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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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江湖- 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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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也是,女儿家有什么毕竟心细点儿。

李玉麟沉吟着点点头,没说话。

他也相信,如今的德瑾格格,除了德俊琪之外,恐怕谁也奈何不了她的,当然,德俊琪绝不会跟他的生身之母动手。

忽听兰珠惊声道:“哎哟!糟了,瑾姨是个已经死了的人呢!‘宗人府’都办过注销了,这要是让宫里见着她,那伦奶奶岂不犯了欺君之罪?”

李玉麟听得心头猛一震,旋即想起了美道姑出尘的话,心里略松,道:“不要紧,我得过高人指点,这件事非她解不开,既是如此,就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高人?哪位高人?”

“出尘道姑。”

“她?你在哪儿碰见她了?”

刚才告诉兰珠出外找寻德俊琪的经过,李玉麟本来只说了个大概,把这一段三言两语带了过去。

如今,竟省不了,只好把遇见出尘道姑的经过又告诉了兰珠。

静静听毕,兰珠瞪圆了一双美目:“既然是出尘前辈这么说,我信得过,只是,她怎么又说……”

住口不言,没说下去。

李玉麟没在意她想说什么而没说,皱着眉道:“纳兰还在,宫里也一定告诉过德俊琪,所以德俊琪不能不听官里的,只是他不该把我妹妹也带进大内——”

兰珠道:“我懂你的意思,宫里恨的就是李家人,只是你放心,德俊琪既然能为你妹妹离开了瑾姨,他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动你妹妹毫发的。”

李玉麟口唇启动,欲言又止。

他本来想说:“但愿如此。”

可是话到口边。却没说出口。

兰珠看了看他,道:“这段情,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李玉麟像没听见,没说话。

兰珠沉默了一下,又道:“听出尘前辈的话意,应该是就因为你妹妹,德俊琪已经不会跟你这个李家人为敌了。”

李玉麟道:“许是吧!”

兰珠道:“对这件事。你是怎么个看法,我是说,你同意不同意?”

李玉麟道:“格格,我只是个做兄长的。”

“我只是问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真不知道。”

兰珠目光一凝:“听你的口气,至少你没不同意?”

“也不是这么说,只是我总觉得,这是两个人的事,任何一个第三者怎么看,都不重要。”

“说得好。”兰珠美目中异采闪现:“要是你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岂不更好。”

李玉麟神情震动了一下,再度的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兰珠却毫不放松,道:“你想说什么?”

李玉麟躲不掉,只得道:“没什么,我只是钦敬格格的一付悲天悯人,菩萨心肠。”

兰珠又逼近一步:“既然认为我这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那也就是说,你认同我这付心肠,这种想法了?”

李玉麟毫无退路,沉默了一下,道:“认同格格这付心肠,这种想法的,又何止我李玉麟一个?”

兰珠一双美目中异采再闪,道:“那就好——”

李玉麟抓住这个机会站了起来,道:“格格,我该出去了!”

兰珠忙跟着站起:“你要上哪儿去?”

李玉麟道:“尽管不能闯大内,可也不能老在这儿侍着,老在这儿待着,就算德瑾格格把禁宫闹翻了天,咱们也不知道。”

兰珠道:“你说的也是,可是要去咱们俩一块儿前去,也不能把我撇在这儿,你一个人去呀?”

李玉麟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机会躲她,怎么会再让她跟着出去?当即道:“我想麻烦格格一件事。”

兰珠看了他一眼道:“干嘛跟我这么客气,什么事儿?”

李玉麟道:“咱们分头行事,我留意宫里的动静,格格则等老郡主回京。”

“等伦奶奶干嘛?”

“格格告诉我的这些事,总得有个人也告诉她老人家一下。”

“告诉她老人家怎么了?”

“不能不让她老人家知道,她老人家也应该知道。”

“知道以后呢?”

“该怎么做,她老人家自有主张。”

兰珠深深的看了李玉麟一眼:“你不会是想把我支开吧?”

李玉麟心头一震,道:“那怎么会,我又怎么敢,只是现在只格格跟我两个人,总得分出一个来等老郡主。”

“察铎这几个兄弟不行么?”

“让他们几位等老郡主,格格以为合适么?”

兰珠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好吧!你走吧!等伦奶奶的事交给我了!”

李玉麟没再多说什么,一个人离开了外馆。

这是一个极为秘密的地方。

既然是—个极秘密的地方,那表示知道这个秘密地方的人少之又少,甚至于都不知道会有这么一个地方。

事实上,这个地方就在景山,也就是煤山之上。

这个秘密地方,只有一个人,这个人看上去有四十来岁,颀长的身材,白白净净,想当年定然是个超拔不凡的人物。

或许是在这个地方住久了,当年那份超拔不凡,已经荡然无存,反而凭添了不少的憔悴。

这个人,就是当今那位皇上,曾经带德俊琪看过的那个人。

只是让德俊琪看见了他,却没让他看见德俊琪。

大白天里,这儿却点着灯,许是因为这儿比外头暗。

其实,这个人根本就分不清白天晚上,他自己也记不得有多少日子了,只知道那是很长很长一段日子。

这个人就呆呆的坐在灯下,他经常如此,不呆呆的坐在灯下,又能干什么?

