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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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江湖-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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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儿不怕。”

“那是他料错了?”

“是的,他自作聪明。”

“骐儿,咱们母子相依为命近二十年,也等于隔绝了人世,虽然你是个男孩子,但是咱们母子一直是无话不谈,现在告诉娘,你想么?”

“孩儿不想。”

“曾经想过没有?”

“也没有。”

“他一定还有后话,是不是?”

“是,他认为古来没有人能过这一关,他也不相信孩儿能过这一关,他要跟孩儿赌上一赌。”

“赌什么?怎么个赌法?”

“他认为,孩儿能一直没有动她,是因为她一直睡着。所以,他让孩儿让她醒过来,如果在一个月内孩儿仍能不动她,他就认为孩儿是古今第一人,唯—的一个。”

纱幕后的女子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好孩子,娘相信你不会动她,你绝不会,没有人能比娘更了解你。但是,娘不希望你试,也就是不希望你跟他赌。”

德俊骐微一怔:“娘,您不希望我跟他赌?”

纱幕后女子道:“孩子,他是个心智深沉,极富心机的人。对他,娘知道的要比你多。”

德俊骐双眉微扬:“论心智,孩儿——”

纱幕后女子截口道:“娘知道,论你的聪明才智你绝不比他差,甚至你还超越了他,但是,孩子,你却大不如他的深沉。这半由天赋,半由多年经验的磨练,是丝毫无法强求的,也由于他远比你深沉,所以,凡事你猜不透他,看不到他的心里深处去,而他却轻易猜透了你,也一眼就看穿了你。”

德俊骐一双眉梢儿扬高了三分:“娘——”

“你是不服气他,还是不相信娘说的话?”

德俊骐毅然道:“孩儿不服气他,由是,孩儿也不能相信您的话。”

“孩子,先皇帝这么多位阿哥,他原来连被立储的资格都不够,竟能一一击败角逐对手,如今身登九五,贵为一国之君,这岂是幸致!”

“孩儿知这不是幸致,但是孩儿也知道,当年他身为阿哥的时候,文武两方面,有多少人为他流血流汗。”

“这就对了,骐儿,知人之能、用人之明,是一门大学问,凭这一点,他就配君临天下。”

德俊骐阴冷—笑:“倘若当年,他的角逐对手之中有孩儿,只怕情势就要改观。”

“他当年从不敢说这种话,也从不说这种话,这就是你不如他的地方。”

“您是孩子的娘,在您面前,孩儿不必虚假隐瞒。”

“同样的,当年他身边有些人,关系也不浅,隆科多更是他的舅舅。”

“这……”

“骐儿,记住娘常说的一句话,做娘的只有为你好,绝不会害你。”

“那么,娘,孩儿跟他赌一赌,于孩儿又有何伤?”

“孩子,即便你赌赢了,古今唯一的一个,那不过是个虚名,别的你还能得到什么?”

“孩儿什么都不缺,想要什么,垂手可得,人到了这时候,追求的也只有万世名了,何况他是出自皇帝之口?”

“孩子,我不愿意说,你也未必愿意听。但是,现在你是逼我非说不可。”

“孩儿不敢,也不明白您何指?”

“娘就再说一遍,即便你赢了,不过赢个虚名,但是你要是输了,你输的会多得无法估计。”

德俊骐目光陡凝:“您是说,孩儿必输?”

“你是我的孩子,我是你的娘,对你,我不必顾忌,也无须客气,我就是这意思,孩子。”

德俊骐脸色倏变,道:“娘,您刚还说相信孩儿……”

“孩子,做娘的相信是一回事,做儿子的你怎么做,又是一回事,世上每一个做母亲的,都相信自己的儿子,但是做儿女的怎么做,并由不得她,甚至也由不得做儿女的自己。这,我有过亲身的体验。——”

“娘……”

“骐儿,不要强辩,在他没跟你提这些事之前,你或许可以把持,可是在他跟你提了这件事之后,你一定无法把持。刚才你回来之后的情形,娘在这儿看的很清楚,你可以自问,你想要干什么,心里又是什么感受。”

德俊骐神情一震,微微低下了头。

“孩子,有一点,他错了,古来没有人能逃过这一关,至少我知道有人能,而且还会有。

但是,孩子,娘知道你,你绝不在这少数人之中。逃不过这一关,未必就不好,人毕竟有血有肉有灵性,可是你犯不着跟他赌,你也不能赔上这重大的损失。”

德俊骐抬起了头:“娘说孩儿会有损失?”

“孩子,这件事,从头至尾你没有弄明白,所以你想不到损失,现在让娘来告诉你,你马上就能想到那种难以估计的重大损失了——”

顿了一顿,接道:“在他来说,这原是一场十拿九稳的赌,你知道么?”

德俊骐自然还是不服:“娘——”

“孩子,他看透了你,也知道,只一跟你提过这件事,你定然不服,定然要试一试,结果你定然难以抑持,你输定了,所以他才跟你赌。“孩子,你先不要急着说话,平心静气的想一想,然后自问,是不是这样,娘说对了没有?”

德俊骐真没有马上说话。但是,那苍白、森冷的玉面上,却浮现了惊容。

只听纱幕后女子又道:“孩子,你要是想过了,自问过了,那么你可以说话了。”

德俊骐口齿启动再三,才说出话来:“孩子不敢隐瞒,也不敢不承认。”

“那么,娘刚才说,论深沉,你远不如他,他一眼就看透了你,而你直到片刻之前还茫无所觉,你相信了么、服气了么?”

