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他多疑了?
不对,那铁门和门锁虽然是锈迹斑斑,但锁孔里却无半点锈迹,光亮如新。
“逐月……”
“嗯?”被打断了思路的北堂逐月挑起眉尖,看得萧司祈更是小心。
“逐月,我瞧你这些日子总是精神不济,莫不是……我……”见他微红着脸吞吞吐吐,欲语还羞的,北堂逐月鼓励的朝他笑笑,示意他但说无妨。只见他一闭眼,一鼓作气道,“是不是我夜里要得太多,害得你支持不住啊?”
啥?!
北堂逐月笑容一僵,才入口的香茶立即喷了个满天飞花,连带有些窜进了气管,一时间呛咳声不绝于耳。
而萧司祈还在一旁边替他拍背顺气一边道:“若是那样你可要直说,反正人都说纵欲过度不好,我不想你迁就我却累了自己。”
北堂逐月的脸立即就开了颜料铺子,赤橙黄绿青蓝紫轮番上阵,最后以黑色终结。双手伸出成爪又收回成拳,手指弯曲间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指节发出的的轻响。
萧司祈,就算你生性直率开朗,也不必这么百无禁忌吧?没瞧着身边还有人么?!
被吓了一轮,随便扯出点理由说明自己精神倦怠的原因,再把那口无遮拦的人轰回书房看书,北堂逐月有些头痛的在榻上躺下。他已经够邪肆不羁的了,没想到还有比他更无所谓的人,那样的事也敢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下拿出来商量。还是柳清扬好,虽然内敛了些,但却处处显出他的温柔细心,就连告白也是诗词传情绝不让人觉得逼迫。那人,就仿佛流淌在山间绿林的小溪,安静而不张扬的生活着,却又悄悄地将自己磨入了别人的心里,留下永远消抹不去的痕迹。
睁开眼无意识的看着飘荡在自己上方的碧绿丝绦,北堂逐月的心被柳清扬填得满满的。
他现在可好?他给的伤,可已恢复消失?
章台柳,章台柳,往日依依今在否?
正文 第十七章 惊鸿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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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脚下小铁门后的石洞的确知容孩童单独通过,虽有弯曲却不深,努力些便可目视全部。
但在石洞那凹凸不平的石壁中却暗藏了北斗七星的阵势,只有将代表拿七颗星的石块逐一旋转不同圈数或按下,方能启动机关开启位于假山侧面花圃下的密道入口。而假山与地面下的机关并不是直接相连,而是仅仅利用磁石相互牵引,若假山北移开或是炸毁,入口就无法再度开启。
密道入口的石壁上可见一枚石刻印章,表示这个密道是有江湖上最负盛名的兵器机关制造所“开物坊”所造。但少有人知道的是,“开物坊”与“天机阁”一样俱在无名山庄名下,而那素有“千机变”之称的坊主盗骊则是南宫骆雪的宝贝小妹南宫映雪。
到达安全区域的北堂逐月松口气,忍不住想回去后一定要把那金疯狠狠骂上一顿,不要为了金子什么都往外卖——南宫映雪不擅商,“开物坊”所有的生意全由“天机阁”秘密代理。若不是他曾见过这份机关的设计图也知道应对之法,只怕进得来也会万箭穿心死成一只血刺猬。
将南宫骆雪腹诽一番后,北堂逐月小心地掀起了面前垂着的白色纱帘,想象中的机关攻击并未出现,倒是那幅挂在石壁上的画让他瞪大了眼,失了呼吸。
画中人一身金甲,足蹬绣纹战靴,腰佩暗色长剑,手持黑缨长枪,头戴白羽金盔,威风凛凛。
“柳清扬?!”
他的画像怎么会在这密室里?!他与萧家究竟有何关系?!
心乱如麻地匆匆离开密室,刚把花圃移回原位遮住那入口,夜风就将血腥味送入了北堂逐月的鼻端。眉心一紧,他不及多想地纵身跃上屋顶,四下一看,入目的竟是满地横尸,映着清冷的月光折射出一片惨烈。
怎么回事?!
