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隐藏好,装饰好,还是有很大的机会的。安平自己都心动了,他拿起了另一份情报,那是几天前传来的据说会和叶韬一同并往余杭的人员名单。谈玮莳跟着叶韬一起来了,但叶韬没带着孩子,显然是觉得气氛不会太轻松。护卫力量更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多年跟随在叶韬身边的刘勇,这次自然还是侍卫长,金泽则担任侍卫营营正,有三千人编制,个个身手出众的侍卫营,这一次会有一千两百人随叶韬来余杭。另外还有包括刘勇的妻子“金丝剑”曹默在内的一众年龄不等的江湖好手约二十人。看这样的阵容,或许觉得叶韬有些剑拔弩张,但想想他现在的地位,想想他的业绩,就会觉得,其实也还好。这种护卫力量,差不多也就是国主一级出行的护卫阵容的一半,但叶韬的价值,可是远远超出半个国主的。
而且,让人觉得略微安心的是,叶韬的这支使团里,如以往那样,仍然有相当数量的重量级商人,或者是商户的代表。九州商会,七海商社都有相当高层级的代表。看起来,仍然是希望进行一些比较温和而互利的会谈的。
安平的注意力可不会仅仅放在这些人身上,他注意到这个使团里有池云、和丰恣在。丰恣大概没机会成为江砚这样的顶级谋士,不是因为他的才能和视野,而是个性使然。江砚对国主对春南的忠诚和感恩,在处理繁杂事务上的耐心,以及精心构造大局面,希望能够挽狂澜于既倒的决心,都是丰恣这个懒家伙不能比的。虽然丰恣一直都挂着北疆经略府的职位,但却长期居住在丹阳,和朋友们治游作乐,不亦乐乎。这些年里,他只是偶尔出手,风格也更偏向于因势利导,但丰恣的能力,却没有人敢怀疑,这家伙虽然擅长因势利导,能够取巧绝不用正常而麻烦的方法,但他有一点是远远超过江砚的,那就是他对各种领域的通达,他的知识面几乎没有死角,这让他总是能从别人觉得非常诡诱的角度,找到关键点所在。而且,这家伙可是个外交谈判高手,比起总是一副谦谦君子样子的叶韬难对付多了。
安平摇了摇书桌上的铃,一个丑陋的家庭走进了书房。家丁身高快有八尺了,十分高大,穿着蓝灰色的家丁服色,显得有点滑稽。但看那狰狞的面孔,恐怕没多少人能在他面前还笑得出来。
“老爷,有什么吩咐。”家丁问道。
“让阮小五出发,跟上叶韬的队伍,盯着不放,不要打草惊蛇。”安平吩咐道。
“是。”丑陋家丁应声,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在王宫东宫内,太子也看着类似内容的文书,他的表情有些复杂,“叶韬……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太子爷身边总是有一班老臣,虽然锐气不足,却有着根深蒂固的关系网。二王子,则受惠于当年春南和东平的关系蜜月期,曾经被当成是最好解决方案的由谈玮哉同时继承两国王位,让东平春南合二为一的说法,让不少“和平主义”的大臣聚拢在了身边一起营造声势。虽然最后这种说法烟消云散,两国国主对这种解决方案都不屑一顾,但二王子的手段层出不穷,终于还是在身边聚集了足够的力量。如果不是因为东平巨大的军事威胁,恐怕老国主薨毙之后,两个王子就兵戎相见了,但现在双方的支持者却都极力避免这种会造成极大内耗的行径。但国主之位,终于是要有一个说法的。
“这叶韬,现在在北国势力甚大,但在南方,又能有什么作为?无非是他地位够高,和谈家关系也够好,这才能代表国主来洽商国是罢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哼了一声说。
