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二太太还在府中;不过嗣母子两人都没有提及她来。
等沈瑞回了九如居;就写了张帖子;打发长福送往宗房老宅。
正如徐氏所料;沈到了宗房老宅;梳洗完毕;坐在跨院厅里;就开始琢磨起京中的姻亲族人。
虽说在尚书府大管家跟前;他说是自己身带两重孝;不好直接登门造访、省的冲撞长辈;可实际上作为孙辈;他只用给族长太爷服期年;过了百日热孝后;就已经穿素服。至于沈珏;尊不服卑;即便是同辈兄弟;也是可服可不服
要是有长辈的家中确实需要避讳些;毕竟现下还没出正月;同辈则是无碍了。
正式往尚书府登门前;是不是当先去见沈理与沈瑛?
沈正吃着茶琢磨此事;就见有小厮拿了拜帖进来。
沈有些意外;接过来看了;面上就带了怒色儿。
沈瑞明天过来;他来作甚?是得了李实的消息;不愿意让珏哥儿归宗;过来劝自己的?
沈瑞少年老成;沈本就觉得他是个有心机的;族兄弟两个上京;一个是能当半个家的尚书府公子;一个却是寄人篱下。可笑的是;三年以来;宗房对此竟然全无所知。
听着李实的话中之意;沈珏在世时下人有慢待之处;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可叹珏哥儿是个实心孩子;即便如此;回松江时也没有说过二房半句不是。
倒是这个沈瑞;既能当得起尚书府半个家;就不能照拂好沈珏?可见人前摆出的亲近都是假的;不是亲的;就不是亲的;不过是面子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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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 归去来兮(二)
“扫榻以待么?”沈瑞听了长福转诉的回话;不置可否;摆摆手打发长福下去
春燕端了一盘糯米糕、一盘生煎白菜包子过来;茶水早就预备好的。沈瑞就着茶水;吃了两只包子、几块糯米糕。如今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嗓子的声音不似前两年那样黯哑;却是饭量大增;即便一日三餐吃着;也要每日加上一日、两日餐。
沈瑞因在家时都在书房读书;不爱这些汤汤水水的;厨房那边便变着花样送点心过来。
自打沈珏殇后;家里几位长辈都盯准了沈瑞;恨不得一眼都不离;生怕有什么看顾不周的地方。虽说沈瑞被盯得不自在;却也晓得长辈们都是好意;便也默默领了。
虽说肚子里不再饿;可沈瑞握着书却看不见去。
换做其他月份;营葬已经两月再起灵出来;那定是没法看;沈珏却是冬月走的;埋了刚两月;现下北边冰寒;还一直没有解冻。
想着要将沈珏挖出来;再千里迢迢运回松江去;沈瑞虽不能说是毛孔悚然;也有些不自在。
况且来的又是沈;去年夏天伤了沈珏心的人。只是对沈再有不满;沈瑞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计较;想到这里;不由自语道:“倒是便宜了他”
到了次日;这族兄弟两个相见;心中便都是各有思量;不过面上却依旧和和气气。
沈瑞是看在沈珏面上;不愿让二房与宗房嫌隙越深;沈则是想的多了;怕得罪了沈瑞;沈瑞在尚书府长辈面前递小话;阻扰沈珏归宗之事。
“寒冬腊月赶路;除夕与元旦都在路上;二族兄辛苦。”沈瑞客气道。
沈道:“本就是应该的;实是那边得消息得的晚;要不当早就进京了…
到底没忍住;口气中有些埋怨。松江距离京城虽两千里之遥;可真要想要快些传递消息;又哪里用得上一个月?去年宗房太爷故去;打发家中管事疾驰进京;不过旬日功夫。
在沈看来;尚书府这般安排;不过是仗着官威罢了。换做其他房头;哪里敢这般怠慢宗房?
