
“怎么还没睡?”晓颖走到他身边,伴着他坐下,温言软语地问。
李真状如凝雕,浑然没有什么反应给她。
他的冰冷让晓颖无所适从,她低下头去陪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李真,我们结婚三年多了,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说出来,不要这样闷在心里好么?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李真慢慢举起水杯,凑到唇边喝了一口,又放下,嘴角轻微扯了一扯,“是啊,我们结婚已经三年了……可你能确定,你的心是完全放在我和这个家身上的吗?”
晓颖的心一下子缩紧,“你这么讲话对我不公平,我……”
李真倏地回身正对她,“难道你对我就公平了?三年来,你安安分分守在家里什么话都没有,可是他一出现你就迫不及待地要出去工作!”
他凌厉的眼神逼近她,“你装得若无其事地去应聘,其实你们早就谋划好了,是不是?就瞒着我一个人呢,哈!我多傻!居然相信你是真的因为无聊才想出去工作——你甚至连小智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我没有!”晓颖被他一番判词批驳得气急,全身颤抖,“我出去找工作就是因为我不想再无聊地待在家里!小智也是,他不能总是跟着我,不能总是在一个狭窄的环境里,他需要与人交流,否则他会越来越孤僻,越来越不合群。再说,他喜欢上幼儿园,不信你自己可以去问他!”
李真只是冷笑,“说得多动听!一切都是为了儿子着想!那么我问你,为什么事情会这样巧,为什么他会选择跟你在的那家公司合作,而不是别家?”
晓颖被他失控的低吼迫得无法再与他双眸对视,她转过脸去,无言以对。
一颗心被懊悔吞噬着,当初她为什么要心存侥幸?为什么会那么容易听信范之浚的劝导?为什么不坚持自己的努力方向——找到一家可以为她提供会计职位的公司再出去?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这样的争执?
然而有些事情,真的能避免得了吗?如同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对沈均诚的念念不忘,如同这三年来时隐时现地纠缠着李真的心魔?
那个结始终都在,它不爆发出来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愤怒中的李真早已撂下水杯,一手钳制住晓颖的下巴,整个身体都压在她身上,烈焰在他眸中熊熊燃烧。在惊惧的瞬间,晓颖的思绪居然回到了很久远的过去……
初次想她表白的李真,腼腆羞涩,他温柔地走在她身旁,问她:“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那时候,他眼中荡漾的也是热烈的火焰,却令晓颖感到莫名后怕,难道冥冥中她早已预见到日后会有的遭遇,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李真的表白?
雾气逐渐笼罩了她的眼眶,昏暗的光线下,晓颖的双眸变得晶莹闪烁。
被怒火冲昏头脑的李真,面色却越来越难看,嗓音里含着灼人的嘶哑,“你说,你跟他之间究竟做了什么样的交易,否则他怎么肯把这样一个大单拱手送给你?你们是不是……是不是?”
李真咬着牙说不下去了,他脑海里闪现出来的场景令他疯狂欲癫!手上止不住自己的双臂中挣扎起来,“我和他,我们什么都没有!你放开我!放开!”
“你还对我撒谎!”李真对她的反抗感到恼怒,咬牙切齿地说,“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告诉你,韩晓颖,我对你和他的过去一清二楚!他为什么来,你又为什么要出去,你们,你们一定有什么阴谋!三年了,你跟着我三年,你后悔了是不是?所以他一转身过来找你,你就奋不顾身要扑过去!韩晓颖,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清醒一点?”
晓颖在他的怒吼下先还饮泣着抵抗,可是忽然间,她全身都僵持住了,她定定地望着李真近在咫尺的双目,眼神里的恐慌和无措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既然如此,”她压制住自己的抽泣声,“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当年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为什么要跟我结婚?为什么要表现得那么大度?”
李真在她的质问中,周身凝聚的力量如一股气似的颓然卸掉,他眼神茫然地从晓颖脸上调开,在四周来回晃荡。
趁他发怔之际,晓颖胡乱用手背抹去面颊上的泪痕,下巴上还有麻辣辣的 疼痛感一阵阵传来,她愤懑地盯着李真,用手去推他,打算从他的钳制中解脱出来。
可是,李真察觉到了她的目的,忽然加重了受伤的力道,再次按住她!
晓颖一下子呼吸困难,脸涨得通红,又惊又怒地低呼:“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连日来盘踞在李真心头的猜忌、惶恐和愠怒在此刻悉数发泄了出来。他抬起手掌,第一次掴了妻子一个耳光,一字一顿地道:“我是被你们逼疯的!”
晓颖被这一掌击得眼冒金星,她尚未从震愕中恢复过来,李真一个俯身猛地压下来,狠狠扯开她的衣衫……
“李真……你……浑蛋……”晓颖悲愤的怒骂很快就湮没在李真来势汹汹的侵袭之中,就算她有天大的愤怒,做了最大的抗拒,但李真到底是男人,最后,连她的啜泣声都已经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