可是,今天,这时候,灯影突然一阵晃动,灯下却多了一个人。

多的这个人,赫然竟会是德瑾。

也许是灯影晃动的奇异,也许是灯光把德瑾的身影映在眼前。

这个人有所察觉,他抬起了头,当然,他一眼就看见了德瑾。

原本木然的脸色,原本失神的目光,当他看见德瑾的时候,他受了极度的惊骇,极度的震撼。

他霍地站起,失声道:“你,你,你是……怎么会是你……”

德瑾冰冷的站着,一动不动,也一句话不说。

突然,几乎是在刹那间,那个人居然恢复了平静,不但平静,而且安详。

只听他道:“我看见了你,让我看见了你,我明白了,是时候了,大限到了,我愿意跟你走,我原本就该跟你走。”

他坐了下去,闭上了两眼。

也就在这时候,德瑾说了话,话声几乎像从冰窟里透传出来的:“别想得那么美好,你我都是俗人,俗不可耐。这种美好的神话,永不会发生在你我身上,就凭你的过去,你也不该相信这一套怪力乱神。”

那个人猛然睁开了眼,睁得老大:“怎么说,难道不是……那么你……”

德瑾道:“我就是我,廿年后今天的我。”

那个人站了起来,叫道:“廿年后今天的——难道你没有……”

“廿年前的事,今天我没有必要告诉你,也没有必要让你明白什么。”

那个人惊异的望着德瑾,紧盯着德瑾,没接话,半晌,脸上那惊异之色突然敛去,代之而起的,是阵阵抽搐。

旋即,他一点头,话说得有气无力:“也是,无论如何,都是我的罪过,我何必还要明白什么?廿年了,都已经廿年了,甘年后的今天,你又来找我,随你吧!”

他又闭上了眼。

德瑾脸上没有表情,—点表情也没有:“当年的事,并不全怪你,我自己要负大半的责任,所以,我死了一次,你被禁了廿年,应该已经能补偿当年的过错了。”

那个人猛又睁开了眼:“你——”

德瑾道:“话是我说的,你应该听见了。”

“那么你来找我是一—”

“自然有我的道理。”

那个人想说话,忽又一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又是怎么进来的?是不是皇家……”

“回京来,你是头一个见着我的人,我不能见别人,我不怕什么,但是我不能给我娘,给福王府招惹个欺君大罪。”

那个人呆了一呆:“那你是——”

“紫禁城里,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也可以告诉你,廿年后的今天,紫禁城里也没有拦得住我的地方,拦得住我的人。”

那个人脸上浮现起惊异神色:“你——”

“我说过,没有必要告诉你什么,也没有必要让你明白什么!”

“那么你来找我是——”

“这,我本来要让你知道的,可是你连我没死都不知道,我也没有必要让你知道什么了。”

话落,她似乎要走。

可是她身形刚动,那个人已急急拦住:“格格——”

德瑾冰冷道:“不要拦我——”

“请你告诉我——”

“没有必要,你什么都不会知道,帮不了我的忙,我白来了!”

“什么事,请你告诉我,也许我知道,也许我帮得上格格的忙。”

“你不可能帮得上忙,你连找没死都不知道,别的你又会知道什么?”

“那不一定,我是不知道你还健在,可是别的——”

“好,你告诉我,在这廿年里——应该说最近一段时日里,当今这位皇上,或者是其他的人,有没有带着什么人来看你?”

那个人惊异的望着德瑾:“你问这——”

“答我问话!”

那个人脸上掠过一种奇异的神色,道:“当今这位皇上,曾经带着一个人来看我,一个年轻人,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全知道,他不愿意让我知道,所以我就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德瑾美目中飞闪异采,急道:“为什么他会以为你不知道?”

“这个地方设计得很巧妙,外头某个地方看得见里头,里头却看不见外头那某一个地方。”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人微一笑,笑得有点傲然:“格格,你知道我纳兰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不笨,也不傻——”

“你是看见的,还是听见的?”

“我是看见的,我有办法看见,可却没办法听见——”

“你看见那个年轻人了?”

“是的。”

“看见几回?我是说,允祯带他来过几回,近几天有没有来过?”

“一回,我只看见他一回,近几天没有来过,没有一个人来过。”

德瑾脸上倏现失望之色:“那你还是帮不上我什么忙。”

“为什么?”

“那年轻人现在又到大内来了,我要找他,你不会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的。”

“你要找他?为什么要找他?你认识他?”

“那就是我的事了,你没必要知道。”

“格格——”

“闪开!”

“格格——”

“我叫你闪开。”

那个人无奈,正打算闪开,忽见他脸色一变,听他急道:“格格,有人来了!“德瑾神情一震,忙凝神,不错,她虽没看见,可是她听见了,那是一阵极其快速的步履声,由远而近。

她急道:“可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那个人道:“应该是皇上身边的人,不过……”

“不过什么?”

“也有可能是格格要找的那个年轻人。”

德俊琪既然到大内来了,也曾经来过这个没几个人知道的秘密地方,而且,这地方的这个人,也是当今那位皇上用以胁迫他就范的一着棋,当然他有可能再到这个地方来。

德瑾本来是打算马上避开的,一听这话,她立即打消了这个意念,道:“你这儿可有地方躲?”

那个人一指床下,道:“格格看得见,这儿除了床下之外,无处可躲!”

的确,德瑾看得很清楚,这儿除了一张可供睡觉、歇息的木床之外,几乎是别无长物了匆忙之间,她无从选择,只有矮身一闪,躲进了床下。

这要是以往,她贵为和硕格格,怎么也不肯这么委屈自己,如今为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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