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双怪朝袁傲策看来。他们的容貌极其平凡,就是那种拿着钓竿像渔翁,拿着斧头像樵夫的脸。但是他们身上散发的沉稳气度,却像是身经百战的将军。
袁傲策不屈不挠地与他们对视着。
黑山老怪突然咧开嘴,冲着他笑道:“娃娃,过来玩玩吧。”
挑衅无敌(一)
纪无敌拉住袁傲策的胳膊,朝他们摇头道:“阿策是我的,你们还是玩彼此吧。”
类似对白白道人士最近已经听得很多,早就练就一身金钟罩铁布衫的本领,所以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但是黑白双怪颇受冲击。黑山老怪几乎是颤声问:“你,你是断袖?”
袁傲策目光一凝。
纪无敌疑惑地盯着他须臾,舒眉道:“难道你们也是?”
黑山老怪激动地点头。
纪无敌突然跑过去,站在他面前,沉声道:“有个问题我很早就想问了,但是一直没有找到人选。但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我遇到你们了。”
黑山老怪明显的受宠若惊,“什么问题如此神秘?”
“就是,”纪无敌认真地看着他,“两个男人到几岁的时候会力不从心?”
……
黑山老怪的笑容慢慢凝固,然后崩裂。
比起他,白水老怪倒是很淡漠,“因人而异。”
纪无敌继续虚心求教,“那煮饭煮得多了,那里会松弛吗?”
黑山老怪脸上刚刚缝合的缝隙重新裂开,显然很清楚煮饭的深意。
白水老怪道:“因人而异。”
纪无敌道:“那你们谁是上面的那个?”
黑山老怪退后了很多步,以表明自己拒绝和纪无敌说话。
白水老怪依旧板着脸道:“因姿势而异。”
纪无敌恍然大悟地击掌道:“受教了。”他眼中闪烁着动人的神采,“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只怪我爹去世得早,不能亲自教导我,我才只能想两位求教啊。”
黑山老怪倏地蹿回来道:“纪辉煌也是断袖?”如果是断袖,纪无敌是怎么蹦出来的?
纪无敌摇头道:“不是。”
“那你怎么知道他会教导你,而不是打死你?”通常父亲知道自己儿子是断袖,恐怕早就一掌劈死了吧?他不免感慨地想起自己那个没有劈死他,反倒被他劈死的短命老爹。
纪无敌道:“这是我美好的愿望。”
白水老怪道:“我知道你爹为什么死了。”其实纪辉煌的死对于武林来说是个谜,因为他死在壮年,而且先前活蹦乱跳,无任何征兆。辉煌门的解释是他练功走火入魔,但是以纪辉煌的武功、智慧和心性,要走火入魔的可能太小。
周遭的人顿时好奇地竖起耳朵听。
纪无敌道:“我一直觉得他是愁死的。”
“……”白水老怪点头,“我同意。”
黑山老怪在一旁不耐烦道:“你们聊得有完没完?”
白水老怪抬头看了看渐亮的天色,“时辰不早了。我们早点打完,回去睡觉吧。”
黑山老怪一听睡觉,立刻亢奋起来,“今天可以吗?”
白水老怪看也不看他道:“只要你不半路睡着就可以。”
黑山老怪顿时炸毛了,“谁半路睡着了?我只是……我只是暂时休息一下,谁知道我醒来的时候你就睡了。”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白水老怪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我应该等你两个时辰?”
“……”黑山老怪郁闷地看着自己钩子。
纪无敌转头对从刚才就跟在他身边的袁傲策道:“阿策,你要好好锻炼身体。这是前车之鉴啊。”
袁傲策不自在地撇开头,瞪着黑山老怪道:“一起上?”
黑山老怪道:“当然,我和水水从来没有分开过。”
……
纪无敌对袁傲策道:“阿策,你现在明白,阿策这个称呼有多好听了吧?”
袁傲策对比了下,不情不愿地点头。
黑山老怪呱呱大叫道:“我家水水哪里难听了?哪里?”