沈瑞虽无心加深二房与宗房嫌隙;却也不想任由宗房往二房身上泼脏水。
沈沧与徐氏能不计较尚书府名誉;并不拦着沈珏归宗之事;已经是够厚道了;要是宗房想要计较太多;就有得寸进尺之嫌。毕竟沈家不是就这两个房头;还有其他族人看着;即便沈珏之殇大家都有不到之处;可要说二房长辈仗势凌人、看轻族人这一条;却是莫须有。
沈瑞挑了挑嘴角道:“我们老爷、太太特意安排大管家南下;难道大管家在路上还耽搁了?他对我们老爷、太太最是忠心;既奉了差事出去;怎么会不尽心?二族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是他有不当之处;念在他上了年齿;还请二族兄体谅则个。”
沈听了;不由撂下脸。他明明说的是尚书府长辈安排不当;沈瑞却推到大管家身上。他要是计较;倒好像揪着千里报丧的老管家不放。
话不投机;两人都同时举起茶。
沈抿了一口;撂下茶杯;垂着眼皮道:“我尊父命来京之意;想来贵府大管家已经提了;不知二房族叔、叔婶是什么意思?”
“咦?二族兄进京;不是为了祭拜珏哥儿?”沈瑞面露诧异道。
沈倒是愣了;抬起头来;望向沈瑞。
沈瑞神情不似作伪;沈有些拿不准;迟疑道:“莫非李管家没有回禀族叔、族婶?”
沈瑞依旧做懵懂状:“回禀什么?除了拜祭珏哥儿;二族兄进京还有其他什么事不成?可是为了大族兄起复打前站;可这不是还差好几个月?”
沈这回是真意外了;本以为沈瑞是奉了沈沧、徐氏的吩咐过来;可显然不是这回事;且沈瑞像是对宗房要让沈珏归宗毫不知情。
沈的心沉了下去。
他在父亲面前应对的痛快;这一路辛苦也毫无抱怨;唯一担心的就是尚书府那边的反应。
自打三年前过继;不管是从律法还是从人情上珏哥儿都已经不再是宗房子孙;生死斗不予宗房相于。要是尚书府这边长辈不点头;他带不走珏哥儿的遗骸。
在沈瑞跟前沈沧、徐氏都没提此事;是因为他们觉得此事荒谬、压根不可能;才提也不提?
沈一时脑补;倒是将自己吓了一跳。他虽带了十来个仆人上京;这边老宅也能抽调出些人手出来;可这里是京城;不是松江。他自己不过是小小举人;尚书府大老爷是二品京堂。就算他是珏哥儿胞兄;不论地位;只轮亲戚;也不过是尚书府大老爷族侄晚辈。沈沧乐意见他;他才能进得了尚书府;否则他连大门都进不去。
沈瑞见他变了脸色;心中冷笑。
就算沈沧、徐氏宽厚;无心拦着此事;也不能是这个姿态。
即便沈珏之殇;引得宗房骨肉难断;可这开口提的要求也是为人之难。也就是遇到沈沧、徐氏;都是大度不计较之人;才会不与宗房计较;换了其他人;撕破脸对薄公堂都不稀奇。
宗房依仗的;也不过是族长太爷昔日情分与二房长辈对沈珏的愧疚之心。
眼见沈如此态度;就算二房如今对宗房要求千依百顺;怕也落不下一个好;只会让他们越发觉得二房心虚理亏。
就算二房无心与宗房嫌隙更深;可关系也没有这样相处的。沈瑞这样想着;才这样应对。
徐氏担心沈四下钻营;扰得族亲不安;沈瑞却不怕。将大家都搅合起来也好;沈沧、徐氏的大度宽和;还在摆在人前说比较好;也省的过后宗房再就此事指责二房不是。
也不怪沈瑞未雨绸缪;他对宗房沈械与沈印象都不算好;这兄弟两人;一个贪权;一个贪财;要是打蛇棍上;两房总要有撕破脸的时候。他可不想沈珏走了走了都不安生;还要被继续拿出来利用说嘴。
沈自己吓唬自己;已经没有先头的气势;面上带了沉痛道:“珏哥儿之前最是亲近恒云;想来恒云也是真心疼珏哥儿。珏哥儿最敬爱太爷;两人相处十多年;祖孙情深。太爷临终前固然放不下珏哥儿;珏哥儿就能放得下太爷不成?虽说现下晚了些;可想必珏哥儿也乐意回乡……”
眼见沈“以情动人”;沈瑞挑眉道:“二族兄最后一句话却是说错了;去年八月从松江时;珏哥儿可是说过;再不想回松江了……”
沈珏确实说过类似的话;沈瑞倒不是说瞎编;不过只是一时气话罢了。
