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袖袍,忽然卷扬起来。
这袖裾激扬,如波浪一般,刹那间已将“参合指”消解于无形。这次大风道人禁不住脱口呼道:“千山重叠!”
原来从武当山南岩宫上跳望,可谓千山重叠,而武当派张真人将一般内息,随着峰势运转,大可以阵势压敌,小亦可以一击一拂之力应用之。燕狂徒以袖风将“千山重叠”使得绵延无尽,便是这种绝学之上乘。
燕狂徒以“千山重叠”,引去“参合指”的纯力,地眼眼见燕狂徒掌已及胸,他毕竟是一代宗师,猛一吸气,胸膛竟瘪了下去,燕狂徒这一掌便告击空。
燕狂徒双腿瘫痪,无法追击,由于他生得十分雄壮高大,坐起来也可击到对方胸部。只见燕狂徒易掌为爪,赫然竟是少林派的“金刚佛爪功”!
地眼这下避不过去,胸前衣襟,便给抓住;地眼是什么人,低头一偏,便以光头顶了过去!
地眼大师的“铁头功”,可不是一般的“铁头功”,别人最多只能开碑裂石,他却可以碎断剑锋!
那时剑锋正刺往他的脑门去!
握剑的人也绝未料及地眼的头并未穿窟窿,反而是剑崩了口!
当时握剑的人是齐公子!
“四指快剑”齐公子!
连齐公子的快剑也被地眼大师的头一头撞断过!
但他这一次,的确是撞中了燕狂徒的肚子!
可是那不象肚子,却象一团棉花!
这团棉花却吸住了他。
他猛然想起,武当有一种内功叫做“九转玄功”,能够练到了全身各个部位。柔软自如,而且能借别人之力生力,反击对方。
可惜这时他已快要窒息了。
只听到燕狂徒的声音道:“是不是?少林加武当,是不是比少林或者武当好得多了?”
说完之后,地眼就觉头部一松,终于又吸着了空气,没真的晕过去。
这时少室山上的和尚与道士,全都震讶于燕狂徒的盖世神功。只有燕狂徒自己心里,有一阵凄然,因为他发觉自己的功力,真个大不如前了。萧秋水也有些感觉得出来,虽然燕狂徒博学精微,以少林、武当的武功三两招使制住了地眼神僧,但是这比起昔日在擂台下燕狂徒的三声大喝,震死大永老人,真不可同日而言。
卓非凡道:“前辈神功绝世,还请前辈点拨在下几招。”说着刷地拔剑,斜架于肩胸之前,动作十分潇洒利落。
燕狂徒笑道:“你不服气?”
身子忽平平升了起来。
燕狂徒升起了六七尺高,笑道:“闻说‘剑若游龙’卓非凡,最高的是剑法,然后是轻功,第三种功夫还不知道,我就跟你比轻功、比剑法!”
“比轻功?”卓非凡瞟了他的双腿一眼,诚恳地道:“以剑法决胜负便好了。”
燕狂徒笑道:“你是怕我双腿不能动,比不过你?”
卓非凡不卑不亢地道:“若前辈双腿自如,在下自然不是对手。”
燕狂徒大笑道:“好,好,你不想占我的便宜……但你可曾听说过,少林派有一种轻功,叫做‘一苇渡江’?”
地眼好不容易才透过一口气,闻言又变色道:“‘一苇渡江’只是敝派其中一招名称,哪里是什么轻功?”燕狂徒摇首道:“那你的见识,未免太窄了。如果天正在,他就会知道,‘七十二绝技’外,轻功便要以‘一苇渡江’见长。”他一面说着,一面就运功力;在关庙,他就是因真气走岔了,所以无法使出“一苇渡江”来,险些吃了大亏。
待他功力运行了一转,神功斗发,便道:“你不信么?我试给你看!”