纪无敌和袁傲策同时道:“就这里。”
白水老怪一把抓住往前冲的黑山老怪,叹气道:“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怎么还不改改。被人一挑衅就忘了东西南北中。”
黑山老怪尴尬地收回脚步,“这不是有你在我身边吗?”
白水老怪对袁傲策道:“虽然我不讨厌你们两个,但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不能让你们轻易地离开。”
话虽然如此,众人已经听出话里的松动。
尤其是在外面仍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里面的气氛更显得微妙。
纪无敌道:“我们是来救人的。”
黑山老怪道:“我知道。你们是来救凌云和慈恩那两个老鬼。”
纪无敌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想救他们吗?”
黑山老怪嗤笑道:“白道武林没事都能找事,何况这次是真的有事?”
纪无敌道:“不是这个原因。”
黑山老怪斜了他一眼,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原因?”
“因为他们也是断袖。”
……
在场白道人士的表情可想而知。
纪无敌和袁傲策也就罢了,反正他们两个从来都怪胎。他们也懒得去管他们的闲事。但是凌云道长和慈恩方丈……
程澄城等人努力地想让自己看上去很镇定,但是眼中的慌乱和震惊怎么都掩饰不住。
怪不得凌云道长对纪无敌另眼相看,原来是臭气相投?很多怪异的事情都有了解释。
黑山老怪也是顿了很久,才叫道:“凌云和慈恩?道士和和尚?武当和少林?”
纪无敌点头,“不信你问他们?”
他指的他们就是红十一娘和翠羽客。
红十一娘看到黑山老怪询问的目光,缓缓地点头道:“我们也是刚知道。”
……
黑山老怪觉得如今的武林太疯狂了。
想当年他和白水老怪为了在一起,不但弑亲杀友,还要遮遮掩掩不为人知,最后干脆隐居来躲避世俗目光。没想到几十年过去,断袖竟然已经普及到白道,而且还是白道领袖!
他转头看着白水老怪,一脸的不可置信。
白水老怪虽然面无表情,但是眼波却不似刚才那般平静。
黑山老怪看着他,“水水,现在怎么办?”
白水老怪道:“回头对凌云和慈恩好点。”言下之意是放人没门。
纪无敌等人也没不意外。要是他们一听凌云道长和慈恩方丈是断袖就急急忙忙地放人那才叫奇怪。
纪无敌叹气道:“这么看来,没办法了。”
黑山老怪将钩子横在胸前,昂首道:“不管你们几个人一起上,我们就是两个。来吧。”
红十一娘突然对纪无敌道:“你不是说他们两个人在这里亲亲我我,两人世界很幸福,不想救他们出去了吗?怎么一转眼又要救了?”
纪无敌道:“因为黑白双怪也是断袖。”
红十一娘不解。
白水老怪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纪无敌道:“他们是断袖,而且是年纪老迈的断袖,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欲求不满,看上凌云道长和慈恩方丈,硬生生地拆散他们这对小情人?”
……
凌云道长和慈恩方丈是小情人?
程澄城等人非常非常地想把耳朵捂起来。
黑山老怪怒极反笑道:“我原本还想念在你也是断袖的份上对你手下留情,如今看来,你很想找死。”
纪无敌退后半步,身体半依着袁傲策道:“这叫恼羞成怒。”
白水老怪突然看了黑山老怪一眼。
黑山老怪叫冤道:“水水,你不会也信了他的鬼话吧?”
白水老怪道:“不是,我只是觉得他的提议还不错。”
黑山老怪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说时迟,那时快,白水老怪的右爪犹如猎鹰,猛而疾地朝纪无敌的面门抓去。
袁傲策似是早有所料,一手将纪无敌藏到身后,一手抬起擀面杖,轻描淡写地朝白水老怪的掌心袭去。
白水老怪五指一收,正要抓住擀面杖,却见袁傲策手腕一翻,擀面杖擦着他的指甲划出去。
白水老怪心里头一惊,正要退后,黑山老怪已经从他身后跃出,挥着钩子朝袁傲策的百会穴袭去!
