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女子弄得这般模样,不知会如何羞惭难堪,但水若清似乎从来都没有难堪的时候。暴雨越急,她的笑靥越是迷人,狂风越大,她的身法越是曼妙,举动之间恍若仙子起舞,似乎那满天疾雨就是为她而下,而她正要在暴雨中起舞。
奚长峰明知对手心狠手辣冠绝江湖,但眼见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绝色尤物在眼前翩然舞动,还是不由自主地心生绮念。交手之中,奚长峰有两回无意中触到那双诱人的明眸和红艳的樱唇,心便一颤,若非老友顾瑶拼力相救,只怕早已伤在她的龙血鞭下。
四周杀声动地,头上电闪雷鸣,但凝神对峙的郑凌风与何竞我的精气心魂却不敢有一丝疏忽。郑凌风的眼神在雷雨中渐渐锐利起来,灼灼的光芒有如天神闪烁。此时他全身劲气鼓荡,弥漫的真气如待射之弓,呼啸的雨点到不了他身前三尺便会给这张无形的弓射出去。相反何竞我的双眼却愈发沉静,静得象一座要吞噬一切的深湖。最奇的是那雨水哗哗的浇打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水滴不停地顺着他明净宽广的额头流下,缓缓流过他白皙清瘦的面庞,流过他那身洁白如霜的长袍,但他的肌肤和衣裳却始终不见一丝水迹。
刀剑还在二人的身上没有拔出。郑凌风在耐心地等待何竞我崩溃的一瞬。他自信自己已经将对手引入石阵,此刻除了自己落脚的这块孤石,四处都是凶、困、厄、绝之地,七绝石阵调动的天地戾气已经开始对这位号称“刀神”的聚合堂主进行牵引和挤压,自己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对手神气一馁的那一刻,拔剑一击,一击致命!
这时最急的还是袁青山,双方已经搅杀一处,虽然他时时发出阵阵招呼,但青蚨帮众显是别有用心,边战边退,竟将数股鸣凤山人马引入了石阵。自己身边的兄弟越来越少,举目一望,却见师尊正和郑凌风全力相峙,顾奚二人合斗水若清未占便宜,顽石和大批兄弟已经给引入阵中,袁青山不禁心急如焚:“陈将军统领大军随后接应,但这接应的人马怎地还是不到?”
偏偏就在这时,只闻蹄声滚滚由远而近,隆隆的蹄声震得每一个人都是心头发颤。袁青山昂首望去,心内更是一沉。雨中奔来的全是铁色蓑衣的东厂人马,当中一面玄色锦盖下的乌骓马上端坐一人,白眉红脸,傲气十足,可不正是“剑神”阎公公。这数百名东厂剑士头戴斗笠,蓑衣铁甲,却并不出手,只是静静在一旁静观双方厮杀。远远望去,黑压压的剑士便如一团乌云静静地凝在河岸一旁,这些人越是这么冷眼旁观,就愈发显得阴沉可怖,便连厮杀中的青蚨帮众心中都浮上一层阴影。
袁青山心中更是焦躁难耐,青蚨帮人数虽少,但其中却有三四个人武功精湛,显是分舵舵主一流,给他们这一往来冲杀,鸣凤山人马阵势更见散乱。一回身间,又见奚长峰和顾瑶一前一后,随着水若清进了一片乱石。眼见众兄弟给青蚨帮众团团逼入了阵中,他的心不由一沉:“师尊屡次嘱咐不可妄自进阵,但此时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失陷阵中?”
便在此时,天上又闪过一道闪电。怪石之后忽然传出一声嘶哑的呼喝:“大哥,兄弟们已然进阵了,咱们速去救人!”一人疾步掠来,正是叶灵山。惨白的闪电光芒下,只见他双目凹陷,神情困顿,好似数夜未眠一般。袁青山蓦然见了二弟,心中惊喜交集,叫道:“二弟,原来你在这里,咱们该冲向哪里?”叶灵山拾起一双密布血丝的眼睛,道:“我在此遭困几日才看出些门道来,大家随我来。”袁青山知道万万不能丢下山寨弟兄不管,长钩一挥,便率着身边几十名聚合堂弟子冲入了七绝石阵。
阎公公率领剑楼人马一到,郑凌风的心中也是一震,阎东来这老东西来此作甚?
