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大太太自玉姐过继长房;也有自知之明;并未想着高攀;还是被婆婆念叨的心中生了念头。盼着幼子今年过院试;也有这件事的缘故;觉得幼子要是争气;这门亲事也并不是不能提。
乔老太太在媳妇跟前端架子;可想到大外甥媳妇徐氏心里也没底。
要是玉姐还是二房庶女;乔家想要求娶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乔老太太之前也有过这种想法。不过没想过嫡孙;想要说给庶出的孙子;结果没等开口沈珞夭了;老太太心中便另有盘算。
沈家兄弟三人;当时只剩下玉姐这一点血脉;即便是庶出也比寻常人家嫡出的小姐尊贵;嫁妆是少不了的;说不得还有可能会召赘。
不想沈家随后过继了两房嗣子;沈三老爷又添了嫡子;玉姐的行情急转直下。
加上沈瑞、沈珏两个嗣子都未婚配;更是比玉姐引人关注。
没想到乔老太太这里尚无计较;沈家二老爷外放出京;沈瑞那里又是急促定了亲事。
乔老太太的心思;只能放在沈珏那边。当年乔氏看不上娘家侄女;不肯与娘家结亲;那是因沈珞是她亲生子;想要给儿子找个有助力的岳家也是人之常情;如今沈珏却是嗣子;乔氏从娘家选嗣媳妇;以后婆媳相处也能亲近;添了嗣孙也有自家血脉。
乔老太太连着给女儿去了两封信;结果那边的回信上却压根不接这话。
乔老太太呕个半死;却是鞭长莫及;无可奈何。
等到玉姐过继长房;乔老太太就又舍不得玉姐这头。
谁不晓得徐氏出身高门;嫁妆丰厚;玉姐成了徐氏的女儿;这嫁妆定是少不了。其次作为沈家小一辈唯一的女孩;她即便不是大老爷夫妇亲生;却是亲侄女;大老爷夫妇既肯抬举侄女到长房;玉姐的地位就不会低于嗣兄沈瑞去。
乔永德是乔大老爷嫡幼子;上面胞兄、庶兄都有。乔家本就成了空架子;等到几位老爷分家时;各房家底就更薄了;轮到乔永德头上更是所剩无几。
乔老太太之前并不着急乔永德的亲事;是早已打算将自己的私房留给这个孙子。可儿孙不争气;老太太的私房也有数。
玉姐如今名分高;嫁妆也会丰厚;倒是顶好的人选。
可有个徐氏在;乔老太太晓得自己想要顺心如意;还需细细盘算……
刑部衙门。
面对着同僚下属各种恭喜声;刑部尚书沈沧也难得地露了笑模样。到底是“小三元”;沈瑞的辛苦有了回报;在士林中也初露头角;有了体面。
并不是沈沧打人去看榜;而是有个主事的儿子也参加今年院试;早早打在去看榜;结果自己儿子榜上有名不说;榜更是熟悉的名字。
这样报喜的事难得遇到;这主事如何肯错过;自是立时在衙门里声张开来
本部尚书家的嗣子得了府县试“案”的消息;在刑部衙门早已不是秘密;盯着沈家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留心主官家的各种八卦;这也是官场规则之一;因为该送礼的时候需送礼
宁可多送;不可漏送;否则谁晓得什么时候穿小鞋。
随着沈沧前后脚到刑部任侍郎的贺东盛也听闻这个消息;满脸诚挚地对沈沧贺喜;心中却是后悔不已。
早知沈瑞这么有出息;当初就应该通过沈家宗房那边“亲上加亲”。
不过有贺家与沈家四房的联姻在;沈举人这个“本生父”成了贺家女婿;总算两家算不得结仇。
沈沧在欣慰自家后继有人的同时;难免想起沈珞来。
当年沈珞虽读书上有天分;可丝毫不懈怠;十分勤勉;才能下场时一口气过了童子试;次年又过了乡试。若不是自己担心他落到同进士上;压着他不让下场;说不得春闱有望。