纪无敌忽然从袁傲策的身后滑了出来,手腕一抖,朝白水老怪投去一枚东西。
白水老怪虽然没和他交过手,但是纪无敌在高手榜上排名第八之事还是有所耳闻,因此半点不敢怠慢,侧身收爪,将东西牢牢地抓在手中。他早将手掌练得如铁一般,比普通武器更加坚硬,因此倒不怕他投来的东西伤到他。只是他抓住后翻掌一看,眉头立刻嫌恶地皱了起来。
原来纪无敌丢出去的是一只肉包。白水老怪出手极重,肉包哪里经得起他的拿捏,肉汁和肉早被挤了出来,沾了一手。
趁白水老怪分神的间隙,袁傲策用擀面杖轻轻挡开黑山老怪的钩子,但是从钩子上传过来的内力却将他震退半步,擀面杖硬声而断。
不过黑山老怪也不好过,在空中翻了两个筋斗,才在地上站稳。
纪无敌看着白水老怪的手,摇头叹息道:“怪不得古语说,肉包子打什么……有去无回。果不其然啊。”
由于刚才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凶险,尚鹊和钟宇怕一个不慎反倒拖累他们,所以这时才赶过来,护在纪无敌的周遭。
黑山老怪也有样学样地上前几步,与白水老怪并肩而立。
白水老怪看着手中的肉包,又看看纪无敌,冷声道:“你的内力呢?”刚才的包子打得准归准,但是绵绵软软的,完全不像是高手出手。纪无敌是传说中的年轻高手,甚至可说是白道年轻一代第一高手,就算比不上他们功力深厚,也应该比刚才围着他们的几个强才是啊。
全场肃静。
挑衅无敌(二)
尚鹊的心猛地缩紧。难道他们周全了这么久,就要在这里功亏一篑?!
其他人都狐疑地看着纪无敌。
原先不觉得,但是被白水老怪这么一说,他们才想起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见过纪无敌施展武功。因为大多数时候他不是和袁傲策单独在一起,就是和尚鹊、钟宇在一起。每次出手,都是身边的人。
难道说……这个辉煌门门主只是徒有虚名?
但是铁笔翁的高手榜明明将他列为第八高手……
他们屏息等着纪无敌的回答。
纪无敌倒是很淡定,“我的内力当然是在我的身体里,总不能放在家里吧?”
白水老怪将肉包子丢在地上,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丝巾,缓缓地擦着手掌,“我感觉不到。”
纪无敌点头道:“这是应该的,因为我的身体只有阿策能进来。”
……
程澄城等人面红耳赤地望天。他们什么都没听懂……
黑山老怪不满地拉着白水老怪的袖子,“水水,你要感觉内力,感觉我身体里的就好了。不但内力一流,而且耐力和冲击力也很一流。”
白水老怪不动声色地将袖子从他掌中扯出来,“这是二十多年前。”
水水是在间接地表达对他的不满吗?
黑山老怪瞪大眼睛。他突然觉得纪无敌刚才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而水水的附议也不仅仅是为了引开袁傲策和纪无敌的注意力。
凌云、慈恩……
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或许,让这些人把凌云和慈恩救走也不是什么坏事?
就在黑山老怪动摇,白水老怪狐疑之时,袁傲策丢开了手里的半截擀面杖,在四周巡了一圈,终于挑中程澄城手中的剑,“借用一下。”
程澄城看看他,又看看手中的剑,干笑道:“我只有一把。”
纪无敌鼓掌,“程少侠是准备一剑单挑黑白双怪吗?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勇气可嘉。那我们就在这里祈愿你凯旋而归。”
黑山老怪和白水老怪的目光同时看过来。
……
程澄城迅速低头,双掌托剑,递给袁傲策,恳切道:“能得到袁先生垂青,是此剑的荣幸。只是这把剑乃是师父所赠,所以还请袁先生用时稍加小心。”
袁傲策接过剑,淡淡道:“最差也不过是第二根擀面杖罢了。”
擀面杖的残骸正无声地躺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