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中关好了门,左手一引,带着冷百户往正堂走去,“今天下午来的恩旨,命侍读老爷巡抚陕西承宣布政使司及朵干都司等处地方,老爷夫人正在打点行装,还没睡呢。”
“陕西?!”冷百户忽然停下来了脚步,似乎方侍读去陕西有些让他吃惊,“方侍读去陕西?近来侍读大人得罪什么人了?”
“没有啊。”薛中有些莫不清楚头脑,不过他知道冷百户这么问定然是有什么不妥,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了。薛中他们这种家生子,生死荣辱全在主人身上,要是主人有个什么,他们也落不下什么好来。“难道冷百户收到什么风声?陕西有变?这季节…不会是瓦剌大军南下吧。”想到这个,薛中有些轻松了。对冷百户笑呵呵地说道:“冷百户,是不是那群鞑子又不老实了?没事,夫人的父亲和侄儿都在开平大同,有他们在,那群鞑子翻不了大浪。”
“不是鞑子的事情。算了,我跟你也说不清楚,快去通报你家老爷吧。就说冷盛有紧急要事求见,耽搁不得。”冷百户觉得有些头疼,要是鞑子南犯,那倒简单得很,也不至于如此头疼了。
“冷兄深夜前来,有何指教?”正在两人交谈时,一个一身宝蓝色道袍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却正是当今翰林院侍读学士…我呸,是巡抚陕西承宣布政使司及朵干都司等处地方,简称陕西巡抚——方不离。
冷盛见正主来了,喜上眉梢,拉住方不离就往正堂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赶紧找个安全地方,有要紧事,陕西千户所连夜报来的。陕西出大事了!”
方侍读…不对,现在应该叫方巡抚。方巡抚听到陕西这两个字,心间一紧,连忙问道:“又出了什么大事情了?累得冷兄亲自前来报信?难道说是周不疑那家伙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月前华山派大开山门,陕西一地,凡十岁以下的孩童皆可入门,三秦豪强缙绅争先恐后将自家子弟送去华山。其中有不少人,还跟那三位有关系。”冷盛皱着眉头,取出来了一张纸条。冷盛从皱巴巴的纸条上读着,读完过后又加了一句,显然,锦衣卫在陕西,并不只是陕西千户所那么简单。
“这…又怎么了?”方不离笑了笑,“陕西那群豪强缙绅跟华山派勾连得越深,本抚越高兴,要是勾连得不够深,以后弄倒华山派的时候,本抚怎么大兴牢狱?不大兴牢狱,怎么摧毁盘根错节的乡绅网络?不把陕西的一众宗族尽数铲灭。陕西这块地方,日后弄不好还要出来一个张自成、许自成。”
“张自成、许自成?那是谁?”冷盛有些搞不清楚了,不过他知道,这方…巡抚经常说一些莫名其妙,让人听不懂的话,可偏偏又屡屡被他说中。冷盛心思暗动,“这两个人说不得就是什么大奸巨恶的造反之辈,回去好好让底下人查一查,这可是一桩大功劳。抓住了,弄不好就能换个千户做做,甚至混个佥事也是说不好的事。”
堂中一时无话,两人各自盘算着。汉王几乎算是完了,这些年来朝廷开科取士,汉王在朝堂上下的那些故旧好友全都有人牵制,君臣名分一定,他还能如何?除非他造反,不过南京守备襄城伯李隆、征南将军总兵官太傅黔国公沐晟、镇朔大将军总兵官阳武侯薛禄都已经向今上效忠,有了这三位实权人物的鼎力支持,区区一个汉藩还能有什么作为?今上可不是朱允炆,汉王也远远比不上太宗文皇帝。
“大局已定,等陕西的事情差不多完了,辽东的事情也该完事儿了。等辽东那经济开发区建成,周不疑,我看你还怎么跟我斗?”方不离心中发狠,似乎跟周不疑有些什么过不去的恩怨。
***
山东乐安州
新建的王府,比起汉王朱高煦以前在青州的那一座,更大、更豪华。可外观的宏大,却掩盖不住那一股衰败的气息。进出忙碌的太监、侍女脸上的忧愁几乎是公开地告诉所有人——汉王快要完了。其实若只是朝堂上的你争我夺、勾心斗角,这群侍候汉王多年的太监侍女在汉王王府的严苛规矩之下,也不至于如此松散。可谁让指定汉王府上规矩的这位汉王府的主人——汉王朱高煦,流连醉乡已达一月了呢?
