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觉晓不知道他是学政大人,本能的认为他不简单,抱着小心无大错的态度恭敬的应对一番,没想到给周致玄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送走来人,孟觉晓回到位置上继续抄书,没曾想不到一刻钟,教室里呼啦一下之前走的学生猛的冲进来六七个,后面跟着气急败坏满头大汗的崔夫子。
“其他人呢?都到哪里去了?”崔夫子气的直跳脚,大声骂道:“朽木不可雕也!来人啊,去找,都给我找回来。”
能上的起县学的,都是家里有点家底和关系的。这种家庭的孩子,能有几个是用心读书的。夫子抓回来的这几个倒是出身一般的家庭,他们倒是没有走远,就在县学边上的租房里呆着没乱跑。
这时候高县令一脸阴沉的出现了,看见崔夫子不满的哼了一声道:“崔夫子,你家中有事怎么不禀报一声,学政周大人刚才看见教室里就一个学生,你说他怎么看本官?”
“大人,卑职实不知学政大人今日要来!正值拙荆待产,事故……。”崔夫子自辩一句倒让高县令更加的不满了,黑着脸冷笑打断道:“学政大人巡视,与你教书育人的本分有何关联?难道说学政大人不来,你就可以不上课?”
崔夫子没说的满脸涨红,却也不敢辩驳,低声诺诺道:“今日错在卑职,学政大人处卑职自会一力承担。”
孟觉晓倒是挺同情崔夫子的,虽然平时崔夫子并不看好自己。有心想说点啥,孟觉晓见这当口还真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只能是闭上嘴巴作壁上观。
一干出去的学生陆续的被抓了回来,张光明和曹毅也没有幸免。差不多人都到齐时,高县令匆匆离开,没一会领着之前那个大叔进了教室。
“周大人请!”
“高大人请!”
一番谦让,两位大人都进来了,一干学生纷纷站起行礼。周致玄看见孟觉晓的时候,脸上不自觉的带上了一点微笑,但是很快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
“都坐下吧,今日本官来的唐突,倒叫各位见笑了。”周致玄嘴上说的好听,看表情一脸的阴沉,哪有半点见笑的意思。
“不敢不敢!”周县令带头,一干官吏纷纷答话。
“当今圣上重视治学,实乃我辈读书人之大幸。今日到此,本官想问各位学子一个问题,在座各位读书都为了啥?”周致玄说着收起冷笑,目光朝一干学子扫了过来。
面对周致玄的威严,又见到了高县令在他面都都异常的客气,一干学生哪有上前答话的勇气。周致玄扫了一圈见没人回答,便随便一伸手指着其中一位学子道:“你来回答。”
这位学生正好是崔夫子比较欣赏的寒门子弟之一薛映浩,被点名后多少有点慌张,上前一步犹豫了一会,不敢直面周致玄,低着头低声回答:“学生以为,学好文武艺,买与帝王家。”
这个答案周致玄听了没啥表情,淡淡的说:“你倒是说了实话。”
这话光看表情,就知道周致玄心里很不满,薛映浩顿时脸色先是红起来,接着又看看崔夫子,发现夫子正在不满的瞪着自己时,脸色顿时白了。
周致玄没有多看他,随手又指着曹毅说道:“你来回答。”
曹毅这小子看似一脸诚实,还是很有迷惑性的。上前一步之后恭敬的行礼后,曹毅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大人,学生读书都是家里逼的,不读书我老子真的往死里打。”
曹县尉在边上听到这话,表情顿时成了黑锅底。崔夫子在边上停着,也是心理暗暗叫苦,之前那个学生周致玄已经不满意了,没想到曹毅这个答案更混蛋了。高县令听了,心里又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一脸的哭笑不得。
周致玄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哈大笑道:“孺子倒也赤诚!”接着目光又巡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孟觉晓的脸上。
“你叫什么?”周致玄没有直接让回答问题,反倒先问起姓名来。崔夫子平时并不看好孟觉晓,尤其是孟觉晓生病之后就更不看好了,眼下周致玄点了名,崔夫子心里顿时焦虑万分,不自觉的就露在脸上。高县令见了心里又是暗暗的叫苦,县学也是政绩的一部分,而且还占了很大的比重。今天被周致玄打了个措手不及也就算了,没想到提问还问出了一个混蛋答案,现在这个学生长的倒是不错,看崔夫子的意思学问倒也一般。高县令心里也跟着着急,生怕孟觉晓答出什么混蛋话来。
“学生孟觉晓!见过先生!”孟觉晓上前一步,恭敬的回答,在称呼上还是保留了之前的“先生”,而不是换成“大人”。
对此细节,周致玄只是微微一笑道:“春眠不觉晓,取名觉晓,倒是颇有深意。我看你倒是人如其名,勤奋的很。呵呵,你来回答我的问题吧。”
孟觉晓读书的目的自然是升官发财,“千里做官只为财”这话念了无数遍了。只是眼下真要给出这个答案,孟觉晓断定这位周大人肯定能一脚踹飞自己,可是怎么回答呢?孟觉晓犹豫着,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啊!