倏然纵身扑向卓非凡。
卓非凡大惊,蓦然一掌拍出。
他出掌轻忽,但变幻莫测,暗蓄强劲,实得武当内家拳的精萃。
燕狂徒忽然半空一折,掠向一名僧人,在间不容发从容闪过卓非凡一掌。
那僧人是少林的高手,摸杖便砸,但一杖砸下去,才警觉自己手中已没有了禅杖。
禅杖不知何时已被夺去。
燕狂徒并没有对付他,却用禅杖一点地,又扑向卓非凡。
卓非凡正想拔剑,禅杖尾已敲向他右腕“内关”穴去。
卓非凡不及拔剑,唯有飞退。
燕狂徒大笑一声,“登”地一响,禅杖折而为二,他左手执杖首,依然追击卓非凡腕穴“外关”,右手持杖尾,往地上又是一点,直追而去!
卓非凡的轻功叫做“千里不留痕”,一旦使出来,快如急烟,嗖地直溜了过去,跃过庙墙,直入寺中,左穿右插,未撞上一物。
他逃得快,燕狂徒却追得更快。
他双腿虽不能行,但每次借杖尾之力一点,即能赶上,他右手禅杖,始终不离卓非凡手腕穴道三寸之遥,卓非凡也一直未能将剑拔出来。
两人一进一退,无疑是等于较量起轻功来。
只是其他的少林、武当子弟,在后面无论怎样追赶,都是望尘莫及。
两人一追一逃,到了一处院子,这里是一般下等做粗重工作、不入禅房的闲杂和尚居处,这些和尚一般来说,不是犯了戒规,就是顽冥不灵,或垂垂老矣,或痴呆愚骇,所以这里便是他们自生自灭的地方。
当燕狂徒和卓非凡一先一后掠进来时,大部分僧人,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见两个人如蝴蝶飞来飞去,直是差愕难解。
只有四五个又老又瘪的干瘦老头儿,径自在浇水淋花,挑粪劈柴,对场中两人的轻功,宛似未见。
无论卓非凡如何腾挪闪移,都无法逃脱燕狂徒的紧迫不舍。
他的内功纯厚,迄此也不免有些急促了,但燕狂徒一点也不气喘棗他只把拐杖轻轻一点,立即就能借力飞跃,而且控纵自如,丝毫不耗力气。
他现在才知道少林“一苇渡江”的出神入化。
“少林派的内家借力打力,真正发挥时,以佛彻道,觉迷为悟,比武当的内家罡气还能持久,你这可知道了吧?”燕狂徒一面追击,一面说话:“我因不耗力,才能说话,你武当内家气息,可能做到这点?取他人之长以补已短,怎能坐井观天!”
卓非凡汗涔涔下,眼角忽瞥见一青年已在院里一个角落,看着自己,他认识这青年便是在寺门外,跟燕狂徒一起来的,心中不禁一凛,怎么这青年的轻功比自己还利害!他素来谦冲,但内心颇为自负,今才知“无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胆意一挫,燕狂徒的杖尖使打中了他上臂的“臂儒穴”。燕狂徒一击即中,一中便收,又坐了下来,将双杖一丢,笑道:“我点你穴道用的是什么武功?”
卓非凡神色惨然道:“是武当派‘三十九桥齐点头’。”
原来武当计有八宫、二观、三十六庵堂、七十二岩庙、三十九桥、十二亭、二十七峰等胜景,适才燕狂徒施的就是“三十九桥点头”的点穴法一直将他封住。
燕狂徒一笑,隔空嗖地一指,将卓非凡臂上穴道解开,道:“这是‘参合指’。”
这时部分少林、武当高手,已然赶到,气喘咻咻的看场中情形,卓非凡虽然潇洒不凡,也不免勘不破这点,当下将头一昂,向燕狂徒抱拳道:“前辈武功,实远胜在下,但少林武当二派的武功,各有其宗,万万不可混在一起。”
燕狂徒怒道:“瞧你还算个聪明人,怎么如此糊涂!要怎样你才能相信……拔你的剑吧!”
卓非凡端然道:“在下纵然拔剑,也断非前辈之敌……这一场不必比了。少林武当的武功,只要苦练,便成大器,今日若少林和敝教掌门尚在,便不致令前辈失望了。”言下之意是,我的武功不及你,但并非武当、少林的武功不如你,若天正、太禅在,就不致如此一败涂地了。这番意恩,燕狂徒自是听得懂,而且听得怒不可遏。这时大部分的僧道,已赶了过来。
燕狂徒咆哮道:“难道你们真的要等别人率先融会贯通你们两派武功,过来杀了你们,才能觉悟!”