汉王的书房里,一股子酒味儿,有竹叶青、有五加皮、有剑南春,各式各样的酒坛子散落了一地。那个意气风发、视死如生的汉王朱高煦,而今头发散乱、衣裳零落,怀里抱着一个赤裸的少女。一派淫靡堕落的场景,这哪里是汉王的书房?简直就是一个青楼妓院的淫窝子。
“殿下,好消息。”万虎林从门外跑了进来,脸上说不出的兴奋。万林虎是朱高煦的随身护卫,跟随朱高煦几十年,几次救了朱高煦的性命。朱高煦要保举他做千户,万虎林死活不愿,就要留在朱高煦的身边,朱高煦的一些隐秘事宜还有一些不方便的事情,全都托付的万虎林去做。包括这次,截杀朱瞻基。(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一统陕西
陕西,凤翔府,太白县,太白山
“掌门,周不疑已经给咱下了帖子了,还有两天,华山派的人就要到了。咱们到底怎么办?”一个浑身锦绣衣裳的中年男子急切地问着一名高居上位的老者。老人头发花白,可却保养的极好,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皱纹,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丝绸制成的,胡子被打理的一丝不乱,一看就知道家境不凡。
“你问我怎么办?谦儿,你说为父能怎么办?子午岭的李家寨势力不可谓不大,实力不可以说不强,比起咱们太白山堂可强大多了。上上下下千余精壮,各个都是好汉子,整个陕西除了华山派就数他们最强。可周不疑帖子到了过后,李寨主不过是略微推辞了几句,李家寨竟然上上下下一夜之间被灭了满门!他们的脑袋,都被周不疑给拿去提刑按察司给换了银子。呵呵,真不少,十万两雪花白银吶。要是拒绝,你说,咱们太白山堂这七百多人,能换多少银子?”老人无奈地笑了笑,反问道。
“这…”尹谦迟疑了,太白山堂是家族式传承的门派,上上下下的人多为尹家血脉,虽然有个亲疏远近,可也都是上位的那个老人的后代。要是说‘跟华山派拼了,让周不疑知道我们太白山堂不是好惹的’之类的豪言壮语,别看这老头七老八十快死了的样子,可收拾起自己来,那就比起捏死一只蚂蚁难不了太多。
上位坐着的那位老人名叫尹川,当年明夏之战,夏军不敌,当时是镇抚将军的他带着自己从家乡拉起来的队伍从重庆逃到此处,在巴山秦岭之间流窜了十多年,一手开创了太白山堂的基业,创建了这个在陕南雄霸一方的门派。
尹谦说不出话来,尹川又不想说话,厅中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正在这时候,从门外传来长长地一声吆喝:“报~~”进来了一个褐衣穿着的精悍汉子。单腿跪在地上,说道:“启禀掌门,化龙山的关大掌柜求见。”
“来了多少人?关七到了么?还有关庭钧那老不死的,来没有?”尹谦听见这个消息,脸色有些发虚,右手不自觉的搭到了剑柄上,紧紧地抓着剑柄,用力地手都发白了。
“带了百十来个人,关七少爷跟关老爷子也都在其中。”那精悍汉子老老实实地说道,好似全然不知尹谦是什么意思,也全然不知到关七、关庭钧是什么人一样。
“来人!点起烽火台!把太白山上上下下的弟兄都召集起来,准备迎敌!”尹谦一听关七和关庭钧都来了,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当庭就呼喝起来。他是尹川的嫡长孙儿,日后的太白山堂堂主,要是尹川不在,他倒是可以这么做。可惜的是…他爷爷还活着。
“咳咳,住手。”从堂主宝座上传来了两声轻咳,大厅外来回跑来跑去的人一下子就停了下来,“慌什么慌?谦儿,你亲自去迎接关大掌柜的,让人近来叙话,别让人家说我们太白山堂一群草莽,失了礼数。”