学周公来一句“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么?貌似时代不对。思来想去,一番沉吟,孟觉晓突然想到了答案,上前一步不慌不忙的拱手说了一句,顿时满屋子的人都呆住了。
第六章一语惊人
“学生以为,读书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孟觉晓神态镇定,不卑不亢的说完这句话时,整个屋子里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安静之中。
宋代大儒张横渠给出的这个答案,为后世无数读书人视为最高境界。现在从一个后生小子的口中吐出,当真有震死人不赔命的意思。
周致玄身为学政,可没少读圣贤书,孟觉晓这个答案,可以说正是周致玄毕生追求的一种境界,只是之前没有人用语言总结出来罢了。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后,周致玄突然正了正衣襟,瞬即犹豫了一下,回头哈哈大笑朝高县令道:“高大人,山城县的县学办的好啊,出了此等出色的学子,高大人功不可没。”周致玄刚才是想玩一出高雅的把戏,临时想到自己的身份向孟觉晓这么一个小孩子行礼后来一句“闻道有先后,可以为师矣”,那还不把这孩子给吓着了。所以周致玄正了正衣襟之后停下了,这里有自矜的意思,也有点被这个答案镇住的意思。
原本以为要被黑一顿的,没想到事情居然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这让高县令也是分外惊喜。同样原本以为饭碗不保的崔夫子,看见这种变化时也是心头狂喜,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教出好学生,他的功劳自然是少不了一份的。
因为表现优异挽回了影响,高县令和崔夫子看孟觉晓都分外的顺眼,周致玄这时候笑着对众学子道:“诸君,孟生所言,周某赠与诸君共勉。”
说罢周致玄满意的看了孟觉晓一眼,没有再说啥,与高县令等人出去了。临出门时,周致玄突然站住,回头笑着问:“孟觉晓,为何明知本官为学生,仍不称本官为大人?”
周致玄本来心情不错,只是突然想到孟觉晓一直称自己为先生,莫不是想拜师?想到这里,周致玄心中顿时一惊,便停下来问上一句。心道如果孟觉晓顺势提出拜师,此子便是那心术不正之人,想必是事先看出端倪来,故意做作的心机深沉之辈。
孟觉晓脸上微微一怔,随即拱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大人即为学政,便是全省学生的先生。学生以为,大人做这个官,不是看重权利,而是为了做好全省学生的先生作育英才。是故,称大人反倒违背了先生的本意!”
这个答案回答的很快,一点都不像是做作的样子。周致玄这才断定孟觉晓没有在装,但还是面无表情的转身走了。周致玄虽然为官勤勉为人清高,但是在官场多年也不是白混的。确定没看走眼,周致玄才放心的离开,诚然他也不希望自己欣赏的学生是那种人。
欣赏归欣赏,周致玄出门之后再没回头,在高县令等人的陪同下四处走走看看,便回了县衙。
教室里的学院们大致分为三堆,孟觉晓、张光明、曹毅三人一堆,几个平时夫子很欣赏的以薛映浩为首的七八个人一堆,其他还有七八个中间派一堆。
平日里就属孟觉晓这一堆人不受夫子待见,虽然没有刁难,但是直接无视倒是有的。
当官的和夫子们离开后,教室很快又骚动起来。张光明和曹毅兴奋地凑到孟觉晓跟前,中气十足大嗓门的张光明笑道:“行啊,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有这一手,这会脸露足了。”
说话时张光明的语调阴阳怪气的,眼睛还猛的往薛映浩那边扫。孟觉晓昨日问了庄大栓才明白薛映浩为啥不喜欢自己,原来薛映浩住的薛家村和孟家庄相邻,两村自古为了灌溉的水源没少械斗,属于世仇。
所以两个村子无论做啥都要别一别苗头,读书方面也一样。不过这些年孟家庄没有出什么读书方面的人才,薛家村十几年前出过一个举人,这方面把孟家庄压的死死的,进而演变成这十几年薛家村全面压制着孟家庄。
薛映浩对孟觉晓的不对付,是从进县学的那一天开始的。孟觉晓的学问一般,但是为人善良谦和,人缘很好。薛映浩虽然处处为难孟觉晓,但是有张光明和曹毅这两位在,薛映浩也不敢太过分,只能是在学习上压死孟觉晓得到夫子的欣赏后,有事没事在夫子面前说孟觉晓的小话,还拉了一帮人孤立孟觉晓。这也是导致孟觉晓成绩中等,却和两个不怎么读书的家伙混的很好的缘故。
薛映浩今天算是丢了人,面对张光明的冷嘲热讽,脸上一种红一阵白的。他实在没想到,平时看着不怎么地的孟觉晓,居然能在学政大人面前语出惊人,并且让学政大人失态了。一直以来自诩把孟觉晓压的死死的,今天的变化让他有点措手不及了。
“露脸?让人上门退婚闹的十里八乡的都知道了,那才叫真的露脸。出了这种事情,你也配做读书人?”薛映浩恼羞成怒,开始说难听话。原本以为戳着孟觉晓的疼处了,没曾想孟觉晓丝毫没有反应,倒是先把张光明的火给点着了。
对孟觉晓生病的事情心里有愧的张光明,听到这个话立刻脸色一沉,一个箭步冲到薛映浩跟前瞪着一双牛眼怒吼:“找死么?老子不介意教训你一下!”
张光明是商人家庭的孩子,薛映浩倒也不怕他,梗着脖子大声道:“你动一个手试试?”
“不要!”孟觉晓担心事情闹大,看见一贯的行动派曹毅已经悄悄的摸了上去,赶紧喊一声。可惜已经晚了!闷声出现的曹毅抄起书桌上的一方砚台,手一挥啪一声脆响,砚台结结实实的拍在薛映浩的脸上,墨迹弄的一身。
薛映浩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在地上躺着,发出“呜呜”声,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叫疼。“这砚台不结实!”看着摔成两半的砚台,曹毅拍拍手笑了。
孟觉晓见状心里微微叹息,这个仇算是彻底的结下了。倒不是怕薛映浩,只是眼下孟觉晓自觉啥根基都没有,多个仇人不是多一堵墙么?薛家当年出的那个举人是薛映浩的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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