便在此时,一大滴雨点啪的击打在何竞我的额头,这一滴水珠并没有随着水流淌下,而是迅即在何竞我白净的脸上飞散开来一丝水迹。郑凌风眼中光芒一炸:原来何竞我在体内自然流转的惊雷刀气这时竟然出了一丝纰漏,看来阎东来在一旁的虎视眈眈对他的震撼和威慑更大!
一声龙吟,郑凌风的长剑已经劈到。数十年的苦修,这柄掩日神剑几已和他心意相通,旁人几乎没有瞧见他拔剑、扬臂、运剑的姿势,剑光一闪,那剑已到了何竞我的头顶。这一剑居高临下,霸气十足。
当的一声,何竞我反腕挥出了布雨刀,他的招式看似不急不徐,却也快得突破了人的目力所及,布雨刀似是早在那里等着一样,堪堪封住了掩日神剑。
飞云惊澜录 第十九章 夜雨楼船演奇阵(4)
第十九章 夜雨楼船演奇阵(4)
双刃一交,何竞我发出声闷哼,一步退出,正踩到一沤浅洼上,片片泥水便飞溅到他的长袍之上。郑凌风脸上浮出一丝残酷的笑意,掩日神剑上光芒陡灿,登时发出九层劲力,直向何竞我撞了过来。这一招“九重天火”是他力斩“剑佛”行空上人之后新悟出的绝杀之招,九层劲气一层强于一层,有如长江后浪摧前浪,前一层劲力未休,后一层已经汹涌而至,当真有如烈焰腾空,直卷九重。
大凡绝顶高手之间过招之后,获胜的一方必会促发极大的信心和霸气。郑凌风自信此时便是自己与行空上人再战一场,也会胜券稳操。这也是他认为必能力胜何竞我的缘由之一。何况还有无形无相却又威力奇大的七绝大阵,何况还有一旁让何竞我心存忌惮的剑楼主人“紫气东来”阎公公。
呼啸如潮的剑气面前,何竞我果然只有再退。他的身形霍然滴溜溜的一阵疾转,一晃之间,已经接连退出七步,每一步退出都伴着一次疾转。劲急的剑气便在这看似鱼游浅草般的七步疾转中消散无形。
“好身法,”阎东来阴森森的叫声针一般扎入二人耳中,“何堂主,我可不想你死得太早,莫忘了咱们当初之约!”何竞我脸上登时涌上一层红光,却又一闪而逝,适才看似潇洒无比的七步实是用尽了他的平生之力,地下似是有一层粘腻的牵引之力,附在自己脚上,让自己寸步难行。这石阵果然古怪无比,何况身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阎东来!
郑凌风身形一晃,疾向何竞我眼前的一块丈高巨石上扑到。何竞我双目一亮,飞身而起,抢在郑凌风之前上了大石。石上便腾起一层恢弘的刀光,惊雷刀法今日还是头一次出手。一出手便是那一招刚猛无俦的“断流”,左右两道刀气交互撕扯,疾向郑凌风挤压过来。郑凌风哼了一声,长剑一跳,从两道刀气之间破中宫直入。这一剑居然后发先至。
何竞我迫不得已挥刀一搅,掩日剑和布雨刀再次咬合在一处。两团激越的火星飞出,何竞我的身子如遭电击,一晃便落下了巨石,好在他虽退不乱,疾退一步,立时稳如泰山般地横刀而立。
两个人凛然的目光穿过重重雨幕再次相遇,都在对方的眼中读出了一丝震惊和激奋。
“哈哈,”阎东来的笑声再起,“郑凌风,原来你是凭了阵势中的奇门五行之力!嘿嘿,这石阵看似奇奥,在咱家瞧来,要破它却也容易得紧。”郑凌风脸上怒气一闪,心中也不明白这老怪物是敌是友。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何竞我蓦然一声清啸,再次挥刀而出,这一刀不是劈向郑凌风,而是他脚下的巨石。砰然一声巨响,那巨石登时四分五裂。何竞我却觉虎口剧震,实在想不到石上生出的天地戾气居然如此霸道!与此同时,双龙口前骤然一亮,郑凌风的剑光伴着熠熠的电光疾闪而落,四面八方居然全是郑凌风的剑光。何竞我急将真气提至十成,大刀展开,将郑凌风连绵而至的一十三剑尽数挡了出去。
刀剑相交,发出一十三声穿云裂石的劲响。
锐响一顿,何竞我的口角已经有一丝鲜血流出,郑凌风剑上劲气之大委实不似是人力所为。巨石已碎,脚下的阵势大不如前,为何他还能如此得心应手地调动地气?