“大概不会那么简单。”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大家知道,这是太子殿下最宠信的太监,在他身边跟随了快有三十年的陈公公。“携攻灭北辽的余威,前一阵……似乎又是春南的某位将他得罪得够狠,他能客客气气来谈事情才是怪事呢。”
“现在的情势,春南不得不低头……以前,我们这边的做法是很有些不地道,东平诸多商户都颇有怨言,的确是有些过分了。税负可以谈、城卫军和其他豪强世家也不能再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了。徐老……您家的公子,还是约束一下,低个头,表个态,说些软话,希望能糊弄过去。叶韬这家伙,别人给他面子的时候,他还是很好说话的。”太子说道:“得罪他的又不是我们,这个,我们就不必操心了。”陡然间,他的语气有些冷。
之前在东平兴风作浪的,是二王子那边的人。二王子受到常菱影响,似乎真的信了东平对常菱颇有歧视侮辱的事情,而常菱和谈玮哉能一年连着一年的住在余杭,也被他看做是被无视而不是被优容。同样的事情,在不同的人看起来,真的是有截然不同的结果。常菱嫁给谈晓培,固然是有老国主希望这个娇纵傲慢的女儿能有个好归宿,却也的确是希望能够结好东平,成通家之好。而婚姻之事,不成为亲人,就是成为仇人,老国主没想到,终于还是这个结果。谈晓培虽然并不非常重视常菱,却也不曾怠慢她,用度、年节的赏赐、仪仗等等,都是非常宽厚的。据春南暗谍调查所知,王后卓秀日常的花费用度,恐怕都不到常菱的三分之一。而卓秀以王后之尊,平时出行,只要不是典礼祭祀之类,总是轻车简从,甚至经常只有六个侍卫、两个侍女、一个随侍女官,寒酸到了极点。这两厢比较,恐怕没有任何人会觉得,常菱是理直气壮的。但她自己,偏偏是……
“叶韬要是要求常菱回东平呢?”老臣问道。
“让她回去……谈晓培归根到底是个将军,妻子孩子算什么?何况还是不怎么讨喜的,到时候他在我常家随便杀个几十个人,说给谈玮哉抵命,谁敢说什么?”太子殿下明白无误的说。
“恐怕……二殿下不会那么容易同意吧?莲妃自己恐怕也不会想回去。”
“哼,妇人……结好东平没做到,可也不能真的被当做仇人,让人迁怒我春南王庭。这事情,我会去和弟弟说的,不能让常菱再任性下去了。”太子殿下有些恼火的说。
至于莲妃常菱,则是对叶韬前来春南怀着莫大的警惕,甚至是有些愤怒。她从到东平和叶韬的第一次接触到现在,那么多年过去了,叶韬从来没有将她当作是贵妃,有着怎么样的尊敬。虽然当面的礼数上是不会缺少,但叶韬自从品秩一到,可以不对她行礼,就真的再也没有对她行过礼。而叶韬和谈玮馨,在诸多事情上和她作对,后来更是经常给她脸色看,这些她都一一记在心里。有时候,有些人就是不知道反省,哪怕莲妃身边的人,对于她的喜怒无常,骄横跋扈都颇为反感。莲妃总是觉得出身王族,应该什么要求都得到满足,就是比其他人高出一等的做派,在东平可是吃不开的,回应她的自然是一片片看白痴的眼神。纵然莲妃容貌秀丽,大家私底下笑笑,只当她是国主娇养着的玩物罢了。如果谈玮哉真的能够成为两国共主,她的地位的确是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这可不是她能说了算的。而到最后,暂时的荣耀光鲜都过去了,自己仍然是那个不受重视的贵妃而已。