叹了口气后;沈沧摇了摇头;逝者已矣。
沈珞当年就是在有了功名后开始出去交际;是沈沧给侄儿起的字;如今沈瑞有了功名;也要开始结交朋友;虽不到及冠之年;却是该取字了。
沈沧琢磨了一下午;写了满满一张纸出来;可都觉得不满意。实际上;他心中莫名地存了惧怕。
沈珞之夭对他打击甚大;如今在沈瑞身上;沈沧难免杞人忧天起来;有些不敢敢嗣子起字。
等到落衙回家;他也与沈瑞提及此事。
有资格为沈瑞取字的人;除了沈沧本人之外;其实还有沈瑞的老师王守仁。只是王守仁不在京城;信件往来需要数月;沈瑞“簪花宴”在即;需要一个字出去应酬。
沈沧沉思了一下;有了定夺:“去寻你岳父;请他帮你取字……”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天威难测(四)
“瑞也;玉为信为瑞;吉之兆为瑞;字可称‘恒云;”杨廷和摸着短须;微笑颔道。
沈瑞垂手听着;却是稀里糊涂。
名字名字;字多为名的补充;他自己名“瑞”;字不应该是“景星”、“庆云”、“凤仪”之类的么?若是从美玉从璧;为“昆山”、“连城”之类的
这“恒云”从哪里来的?
不过糊涂归糊涂;他却不愿意在未来泰山面前露怯;恭恭敬敬道:“谢岳父赐字”
妻子虽还没娶进门;不过从过帖开始;沈瑞已经换了称呼;礼数上更是当成亲爹似的恭敬。用姻亲血脉为纽带抱的大腿;心中踏实。
“戒骄戒躁”杨廷和看着沈瑞;欣慰之余;不免劝诫道。
沈瑞忙应了;杨慎在旁笑吟吟道:“看来以后称不了瑞哥;要叫恒云了
沈瑞笑着看了杨慎一眼;想到杨慎的字“用修”;很为杨廷和的起字水平着急。这慎与修也是不搭界;自己这“恒云”天马行空也就不稀奇了。
不过“恒云”也好;听着不拗口不张扬;平平常常。否则要是真起了“凤仪”、“连城”之类的字;可太招摇了些。
高门嫁女;低门娶妇。
对于沈瑞这个女婿;不管是家世;还是人品;杨廷和都甚为满意。加上女儿年岁还小;离及笄还有好几年;杨廷和没有嫁女之忧;便也不排斥沈瑞上门
起字这样的大事;沈瑞能执了沈大老爷的手书过来;请自己起字;这其中也有沈大老爷对杨家的看重。
眼见长子在旁等了半天;杨廷和便也不罗嗦;道:“你不是得了好茶;带恒云下去吃茶去吧……”
杨慎应了;带沈瑞从杨家大书房出来;去了自己的院子。
吃茶是托词;询问消息是真。
“恒云可有了定夺;是回书院读书还是去官学?”杨慎道。
沈瑞道:“想要去官学。”
杨慎皱眉道:“官学教授教谕哪里比得上书院老师?岂不是得不偿失?”
“旁人都是这样过来;到时且看看;若是官学老师有真才实学;就在官学;否则再说其他。”沈瑞道。
他既有了主意;便也同沈大老爷说过春山书院的弊端。
沈大老爷很惊讶沈瑞的防患于未然;可也晓得按照春山书院现下的势头展;沈瑞所说的并不是妄想。
三年一科;一科三百进士。
只要一科出来一、两个春山书院的学生;几十年下来也是个惊人的数字。若是出来个有心人;将这书院同窗汇合起来;未必不能成势。
换做其他人;现这一点;说不定就要生出野心来;沈瑞却能不受诱惑;反而避之不及;这也符合沈家历代为官不党的传统。
或许少了这份投机;沈瑞的仕途走的比旁人要慢些;可无疑会更平稳。
身为沈家二房未来的当家人;沈大老爷觉得沈瑞这样求稳的性子很好。
杨慎听了沈瑞的话;却是不以为然;道:“若有真才实学也不会落到官学去……恒云莫要抱太大希望……”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道:“你有没有想过出京游学?”