德俊骐忽然低下了头:“孩儿不敢再不相信您——”

他却没用承认服气。突然,他又抬起了头:“可是,他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还有,娘虽然已经是再世为人,已经脱离宗籍,但却不能不承认他是君王,所以我若准许你这么做,就是弑君,你、我,跟你我有关的每一个人,天地难容。”

“照您这么说,难道就罢了不成?”

“不是罢,是忍,而且唯一的办法是把她放了,但是现在也已经迟了,也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娘心里毕竟还有恨在。”

德俊骐没说话,脸色更见苍白,煞气也越发盛得懔人,身躯泛起了轻颤。

“孩子,用不着这样,这一点,你该学—学他,不动声色。”

“是,娘。”

话虽这么说,他的脸色未见好转,煞气未见消减,身躯的轻颤也未见停止。

“孩子,我再告诉你—件事——”

“孩儿听着呢。”

“她家的人找来了。”

德俊骐一怔:“真的?”

“应该不会错!”

“您怎么知道?”

“你不是说,他问过你,‘血滴子’何时可派上用场么?”

“您是说他是打算动用‘血滴子’对付——”

“不一定马上动用,只要随时可以派用场,至少他能安心。”

德俊骐眉又扬起:“好——”

“好,好什么?”

“孩儿就是要她家人找来——”

“不是你要,是他要。”

“难道咱们不是——”

“咱们要是咱们要,他要是他要,不要混为一谈,这正是他所希望的。”

“那么您的意思——”

“让他先去应付。”

“可是这么一来,咱们——”

“孩子,‘血滴子’是你一手训练的,你别在意,‘血滴子’对付不了李家人。”

德俊骐震声道:“孩儿不信。”

“孩子,是你了解李家人,还是我了解李家人?”

德俊骐道:“照您这么说,就算是孩儿自己,也对付不了李家人了?”

“不能这么说,各人的天资禀赋不同,‘血滴子’虽是你一手训练的,但他们毕竟不是你,而你,凭现在的一身修为,对付李家人,胜算就大得多。”

“娘,只是胜算大得多,不是一定强过李家人?”

“孩子,尽管做娘的到现在心里还有一点无法消除的恨。毕竟,做这件事,你是为了娘,他利用的,也就是你所深知,做娘的心里的这点恨。那么,他不动她,而让你去动她,假你之手去达到他报复的目的。你想,不久的将来,你会有什么样的损失?”

德俊骐双眉一扬:“大不了面对她家——”

“不,不只是她家,而是天下武林,甚至于人世间的每一个,这种事,世所难容,将来有一天,这世上会没你一寸的容身之地,娘并不珍惜她,但却不能不为自己的儿子着想。”

德俊骐脸色一变:“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他已经利用过你了,尾大不掉,是他最忌讳的,他自己没有力量除掉你,借普天下之力有什么不好?”

德俊骐脸色大变,脱口道:“他好阴毒——”

“你总算了解他了。”

德俊骐双眉一扬,煞气倏生,就要往起站。

“骐儿,坐着不要动。”

德俊骐道:“娘,孩儿不愿,也不能容忍等他除掉我“不上他的当、不中他的圈套,他就动不了你,永远动不了你。”

“可是——”

“孩子,你也动不了他的,他这个人,从不做没把握的事,第一步没站稳,绝不轻易迈出第二步,毕竟他是个皇上,普天下的每一个人都控制在他手里,你能一点顾忌没有么?”

德俊骐神情猛一震。

“你现在的一身修为,娘敢说已经是天下无敌,可以胜过任何一个高手,而且是绰绰有余。但是拿你这身修为对付李家人,娘就不敢说了,因为李家的绝学,亦以博大精深,他们家的头一代、第二代,都让人莫测高深,事实上,李家的这两代,从来没有碰见过对手。”

“那是因为孩儿生的太晚,而且现在来的是李家的第三代。”

“孩子……”

“娘,孩儿知道您要说什么,要照您这么说,咱们就该隐忍这份仇恨,根本不必对付李家。”

纱幕后女子话声微沉:“骐儿,你这是跟娘说话?”

德俊骐低下了头,片刻才道:“孩儿不敢。”

“你是娘的儿子,唯一的骨肉,娘不愿意拣好听的说害你,娘说你对付李家人胜算大得多,而没有绝对的把握,这是实情。平心而论,对付李家人,只能比李家人多一分胜算,那已经是天大的不容易,就应该知足。娘是让你不可骄狂、不可轻敌,你自己应该明白,也应该把握,你占了他明你暗的大便宜,尤其还有—个身为皇上的一国之君,也要对付李家人。”

德俊骐低着头道:“多谢娘的教诲,孩儿懂了。”

“懂了就好。”纱幕后女子道:“你可以走了,记住,把持自己,不要被别人利用,不要害了自己。”

德俊骐道:“是,孩儿告退。”

他恭谨一躬身,退后几步,然后转身往外行去。

回到了那圆形的石室里,望着重重彩幕后,娇躯平卧,状若熟睡的李姑娘,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目之中也未再见异采。

只是,他一双森冷目光透过重重彩幕落在姑娘脸上、身上,却久久没有移开——

口口口

“北京城”里,“紫禁城”、“内城”的夜色是最为宁静,就是外城,有些地方也不例外。

就拿这家客栈来说吧,三进院子,静得死了似的,连个鼾声都听不见。

唯有,偶有—两声猫的嘶叫声,划破了这份寂静。

李玉麟躺在最后一进院子的北上房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只因为他思潮汹涌,心里的事儿太多了。

月色,照在院子里,映在窗户上,显得那么亮、那么清冷、那么静。

他在想一条条的线索,一条条的断。

目下唯一的一条,是在白妞,姑娘杜凤仪身上,姑娘乔装改扮来找过他,现在不知道在哪儿,京城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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