谈玮哉倒是有些兴致盎然,春南这套极为重视仪态的贵族教育怎比得当初在丹阳,什么都有得玩来的开心?他现在也不算是小孩子了,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而长年春南式的贵族教育,则让他将许多情绪压抑在心底。表面上,他只不过对侍卫说了一声:“倒是真有许久没见过叶经略了,这攻辽之战,应是有许多有趣的地方,到时候倒是可以当面讨教一番。”这也算是得体,谈玮哉倒是不在乎是不是要回丹阳,在他看来,丹阳恐怕要比余杭好得太多了。
从丹阳出发之后,叶韬一点都不着急。在他看来,让春南那些家伙多发愁几天也没什么不好。另外,他的主要职责可不仅仅是把常菱和谈玮哉带回丹阳。一路上要经过许多地方,有的地点在秘密囤积粮食、军械、弹药等等,而有的地方则是大军驻扎,正在进行着艰苦的训练。叶韬一路上正好可以巡视一番,了解一下东平的战争准备情况。哪怕知道叶韬仅仅走路过,沿途的地方士绅商家都会想方设法来接近,但除非真的是在观赏风光的时候偶遇,不然,叶韬对这类社交活动,是敬谢不敏的。
虽然拖拖拉拉的行进,但距离边界终于也只有一天路程了。过了边界之后要行进至少两个多时辰才能安顿下来,叶韬决定还是等明天一早再通关比较闲适一些。之前,自然可以将队伍分成前导队和主队,但到了春南境内,这么安排就略有些不妥了,容易给人散漫的印象,也不利干队伍保持一致,有充分的安全保障。
毕竟是处于两国最主要地面商路上,边界这边的驿站虽然肯定说不上有多豪华,但设施也很完备。驿站的维护和运营,现在可是一些官员考绩的标准之一,而在驿站对面,一家颇有规模的如家连锁客栈可是虎视眈眈得很呢。哪怕是官员出行,现在也可以选择驿站之外的地方,同样可以予以费用报销。这招当初可是让驿站系统的负责人急的跳脚,后来索性全面向如家连锁客栈学习,并大大加强了在驿站进行官文传递和其他服务的功能,才让驿站系统的经营稳定了下来,经过几年精耕细作,驿站已经成为直属户部的诸多“国有企业”中,盈利性很不错的一家。叶韬这一行接近两千人,几乎占据了整个驿站,一些人还不得不安排到对面的如家客栈里去。在顶层的露台上眺望不远处的市集,叶韬觉得有点奇怪。
“你去问问,市集那边怎么了?”叶韬吩咐道。
金泽去转了一圈,马上来回报说:“大人,贤越行在脱手一批东西。我去问了问,老板说他交了固定的关税之后,到那边的镇子里休息,到了第二天,就有当地的官员和军人跑来要收第二茬的税。他们还听闻说,最近一段时间,春南各地驻军和地方官,找商队打秋风的事情屡有发生,他这批货就算运到了地头,恐怕也挣不到钱了,索性拉回来就地出手,给那些有实力的商会。”
“有实力?”叶韬皱了皱眉头。
“人多的,护卫力量强的,有后台靠山的……地方驻军未必敢骚扰。比如说,几位阁部大臣的条子,两位王子批的路引什么的,好像都很管用。”金泽不以为然的说。
“你把他们手里的东西都买下来。”叶韬冷冷的说:“连车队和旗帜什么的都买下来,分两百人,易装为商队先行出发,给我把情况摸清楚了,有勒索敲诈行为的,作为盗匪处理,你看着办,我给你兜着。”
金泽嘿嘿一笑,叶韬对这种情况显然是不太满意了。两国结盟之后最初达成的协议里就有关于商队税制的条款,除了关税和在各地进行销售时候的交易税,其他一切税收两国互免,一切加派,商队都可以拒绝缴纳。这些条文,在东平执行得非常彻底,尤其是东平的军队是绝不会捞过界去找商旅麻烦的。但在春南,前几年还好,现在东平的军事顾问们回国久矣,两国的关系也有些复杂暧昧,春南的地方驻军和当地官府,就开始蠢蠢欲动了。对于诸多东平商家来说,真要是严词拒绝了这些沿途的勒索,恐怕遇到的麻烦更多。有些商家在春南寻找保护伞,每年交上一笔钱,倒是可以免去很多麻烦。
有些则索性不跑陆路了,转而和海商合作。但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