郑凌风眼中凶焰陡炽,长剑缓缓举起,眼前的刀神已经是强弩之末,只需奋剑一击,便能毕其功于一役!
便在此时,他却忽然听到了雷声。怒雷滚滚,有如天公发威,一个接一个的惊雷互相追逐着喧嚣着,似是要将双龙口的山河大地一起掀翻。
“不怕什么?”牢门便在这时忽然打开,现出一个头戴斗笠的白衣文士,正是林惜幽。斗笠摘下,林惜幽一眼瞧见了玉盈秀,忍不住哈哈笑道:“帮主所料不差,他老人家早知道你这逆贼会在这里!”玉盈秀心下一惊,急忙将腰间的单刀解下,塞到任笑云手中。任笑云刀一入手,不由一喜,叫道:“披云刀?好秀儿,还是你想得周到!”
林惜幽却没如往常一般骤然发难,只是紧盯着枯坐一边的灵照大师,沉声道:“大师还是不要出手的好,可不要忘了当初之言。”显见他对这老僧颇为忌惮。灵照双目微闭,静静道:“不错,老衲当初与郑帮主有言在先,决不与帮中兄弟动手。佛家有妄语之戒,老衲岂能食言?”
“好!”林惜幽的“好”字一出口,身子霍然一伏,疾向任笑云扑来。他自那次败在笑云刀下之后,终日苦思破解笑云刀招之法。但观澜九势何等精妙,林惜幽越想越觉这刀法深不可测,破解之法绝非自己资质能及,唯一的弱点便是这使刀的任笑云年少识浅,临阵畏缩,若以诡异身法暴然一击,逼得他手忙脚乱,便有了数分胜算。这一次一出手便是千变掌法中极罕见的“盘龙十八变”,这几势掌法如龙缠身,专攻下盘,诡谲阴狠,便连玉盈秀都未见他施展过。
笑云果然措手不及,眼见林惜幽一爪抓向自己小腹,急忙将一招“听风势”向下挥出,却不料林惜幽身子着地一滚,鬼爪竟然诡异绝伦地攻到了笑云背后。嘶的一声,笑云臀上衣襟给林惜幽一爪撕下,笑云气得破口大骂一声:“操你十大代祖宗的!”但他刀气回旋,却也割下了他的半幅衣袂。
林惜幽怪叫一声,顺势疾上,鬼爪只对着笑云的小腹、下阴招呼,招招狠辣得意想不到。笑云只觉屁股上凉风习习,登时又惊又窘,虽然他是个憨皮厚脸的人,但佳人在侧,这般赤身裸体,也觉面红过耳,偏偏这时激战正酣,又不是换衣整装的时候,只得咬紧牙关,奋力抵挡。观澜九势本来重在气势,但笑云这时面红耳赤,几招之后,便有些捉襟见肘。若非他已经洗心禅观粹炼过心性,此时早就胆气尽丧了。玉盈秀看得心惊胆战,但室内实在太过狭促,她不便出手,只得拔出剑来在一旁静待良机。
激战之中,忽听灵照老和尚沉声问道:“笑云,你还怕不怕失败?”
笑云眼前鬼爪重重,阴风飕飕,正自疲于奔命,陡然听得这句问话,忽然间心神一振,洗心禅境一下子又回复到了脑中,叫道:“自然不怕!”疾挥两刀,将眼前的鬼爪撞开。
“好,”灵照双目微垂,但眼前的恶斗似乎都在他心神的笼罩之内,“此时你进一步则生,退一步则死,怕与不怕,可还用一句话说说看么?”玉盈秀又气又急,这时候何等凶险,亏得这老和尚还有心思和云哥斗这机锋,但眼见灵照胸有成竹的一幅模样,只得将口边的一句埋怨咽下去。笑云与他相处多日,知他又以佛家机锋棒喝之法点化自己,手中披云刀舞得风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