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举人无异议;东西就被抬出来;按照单子分作两处。
沈瑞名下那一份;直接抬到沈瑞院子的厢房中;而后上了三道锁。三把钥匙;宗房大太太、郭氏、沈举人一人一把。
沈瑾那一份;张老安人虽提过要代沈瑾保管;不过沈举人胳膊一挥;也按照沈瑞的例;抬到沈瑾院子的厢房上了锁。只是这回宗房大太太与郭氏都没理会;沈举人便只叫人上了一把锁;将钥匙自己收了。
沈瑾那份单子;宗房大太太叫人抄了两份;一份给了沈举人;一份给了沈瑾自己收着;沈瑞这一份;则抄了三份;除了沈举人之外;宗房大太太与郭氏手上一人存了一份。
清点清楚;事情完了;宗房大太太与郭氏便告辞离开。
沈举人转到沈瑞院子里;看着厢房上的三把锁;只觉得碍眼无比;差点就要叫人立时将锁砸开。
不过想着宗房大太太与郭氏抄走的单子;他又歇了心思。
待回了书房;看着东厢一间上锁的屋子;沈举人面上很是得意……
第一百七十八章 至亲骨肉(二)
沈家四房这几年内院没有主母;张老安人“荣养”;沈举人一味苛严;下人们当着他的面恭恭敬敬;背后却只有埋怨东家不慈的。
四房发生的事情;更是口舌相传;传了个于于净净。
各房头得了消息;议论纷纷;有笑宗房大太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这将贺家小娘子说给沈举人的是宗房大老爷;如今弄出这一遭的是宗房大太太;翻手云覆手雨的都是这两口子;这两口子倒是会做好人;也有埋怨宗房大太太与郭氏的;隔房女眷去插手四房家事;这算什么事?也有笑话四房沈举人不检点的;若不是有了短处;也不会这般被拿捏。
又有那一等人;唯恐天下不乱;专程将此事传到贺家人耳中。
贺家三太太正准备贺五娘的嫁妆;既要光鲜;显示贺家与四房结亲的诚意;又不能太过了;毕竟贺五娘只算是贺家宗房养女;并不是亲生女;这又是嫁人为继室。
听了宗房大太太带了族妯娌去清点孙氏嫁妆之事;贺家三太太先是目瞪口呆;随即勃然大怒。
这叫什么事?
外人尚且没说什么;贺家出去的姑nǎinǎi倒是将贺家当成了贼这事情传出去;叫旁人怎么想贺家
贺三太太心中不忿;立时打发人请了贺三老爷;说了此事。
贺三老爷心里也满是怒火;因着几年前的旧事这几年没少被人念叨;家中老母亲与兄长都谴责过;外人也讥讽过。
他放下身段;专程寻了个族妹许给沈家四房;就是想要化解这段前事。
宗房大太太此举;却是如同一个耳刮子打到他脸上。
外人见了宗房大太太此举;定会拿贺家嚼舌;几年前的旧事就又要被人翻出来说嘴。
之前旁人说嘴;贺三老爷还能笑着否认什么;如今是他嫡亲堂姐亲自安排这一出;他即便再说当年的事情是无心;又有谁会相信?
贺三老爷只觉得嘴巴里发苦;不过并不觉得大堂姐此举是专程针对贺家。她自己就是贺家出嫁女;贺家名声坏了;与她又有什么好处?
贺三老爷皱眉道:“大姐作甚不喜五娘……”
归根结底;宗房大太太此举;最为难的不是贺家;而是即将进门的贺五娘。
她即便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背负上“贪财”的嫌疑。
贺三太太摇头道:“这话是怎么说?这半年五娘闺中待嫁;两人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更没有相处过;何谈喜欢不喜欢……”
说到这里;她迟疑一下:“不过因当年的事;大姑nǎinǎi向来同九房那支疏远……会不会是因五娘出自九房……”
十三年前旧事;贺三太太当时做为年轻媳妇;上面公婆具在;不过知晓些影子;贺三老爷却是清清楚楚。正因如此;他才对九房存了愧疚之心。
宗房大太太行事向来周全;如今连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情都做了;看来当年的事情是要记一辈子
贺三老爷想到此处;怒极反笑:“当年本是她求着娘家人;如今倒成了贺家不是?逼死一个还不算;还想要逼死第二个?”
当年宗房大太太产后垂危时;宗房大哥已经娶妻生子;说句不好听;就是宗房大老爷真续娶了旁人;有族长太爷压着;族法家规盯着;还真的能虐待到前面嫡子头上?
明明是宗房大太太心窄;怕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自己三个儿子吃亏;才一心要在娘家族妹中亲选继室;最后挑了出身庶房旁枝、xìng子温顺的族妹。
就是那族妹与宗房大老爷的几次相处;也都是宗房大太太安排;否则一个姐夫;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又哪里能不避嫌?
最后宗房大太太身子回转过来;就翻了脸;硬是逼着娘家这里将那族妹远嫁。
可怜闺中弱质女;最后落得个远嫁他乡、年轻夭亡的下场。
贺三老爷自觉良心未泯;实见不得宗房大太太如此;也是心中堵着一口气;道:“将五娘的嫁妆再添三成;十里红妆铺陈出去;我倒是看看;谁还会觉得贺家女是那等惦记前妻嫁妆的人?”
