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嘴里衔了根草的方管事已经像尊门神般守在那里,在看到南宫婳时,他眼睛都没抬一下,一脸的得意和猖狂。
南宫婳冷漠淡然的走上前,朝方管事道:“本小姐来看夫人,还请管事行个方便。”
方管事冷哼一声,他可没忘记上次在老太太面前被南宫婳奚落的仇,便道:“抱歉大小姐,夫人如今是戴罪之身,小的不能让你见她。”
南宫婳冷笑一记,沉声道:“爹爹都说还未定罪,也没说不让人来探望,方管事如此拦着我,难道根本没把爹爹的话放在眼里?”
方管事一怔,深黑的眸子闪过一记利芒,阴冷的道:“可老爷也说了,要小的们好好守住夫人,不准出茬子,大小姐这时候进去,是否也没把老爷的话放在眼里?”
“狗仗人势!”边上的喜妈妈气得脸色苍白,上前就叉着腰朝方管事道:“你个不长眼的东西,难道大小姐的话都敢违抗?大小姐是进去看望夫人,老爷可没说不准,你再这么阻拦,老娘我这就去回了老太太,说你公然侮辱大小姐。”
方管事冷冷挑眉,一脸横肉看上去十分恐怖,天不怕地不怕的道:“别拿老太太来压我,老太太如今也寒心夫人了吧?夫人竟然敢掐死侯府的大富贵,你以为老太太会听你们的?”
南宫婳不怒反笑,目光慧诘的盯着方管事,突然上前,平淡的道:“就算成姨娘怀的是滔天富贵,如今这富贵已经没了,老太太就指望着娘亲肚里的正经嫡子,你说我去告诉老太太,说方管事你纵子行凶,你这样的人也配在侯府当差?还对我大不敬,你看,老太太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老太太无论如何都是极自私的人,虽然她在乎成姨娘的孩子,但她同样在乎侯府嫡子,她憎恨苏氏,巴不得母亲生个儿子来压制苏氏的嚣张气焰,又怎么会真的处置母亲,她最多做做样子,在她心中,子嗣才是头等大事。
而且,母亲是侯府嫡母,她有随意处置姨娘丫头的权利,就是她打死个丫头姨娘,都无人敢说什么,这是嫡母应有的权利。
只是,这一次这孩子被了缘大师说成王侯将相之人,这就不得不让老太太重视,如今母亲怀有身孕还好,倘若她肚里的孩子没了,对老太太就没任何价值。
老太太可以随便娶很多填房,可以没有母亲,但不能没有子嗣,所以,她很看重母亲肚里的子嗣,相信这么说,方管事应该知趣了。
果然,方管事听到南宫婳说他儿子行凶那件事,知道儿子在外犯了事,因为强抢一个有夫之妇,与人家丈夫打起来,他打了人家丈夫一顿,他花了好多银子才把这件事压下去,如今知道的人少之有少,他不知道南宫婳是怎么知道的。
但,这件事已经成为他的软肋,想到这里,他脸色阴寒的退向后边,南宫婳则冷哼一声,提起裙摆端庄大方的走进地牢。
地牢里十分阴暗,四周散发出腥臭的味道,地上有许多死老鼠的尸体,散发出阵阵恶臭,小虫子沿着地上到处爬,这里有三间牢房,每间牢房里都铺满了干草,地上还有点点积水,是南宫府用来处置犯了事的下人的。
如今,她的娘亲,竟关在最后边的牢房里,没有人陪着她,此刻的她,显得奄奄一息,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看得南宫婳心都揪起来了。
“娘,你怎么样?”南宫婳迅速扑到牢门前,赵氏一听到她的声音,迅速抬起头,在看到南宫婳心急的脸庞时,她眼里嵌满泪水,“婳儿,你怎么来了?这是地牢,这里脏,你快回去。”
“娘,我来给你送吃的,你只要坚持在这里熬一晚,你放心,明日婳儿一定能将你救出去,婳儿还要替你报仇。”南宫婳紧咬牙关,赶紧将热气腾腾的食物拿出来,跟在后边的沐瑶和笙妈妈也是一脸的泪痕,笙妈妈一边抹泪,一边将茶水倒进碗中。