“爷爷,要是把他们放进来,万一起了歹心咱们怎么应付?您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这次可连关七和关庭钧都来了!”尹谦慌忙之下也不叫什么掌门堂主了,直接按着私下里的叫法叫出来了。
“去吧。关大掌柜不会那么蠢的,别忘了北边儿还有一个华山派。或许咱们太白山堂能不能度过这一劫,就看今天咱们跟关大掌柜的谈的怎么样了。”尹川摸了摸雕成龙头的把手,八风不动地坐着。
尹谦有些不明白了,不过太白山上,没有谁敢违逆尹川的意思,就算他这个嫡亲孙儿也是如此。不过尹谦怎么像也想不明白,路上一边走,一边想,“他来做什么?听爷爷的意思,难道说化龙山那边儿也接到周不疑的帖子了?不会啊,周不疑行事从来都是步步为营,要不是他们一步步灭掉了子午岭、终南山、白于山,也轮不到我们太白山堂接帖子。这是怎么了?”
肚子里面揣着事儿,尹谦一步一步来到了太白山堂的山门口,可等他来到山门口的时候。除了化龙山的人,竟然连摩天岭、米仓山…川北陕南十多个山寨、门派的人全都到了。
“这是…”尹谦心里有点发憷,难道这些人算好了要来一起灭了太白山堂?不至于,不至于,就太白山堂的势力,就化龙山一家就足够应付了。太白山堂根基太浅,远远比不上这些在秦岭巴山川陕边境扎根上百年的豪强。连一家都抵挡不住,更何况这么多家的势力联合起来。
“川北陕南一十九家门派,求见尹老爷子。”见尹谦来了,一个一身粗麻布衣、满脸沟壑纵横看起来比尹川还老的中年汉子领衔说道。说不出来的恭敬谦卑,谁能想到,这个一身粗麻布衣、满脸沟壑纵横看起来比尹川还老的中年汉子,就是从横秦岭巴山数十年,当年协助驸马欧阳伦走私茶叶的关大掌柜。
看见关七、关庭钧这两个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的家伙居然面上没有半分不忿,反倒是有些害怕得脸上发白。尹谦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乘人不注意的时候整理了一下衣服,郑重其事将右手一摆,恭身说道:“诸位叔伯兄弟,家祖年老,不能出门迎接,只能在聚义厅静候诸位。还请各位叔伯兄弟见谅。”
“尹谦兄弟,这些小节就不用在意了。快带咱们去见尹老爷子,真有大事。”米仓山山主甘志远原本就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他的米仓山要不是在四川、陕西两个布政司的交界,地势险要,他又跟摩天岭的谢居士交好。凭他这个性子,早就让人给灭了七、八回了。
“既然如此,那就请吧。”尹谦邪魅地一笑,带着众人行往聚义厅。
***
从西安府到凤翔府的官道上,一列马队疾驰而过。看穿着,应该是华山派的人,细细一数,一共有五十多人,原来华山派一众高层竟然倾巢出动。区区一个太白山堂,值得么?
“值得。”周不疑骑在马上,也不回头,他的骑术虽然好,可也不能做到马上驰骋之时还可以分神转头。“胡师弟,你才回华山,有些事情还不是很清楚。不过你才到家,还没有歇息两天。就把你拉出来做事,师兄对不住你,不过这次实在也是没有法子。川北陕南一十九家加上太白山堂是二十家,这二十家齐聚太白山,妄图要反抗我华山一统陕西武林的大计。”
“一统陕西?大师兄你疯了吧!”仔细一看说话的居然是在海外呆了两三年的胡不悲?他居然在这个节骨眼儿给招回来了?胡不悲一边专心地骑着马,一边急道:“掌门师兄,你能消除延续了六十年左右的剑气之争,师弟虽然是剑宗出身,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