飞身掠入萧司祈居住的院落,从大开的房门看进去,萧司祈只着单衣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心突地一跳,忙过去将他扶起:“念荻……”
染血的脸转过来,眼中惊见那素来笑得毫无心机之人反常的露出了阴狠的冷笑,北堂逐月立即反手拍出一掌,可匕首却已刺入腹中没至刀柄。剧痛让他手下微微一顿,而萧司祈则趁机退出房间,身形敏捷丝毫不见半点平时功夫蹩脚的样子。
捂着伤口走出房间,毫不意外地发现原来横在地上的“尸体”都以手持兵器包围住他,墙头屋顶上也站满了弓箭手,寒光闪闪的箭簇俱对着他。
萧司祈换了件干净的外袍,脸上的血污也尽数擦净:“毒尊大人可还安好?”
手疾点几个大穴止血,北堂逐月面无表情:“托萧公子的福,暂时还死不了。”
萧司祈笑着,面上俱是往日里绝对看不到的猖狂:“那毒尊大人密室一行可有收获?”
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北堂逐月挺拔如松:“不及萧公子心思缜密。”
那假山石洞中必然有机关连在外面某处,只要有人打开铁门就会发出警示,这是他们能及时布局设计他的原因,想来也是那些朝廷密探都未提及那个假山石洞的缘由——才打开就被发现,之后便惨遭杀害。
“好说。”萧司祈虚伪的客套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得意的大笑起来,“北堂逐月,你一定没想到那柳清扬看似对你情深意切,其实早就是我们的人了。你想做的,他可全告诉了我们。”
“哦?”北堂逐月一挑眉,似乎颇感兴趣,“例如?”
没看到期待中的变脸,萧司祈的脸先黑了一分:“你受风隽谦死前托请,假意与我亲近,伺机查出赈银下落,看看家父究竟要做什么。”
北堂逐月脸上浮现出促狭的笑容:“这么说来,萧公子是认了这私吞赈银的罪了。”
萧司祈被他摆了一道,脸上剩下的九分白立即又减了两分:“……便是我当着你的面认了又如何?空口无凭,你还能凭着一句话到皇帝面前告我不成?况且,依如今的状况,毒尊大人认为自己还有机会上京告御状么?”
“只要你肯认,难道皇家还没有法子弄点证据让你伏罪?”
“这话你还能往外传么?!”萧司祈的黑脸开始转向青白,却是被那笑得无谓的人给气的,“北堂逐月,你注定要被身边人利用欺骗,再一手甩开!风隽谦如此,柳清扬亦是如此!”
北堂逐月无奈地叹了一声:“萧公子,一个柳清扬,你想让他乱我几次心呢?我知道那画像中人不是他,你也不必费心挑拨了。”
当时乍然一见就乱了思绪,自然不会细看,现在突经变故冷静下来回想,那画中人虽与柳清扬容貌极似,神色却是狠戾含煞,全无他的澄澈温润。
“就算那画中人不是他,他一样可以出卖你。”
“我信他。”北堂逐月扬眉一笑,清澈的眸中流泻出脉脉温情,如雨后抚过脸颊边的清风化去了深夜的微冷,“我信他情真不假,信他永无伤我之心,信……我不会信错人。”
那个会因为好奇而亲下大牢看他,会赌气把银子塞回他手上,会傻到为他吸出蛇毒,会缩着身子睡在贵妃椅上等他,会为了他惊慌失措的人对他的情,又怎么会是虚假的呢?
强极必辱,情深不寿,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这几个字,怕是用在他身上比风隽谦更适合。
那人的性子,这么些年来终究不曾变过。
萧司祈看着他嘴角含着的笑越发温柔,心知他必是想到了柳清扬,一时间恨满胸襟:“口口声声说信,你见到画像时不是仍旧乱了心?!你若未乱心,又怎么会被我轻易骗过?!”