赵氏捂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嘴角溢出一丝冷笑,“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她苏氏和成氏不会有好下场的。”
看完母亲,笙妈妈主动留下来陪她,南宫婳咽着泪,命春、夏、秋、冬四婆子一刻不停的守在母亲边上,不准任何人接近母亲,谁要敢进来捣乱,立即叫人通知她。
她还让何然守在外边,又命人把地牢守得严严实实的,苏姨娘的人多次找借口进去看赵氏,都被何然等人拦在了门外,所以,整个晚上,都无人能接近赵氏。
直到第二天辰时,南宫家族南宫昊天这一支的另外三房兄弟、姑姑,以及其他沾亲带故的旁支长老,纷纷到达南宫府,这时,赵氏才被人带了出去,领到兴安堂。
南宫婳昨晚只睡了两、三个时辰,其他时间一直睡不着,在想法子对付苏氏,第二天一早,她便踏出院门,却发现,那粉红澄澄的石榴树下,正站着一袭青色衣袍的男子,男子正抬头望天,高大的身影给人一种浓烈的疏离感,整个人给人一种魏晋风流俊俏才子的感觉。
“祁世子,你来得真早。”南宫婳觉得颇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答谢他,但见他听到声音,却是微微冷然的转眸,湖泊色的眼眸浸着淡淡寒光,眼珠乌黑且透着点点疏离。
“嗯。”他淡然点头,便不再多言,神情凝重且严肃。
等南宫婳她们赶到兴安堂时,老太太早已经梳洗完毕,各旁支的兄弟们也全都聚了进去,一个个神色异样,纷纷坐成两排,开始议论起来。
苏姨娘和成姨娘也早早到了,成姨娘眼睛肿得像核桃,苏姨娘则一脸难过的模样,老太太坐在上首位置,目光始终森寒的盯着下首众人,眼里的神色意味不明。
南宫昊天领着他三个兄弟和一个姐姐走了进来,大姑姑南宫俪一走进来,南宫婳竟然看到她身边站着的表哥李铭浩。
李铭浩凤眉星目,身着一件天鹅绒纻丝金色滚边的月灰色对襟袍子,外罩一件湖水褐且上缀金蟒珠石的刻丝披风,头发乌黑油亮,眼眸莹润澄澈,一进来,他目光就一直锁在南宫婳身上。
南宫婳上着一件楝花色翡翠缠枝莲花缎轻袄,下着着黄褐色孔雀羽翎边的罗镶石榴裙,乌黑的云髻蓬松如云,整个人看上去飘逸柔美,宛如花叶缤纷,穿这细褶长裙,她微微动一下便如水纹般荡漾,果真有小鱼衔玉鬓钗横,石榴裙染象纱轻的娉婷之感。
看到南宫婳镇定自若,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李铭浩心里除了担忧,更多的是疑惑,以前的婳儿不是这样的,如今的她,变得越来越自信和聪慧了。
苏姨娘则在心底冷笑一记,南宫婳此刻装镇定,不过因为有祁世子在场,但就算祁世子在,也改变不了事实,这一次,她终于可以一力扳倒她们母女,看她们以后如何嚣张。
侯夫人的位置是她的,侯府只能有枫儿一个子嗣,原本昨晚她想派人去弄掉赵氏的孩子,谁知她给的吃食根本递不进去,她的人也被喜妈妈等人挡在地牢外,如今看赵氏犯了错却仍旧神情正常,她真像吞了苍蝇似的。
南宫婳筹谋得也太周到了,竟然连这都想到了,让她无可乘之机。
“大家都到齐了吧?”老太太是三品命妇,夫家又是侯爵之位,所以在这里算最大的,她稳坐上堂,下面的叔侄兄弟个个神色迥异,都点头答是。
其中坐得离老太太最近,始终一脸虔诚的三十多岁的男人,是南宫昊天的二弟南宫乔,他有三子一女,如今在经商,家里孩子都还小,他自己当年无心仕途,才没去考举做官。
如今他一介商人,虽然经商得力,家里富足,却没有官位当靠山,所以他一直和南宫昊天来往密切,经常在银钱上支持南宫昊天,他需要办事时,就找南宫昊天,如今他已离不开南宫昊天的滔天权势,自然很是笼络巴结。
三房南宫文、四房南宫龙、五房南宫浩因为是庶子,发展力度不行,则住在京城近郊,有做官的,也有经商加做官的,但只要沾着官职,哪怕是小官,也比二房强,态度都是不明不暗的样子。