只见僧道们个个神色冷然或木然,或讥诮之色,或惶恐之颜;卓非凡淡淡地道:“少林、武当二派武功深远广博,举天之下,只怕除前辈之外,又有谁能尽学?前辈是杞人忧天了。”
一人懒洋洋地道:“何止是杞人忧天,简直是胡说八道。”
又一人粗声粗气地道:“何止胡说八道,是痴人说梦话。”
又一人苍浊的声音道:“何止痴人说梦话,简直是满口胡柴!”
又一人急急忙地道:“不是!不是!是乱吹法螺!是乱吹法螺!”
又一人淡淡闲闲地道:“我说都不对,是吹牛皮,吹大气!”
说话的是五个和尚,看来耳又耷、人又老,眼睛都老得快睁不开了,驼背哈腰,显得痴愚无比,燕狂徒却整个人沉静了下来,象冷硬的岩石一般地,他问:“谁是抱残?”
此语一出,众皆大震。抱残是寺中高僧,辈份犹在死去的天正之上,但已足有数十年未现法踪,难道竟是在这做下滥粗作的杂僧?
只见一个老人,双手正合抱着一捆柴,道:“抱残?我是抱满怀冰雪啊!”
燕狂徒双目似毒剑一般地盯着他,道:“你是抱雪?”
那僧人哈哈大笑,便是不答之答。另一个僧人却道,“抱残?何必一定要抱残?老袖抱月,可不可以?”
燕狂徒的态度居然十分庄重,道:“可以。”
另一个僧人道:“他叫抱月既然可以,我叫抱花当无问题了?”
燕狂徒也答道:“没有问题。”
又一个僧人道:“他无问题,那我叫抱风,不会惹着你吧?”
燕狂徒便道:“不会。”
剩下一个又老又懒又疲又矮的白胡子老僧叹道:“既有‘风花雪月’,那老僧只好是抱残了。”
燕狂徒道:“风花雪月,到头来还是要调残的。”
抱残眯着眼睛道:“红尘俗世,又有哪样不凋不残的?要残的……总是要残的。”
燕狂徒和“风花雪月残”五僧的对话,吓坏了一众僧侣道士。
原来抱残一代,是天正大师的师叔伯辈,在少林位份甚高,跟燕狂徒是属同一时代。这现下的“怀抱五僧”,是当年之时,咤叱风云,少林派中五大高僧,如今隔了数十年,居然未死,却还在寺中浇花淋水,一念及此,不少曾对这五个看来又老又聋又哑又没用的颐指气使、吆喝斥骂的管事僧人,都吓得双腿不住打哆。
燕狂徒知这五老非同小可,而今自己双腿不便,又武功减半,实不可轻敌,但他生平素来好胜,敌强愈强,当下依然故我,道:“没想到你们五人居然还没死。少林寺的实力,可不能轻视啊。”
抱残懒洋洋一笑道:“岂止少林而已?武当九疑、九死、九生三人,也不是一样没死!”
卓非凡一听,几乎喜得跳了起来,颤声问:“神憎说的,可是真的?”原来卓非凡的武功,直接由大师兄守阙指点。他入门较晚,悟心奇高,才有今天名誉地位。他却知除了太禅之外,武当先辈中还有当年五大长老,其中铁骑、银瓶已死,却未料九生、九死和九疑“三九真人”尚在人间!
他本来正深恐自虑,武林危局日艰,自己无法独承大任,而今知派内尚有这等高人活着,不禁放下心头大石,狂喜不己。
燕狂徒冷冷笑道:“看来两派留下来的高手,倒还不少,我算是白来了。”
抱残道:“施主请使,老袖不送。”
燕狂徒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返身用手一拍地上,便要撑跃离去,忽听萧秋水急道:
“前辈!”
燕狂徒不耐烦地道:“什么事?咱们狗拿耗子,还多说些什么!”
萧秋水道:“前辈不能走!难道眼睁睁让那朱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