两句逼问正中北堂逐月心中痛处,双眼一眯,杀机顿显。
九天从袖中疾射而出,光华璀璨间挡去了漫天箭矢,等再次满弓时,他的手已牢牢扣在了萧司祈喉头:“区区蛇毒就想制住我。萧司祈,你当我这‘毒尊’之名是花银子捐来的不成?!”
以他的功力,要从这天罗地网中闯出去虽然难点,但亦非不可能,只是这萧司祈猖狂过了头,居然敢在这时挑他的逆鳞,不让他吃点苦头实在过意不去。如此想着,手下更是不曾怜惜的加力,转眼就在萧司祈颈上掐出青紫瘀痕。
退出别院外,发觉萧司祈喉头上下滚动似想说话,北堂逐月微微松开了手。
不想萧司祈一开口仍是在挑拨他的怒气:“你逃出去又如何?为了风隽谦,你连自己的身子都赔上了,到头来还不是被我设计?名动天下的毒尊,也不过尔尔。”
气不过,气不过这人至今仍不慌不躁的模样,所以不顾自己生死也想看他为了自己而变一次脸。
北堂逐月勾起一抹蔑然笑容,凑近他的耳边,声音却足以让所有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你什么身份能让我北堂逐月赔上自己?那与你交欢之人不过是我从窑子里带来的小官,萧公子若是喜欢,日后别忘了多去打点赏。”
将脸色铁青的萧司祈猛地推给那些紧张不已的人,北堂逐月只是一个纵身就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甩开那些七手八脚将自己搀扶起的人,萧司祈破口大骂:“一群蠢猪!这样也能让人跑掉!”
众人低着头不敢搭话,只有洪二从黑暗中走出:“他中了我的‘千里追魂’,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也休想逃出我的追踪。”
萧司祈见了他更火:“那你还在这愣着做什么?!”
之前也是,竟就在一旁看着他被挟持!
洪二丝毫不为他的怒气所动:“你中毒了。”
……
“北堂逐月!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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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遮月暗。
两侧的景物迅速地倒退远去,即使房舍换成了荒野树林,却依旧披着黑暗的色彩,仿若隐在夜色中的嗜血妖魔,只要人一恍神就会扑上来将之撕吞入腹。
腹部的伤口痛得愈发的张牙舞爪,刺辣辣的犹如被火灼烧着,即使吞下了解毒丹也不见有丝毫好转,而体内那本应几乎是用之不竭的真气亦随着他的奔跑急速散去。缓下脚步,鼻端在夜风中敏锐地嗅到一缕极淡的暗香,苦涩随即染上他的眉间眸底。
心情的沉重只在眨眼之间,指甲刺入手心痛却再无法影响早已痛至麻木的心,薄冰凝在眼底,冰冻所有的情绪。
将相互压制毒性后的各种剧毒下在他每日的饮食中让他服下,逐日累积,然后利用匕首上的蛇毒将所有毒性一并引出,又巧妙地以蛇毒做掩饰让他无法立即发现自身的异状,一旦运功,真气就会如决堤的洪水般以无可阻挡之势迅速消失,直至废去他一身的武功。
放眼当今天下,能如此巧妙用毒伤他,又会用“千里追魂”的,惟余他一人。
如今想来,那一夜他会出现在萧家别院,也不过是可以要将他引至假山边,好让他发现那个铁门罢了。
洪二。
唐鸿,唐门二公子。
他早该想到了,不是么?
唐鸿,你我之间终免不了要一决生死么?
“是。”当唐鸿领着萧司祈等人循着“千里追魂”的暗香在汾水边找到北堂逐月时,他这样回答,“恩断义绝,血恨难休!”
“血恨难休?”北堂逐月忽地一挑眉,勾唇一笑,“好一个血恨难休!唐鸿,你为报家仇不惜投靠萧天朗为虎作伥,难道竟不知他私吞赈银意欲为祸天下苍生?!”
“天下苍生与我何干?!”唐鸿的脸因悲愤而扭曲,“我一生所求,不过是望家人平安,共享天伦。北堂逐月,是你毁了我一生的幸福!仅仅为了一个风隽谦,你毁了我的一切!如今,你又有何资格与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