沈本满脸真挚地望着沈瑞;此时神情不由僵住。
他本就对弟弟存了愧疚之心;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针扎一把;木木地说不出话来。
沈瑞见好就收;起身道:“二族兄远道而来;旅途劳乏;好生休息;小弟就不打扰……等过几日我们老爷休沐;再摆酒给二族兄接风……”
沈心烦意乱之下;也无心留客;起身送了沈瑞出去。
不过送完客转回来;沈心绪已经平复下来。
就算珏哥儿说过那样的话又如何;自己难道还不知胞弟的脾气?他最是恋家。三年前之所以没有大吵大闹就乖顺地做了二房嗣子;那是因这是太爷与父亲的安排;他不愿意违逆长辈。
沈摸了摸下巴;看来二房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好说话;应该去看看在京的族兄弟们了。沈理那边不想熟;不好唐突登门;五房与宗房关系却亲近。只是沈瑛如今也是职官;不知在家不在;还需使人提前去打听一下……
回到尚书府;沈瑞就去了上房。
玉姐儿也在;正在与徐氏商量一份礼单。听着上面都是些吃食补品之类的物件;沈瑞问道:“这是要送给那边二族兄的?”
徐氏点点头道:“听大管家说;哥儿不耐北边气候。宗房老宅那边没有正经主事人;他来的又仓促;怕吃穿用度也无人预备;再加上些清肺止咳的药材;是我们当长辈的一点心意。也是今儿才想起这个来;要不本当你上午过去时就带了也便宜。”
沈瑞犹豫了一下;道:“准备也就准备了;只是照儿子说;还是晚几日送去为好。”
徐氏皱眉道:“可是沈今日待你不客气?”
她归省过;在宗房住了几日;自是认识沈。她本以为沈性子圆滑;即是带了“不情之请”上京;也不会真的让宗房与二房撕破脸;即便提请;也会婉转些。
可见沈瑞反应;显然不是这回事。
眼见屋子里气氛沉重;嗣母与嗣兄脸色都不好;玉姐儿有些坐不住;站起身小声道:“母亲;要不您同二哥说话;女儿先下去?”
徐氏摇摇头道:“不用;也听听吧……毛家虽不是仕宦人家;可也不算寒门小户;以后也少不得亲戚往来……”
玉姐儿面色微红;这才低着头又坐下。
沈瑞道:“宗房对珏哥儿之殇怨愤颇深;沈话里话外多有怪罪母亲与老爷之意……母亲与老爷固然宽厚;有些事还是当摆在明处。珏哥儿病殇之事;因果颇多;这边长辈固然有看顾的不周到之处;宗房也不是全无错处……”
徐氏意兴阑珊道:“人都没了;还计较这个有甚么意思?”
沈瑞道:“不是儿子爱计较;实是不愿两房嫌隙更深。人都爱推卸责任;要是母亲与老爷因愧疚将错处都归罪到自己身上;一来二去的怕是宗房大老爷与两位族兄也理所当然这样认为了……如此一来;两房只能渐行渐远;嫌隙日深;就是珏哥儿地下有知;定也不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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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章 归去来兮(三)
虽说沈瑛如今所在不过是闲职;可今日毕竟是开印第一日;还是在衙门里忙碌了半日;直到天色将暮才踏进家门。
瑛大奶奶亲自服侍丈夫去了官服官帽;换了家常衣裳;道:“相公;今儿宗房二叔打发人过来;听着那意思;像是有急事见相公。”
沈瑛转过身:“哥儿来京了?”
瑛大奶奶点头道:“听来人回禀是昨日到京;当是有什么要紧事;否则也不会这个时候出门;中间可还隔着大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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