其他南宫家各支派系的人都有发展,但与侯府相比,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南宫昊天强忍着满腹的怒气,他侯府的家事,如今竟让一些不如他的老不休来评判,他真觉得丢人,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南宫家族有声望的老人都来了,老太太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吧。”二叔南宫乔站起身,朝老太太拱手道。
老太太朝孙嬷嬷使了个眼色,孙嬷嬷就十分客观的将此事对大家讲解了一遍,当听到赵氏掐死孩子时,所有人皆是一阵大惊,个个脸是皆是怀疑之色,平素为人和气,又沉缅于病榻的她,怎么会做这种事?
大姑姑南宫俪首先就不服了,当即站起身,朝众人道:“弟妹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们还不清楚?莫说她会掐死一个孩子,她连杀死鸡都不敢。她自从嫁进南宫府,她的言行我这个当姐姐的都看得清楚,谁要说她掐死孩子,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南宫俪说完,目光森黑的盯着苏氏和成氏,成姨娘见被质疑,当即冲上前,一把跪在南宫俪面前,眼泪鼻涕大把的道:“大姑姑,你可要为奴婢作主,奴婢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夫人嫉妒奴婢怀的是祥瑞,怕孩子抢了她儿子的地位,才想方设法要杀死孩子。有她的丫鬟小诗可以作证,难不成,她的丫鬟还会说谎?”
“那可不一定,这年头为了钱财出卖主子的多了去,听说那小诗不是良心不安自杀了吗?怎么这么巧,她把夫人拱出来,做了好事怎么还会自杀?”南宫俪撅起嘴角,冷冰冰的盯着成姨娘。
成姨娘忙抹了把泪,楚楚可怜的道:“小诗是怕夫人报复,她有血书为证,上边说了是自杀,奴婢不明白大姑姑为何总偏帮夫人,不能因为夫人是主母,就可以随意扼杀侯府子女,这样做也太缺德了。如果大姑姑执意要偏帮她,这要传出去,别人会说侯府不公!”
夫人是正室,是可以随意处置妾室或者丫头,但这是侯府的子嗣,成姨娘如此说,南宫俪当即翘起嘴角,目光黝深,细细打量着她。
正在这时,赵氏已经被人带了进来,但看赵氏肤色略比昨天苍白,但昨晚她并没受什么委屈,和平时精神差不多。
赵氏一进来,成姨娘就像发了疯似的扑上去,对着赵氏又叫又嚷,“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的孩子被你掐死,你却活得那么精神,你还我孩子来!”
赵氏冷冰洋的盯着成姨娘,眸光中寒光一闪,沉声道:“本夫人又没杀你的孩子,为什么不能活得精神?倒是姨娘,你做了亏心事,自然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小心遭报应!”
听到赵氏如此笃定的话,南宫昊天一时也十分惊异,双方各执一词,他到底该相信谁,不过,看成姨娘如此可怜,昨日又有丫鬟替她作证,此时他更偏向于成姨娘,所以看赵氏的眼神仍旧是满眼的复杂深沉。
祁翊微微挑眉,始终目光冰冷的坐在原位,嘴角冷冷勾起,狭长的薄唇紧抿,神情冷峻,给众人一种稳如泰山的气势。
成姨娘被赵氏呛了一记,当即红着脸,气呼呼的指着她,“苍天大地,你看看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她害死我的孩子,还反咬我一口,如果老天有眼,你定要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