沈瑞道:“大兄想要出京?”
杨慎点头道:“确有此念;可是家父不允!”
要是允了才怪;杨慎是家中长子;又是神童;杨家长辈肯定以功名为重。加上他还没成丁;怎么会放心他一个人出京?
眼见杨慎目光烁烁地盯着自己;眼中满是期待;沈瑞只能抱歉道:“大兄;我打算参加岁试……”
杨慎诧异道:“你是要参加后年的乡试不成?”
沈瑞点点头;道:“虽有不足;可也想要试试”
杨慎不解道:“作甚如此着急;多读几年书不好么?乡试不比童试;多准备几年没有坏处。”
生员想要参加乡试;就要考岁试科试;过了岁科考试;位列前等;可以取得乡试下场资格;这个获得资格的人数与录取人数是三十比一。
顺天府乡试每科取的人数是固定的;每科一百三十五人;如此一来有资格报名乡试的人数就在四千余人。
即便每科有过了岁科试的生员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放弃乡试;可每科参加人数也有三千来人;想要考中举人谈何容易?
沈瑞叹气道:“家父已过知天命之年……”
杨慎听了;知晓沈瑞的难处了。
两家既结姻亲;有了往来;他也见过沈大老爷两回;沈大老爷年过半百;看着身子骨不像结实的模样。沈瑞身为嗣子;要支撑门户;功名自然是越早越
“你也不容易……”杨慎感慨道。
沈瑞则是有些失望;他原以为杨慎专门拉了自己过来;另有其他“安排”;没想到还真是为了说话。
杨慎不提;沈瑞就只能厚着面皮开口了:“恬姐可喜欢那套哈;?
还是在玉姐过继前;沈瑞上街给玉姐买礼物;结果看到一套羊骨的哈;;是从关外传进来的闺阁玩具。
这东西蒙古人那边或许寻常;京城却是少见。不过作为闺阁玩具;羊骨太粗糙;鹿骨的又少见。
沈瑞就送到银楼;按照羊骨的样式;定制了两套小号玉质的;一套八只;一套给了玉姐;一套送到杨家给小未婚妻杨恬。
杨慎没有作答;看着沈瑞面色有些古怪。
沈瑞被盯的不自在;道:“大兄怎么了?”
杨慎数着手指头;道:“打去年你们定亲到现下不过七、八个月的功夫;你都送了几回东西了?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冬天送精巧手炉;随身的熏香球;过年送小狗样式的金银锞子;金银项圈;春日里送蜀锦松江布;入夏后送扇子;前些日子又送小玩意儿……”
沈瑞讪笑道:“这不是想到恬姐了么……”
杨恬这里投桃报李;也回送了自己歙砚、笔洗、荷包之类的。
沈瑞现在挂腰间挂着的青缎如意纹的荷包;就是杨恬的回礼之一。
如此礼送往来;并未是男女情炙;而是沈瑞对这门亲事的态度。
说句实在话;要是可以;他也想要试试“养成”;可惜礼法所限;只是奢望。除非是穷的过不下去的人家;没有嫁妆;才会将女儿送人做童养媳。
杨慎虽高兴沈瑞对胞妹的看重;可对于他这种“儿女情长”也有些看不过眼。
“这也太频繁;年节还罢;非年非节的;让亲家老爷、亲家太太怎么看?”杨慎摇头道。
沈瑞笑道:“大兄不用担心;家父家母那里都晓得……”
杨慎想到胞妹收到礼物时的欢喜模样;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他也是有未婚妻之人;满周岁就订亲;如今已经十几年;可每年王家走礼都是长辈准备;他从没有想过给未婚妻预备一份礼。
同沈瑞相比;他这个未婚夫是不是太粗心了?
杨慎想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训丨沈瑞了。
沈瑞带了几分好奇道:“恬姐个子高些没有?”
杨慎虽是少年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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