事关贺家女儿名声;贺三太太自己也有女儿;当即点头道:“就按老爷吩咐的办……”又忍不住埋怨道:“大姑nǎinǎi即便想要撒火也不当如此;看来是做了沈家几十年宗妇;儿孙具全;底气足了;不指望娘家帮扶……”
听妻子提及“帮扶”;贺三老爷就想到沈械身上;寻思是不是给长兄去信好好敲打敲打沈械;随即又觉得没意思起来。
如今沈家二房同本家关系缓和;即便自己不照顾沈械;京城还有沈家二房长辈在。
除了增加贺五娘的嫁妆;让贺家露露富之外;对于宗房大太太的昏招;他竟没有其他对策。
没几rì;沈家四房正式下聘的rì子到了。
沈举人预备的聘礼只有三十二抬;松江厚嫁成风;聘礼也重;这些抬数只算是中等;不过却没有人笑话沈家四房寒薄;只因那三十二抬聘礼中;有十抬是银子;每抬都是五百两;只聘银一项就是五千两。
亦是沈举人贪心不足;从原来的一千两提到三千不算;临了临了又厚着脸皮添到五千两。
这不过是娶继室;就这般大手笔;来客不由啧啧称奇;感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沈家四房这几年看着沉寂;没想到底气依旧十足。
有同沈家有旧的;未免替去了的孙氏不值;攒下万贯家财又如何?等新人进门;住你的屋;花你的银子;说不得还得打你的娃。都说好人有好报;可老天爷也有打盹的时候。
贺三老爷听着宾客的道喜声;看着眼前白花花的银子;面上笑着;眼里却一片冰寒。
真是拿他当冤大头?他自己有心;想要给贺五娘多陪送几成是他的事;被强按着添嫁妆;可是没人乐意。
除了那十抬银子;其余二十二抬一看就是凑数的;却是因这银子晃眼;使得旁人都忽略了其他聘礼的不足。
贺三太太看着聘礼单子;亦是人前带笑;人后发愁。
待见到丈夫时;贺三太太道:“这可怎好?之前预备的嫁妆;还差一半。沈家真是的;之前都知会过了;怎么如此不厚道?”
之前他们夫妻两个给贺五娘按照五千两银子预备嫁妆;通过宗房大老爷也将消息传给了沈家四房。后边打算添的那一千五百两子的嫁妆没有另外告知沈家;也是要有意在晒嫁妆的时候压沈家一头。
沈举人此举;实让他们措手不及。
贺三老爷冷笑道:“这有甚愁的?前些rì子不是新添了一个十五顷的庄子么?直接添上”
贺三太太闻言;满脸舍不得:“那庄子多是上田;老爷可是用了一万多两银子才买到手……”
贺三老爷端起茶来;吃了一口:“不用舍不得;是贺家的终究是贺家的;嫁妆单子上添上一句就
贺三太太闻言;晓得丈夫意思。
世间嫁女;为了防夫家侵占嫁产;有的就在嫁妆上记上这一条;所陪卤田铺面只传自家外甥或外甥女;要是出嫁女无子女;娘家则会在出嫁女去世后收回陪嫁产业。
贺三太太苦笑道:“添上这句又有何用?五娘正是宜生产的年纪;看她身子骨也结实;那边四房大老爷又值盛年……”
贺三老爷轻蔑道:“地再好也要看种子……沈源想要占贺家便宜;他是找死……”
贺三太太听明白丈夫弦外之意;未免觉得五娘子有些可怜;想要劝上两句;不过想到那十五顷的庄子;就又闭上嘴……
京城;沈宅;九如居。
沈瑞换上新衣;冬喜将后襟上的褶子抹平;叹道:“二哥个子又长了一寸”
沈瑞听了;只是笑;并不说话。
沈瑞本就比同龄的沈珏个子高挑;进京这几个月;更像是适应了京城水土似乎的;身量直窜。如今虽说只有十三岁;可身高已经五尺五寸。
随同着身子抽条;有一rì沈瑞早起时发现裤裆里黏糊糊的;伴随着初次遗jīng;嗓子也开始变音;不再是清脆的童音;而是十分尖锐。
沈瑞便轻易不肯开口;并非是怕旁人笑话他声音难听;而是为了养护嗓子;如此一来倒是又显得稳重几分。
如今虽说沈瑞与沈珏两个还没有正式出继;不过身份已明;就连原本最抵触过继的二太太都开始收拾屋子;府中下人管事们自然瞧得真真的。
不少人往沈瑞身边巴结;沈瑞只做不见;除了一心跟着三老爷读书之外;并没有收服下人;培养心腹的意思。
九如居里;除了沈瑞带进京的两个婢子之外;就只有大太太给的chūn燕;与大太太从三太太那边院子拨过来的chūn莺能近身服侍。至于之前随着他进京的郝妈妈;则是由宗房大太太做主;直接由二老爷带回松江去了。
郝妈妈虽晓得沈瑞既为侍郎府嗣子;前程远大;可是儿孙具在松江;也怕张老安人心血老cháo让她彻底留在京城;就顺势推舟地跟着南下。
临行之际;沈瑞叫冬喜包了二十两银子给她;还说了一句:“妈妈放心;我去年说的话算数;等过两年婶娘将庄子转过来;就要劳烦妈妈费心……”
郝妈妈先前早已死心;如今喜从天降;立时跪下给沈瑞磕头。
她向来识时务;无需沈瑞示意;便已经在那里提及不敢忘了小主人;以后会时常写信给小主人请安问好。至于请安的信中会不会提及其他家常;那就是后话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至亲骨肉(三)
沈瑞这里才换好衣裳;就有徐氏房里的婢子来传话:“瑞少爷;太太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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