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怎么会抓得住奶奶他们的?!
“非烟,出来。”
一声令下,非烟笑盈盈的走了出来:“殿下如何知道是非烟?”
“难猜么?若不是有人把无名山庄的一切计划泄露出去,萧天朗如何能那般周全的部下天罗地网抓住逐月,逼她认罪?”
非烟抚掌而笑:“殿下好心智。”
“你到底是谁?”
“非烟就是教中的第四位大护法,主子座下名唤残烟。”残烟转向那欲将自己生吞活剥的唐鸿,“殿下可是在烦心如何得到染枫令?残烟可为殿下解忧。”说着从唐鸿头上取下发簪,递至柳清扬面前,“喏,这就是权顶虎符的染枫令。”
只见她指上一个用力,那白玉发簪从中间打开,借着火光可见内壁上一面刻着枫叶图纹,另一面则刻着“随枫”二字,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天随我变,染枫至尊”。
萧天朗一挥手,命人将唐鸿等人关进地牢严加看管:“少主妙计,属下佩服!”
柳清扬将白玉发簪随手丢给他,转身:“我困了。”
“少主!”萧天朗连忙叫住他,“少主可知谁是轩辕随枫派出的细作?”
柳清扬脚下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然后他清冷的声音扬起:“不知道,那事是四叔后来猜测的,但终究不知道是谁。”
“那……日后少主如何打算?”
柳清扬这回转过了身,冷笑地看着萧天朗:“萧天朗,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在谋划,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我如何打算?你莫不是……故意取笑我吧?”
萧天朗忙道:“属下不敢!属下疏忽,属下明日就将计划整理出来面呈少主。”
待柳清扬冷哼着离去后,萧天朗这才抹去一头的冷汗:这才是他真正的性子吧?
苏缇嗤笑的看着他的狼狈样:“萧大人,你不会就这么把一切交给他吧?”
“少主金贵之身怎能为这些小事烦恼?”萧天朗冷冷一笑。
如今的柳清扬太过反复无常,前几日才下毒要与念荻同归于尽,今天却立即与无名山庄反目成仇,如此难以掌握的人他如何敢给出十足的信任?他为了这个计划苦心孤诣这么多年,绝不能再此时为了小小疏忽而将心血付诸东流。
母后将匕首刺入自己腹中,笑得慈爱依旧:“清儿,你要好好活着。”
四叔喝下御赐的毒酒鸩毒,不舍的抚摸他:“清儿,不要想着报仇。”
十三婶蹲在他面前凝视他,一字一句叮咛:“记住,你只是你自己。”
微微笑着看着眼前不断忙碌的露儿,柳清扬抿下一口茶:“露儿,你究竟是谁?”
露儿一怔,随即低眉,但言语中隐隐带着一丝愤怒:“露儿就是露儿,谁也不是,更不是什么北堂逐月!”
柳清扬似乎没觉察她的愤怒:“你当然不是逐月。”
露儿瞪过去一眼:“公子心情好也别拿露儿玩笑。”
“我听逐月说,有一种药服下后可以改变人的容貌,而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柳清扬微笑着看着露儿身子一僵,继续抿了口茶,“让我猜猜你是谁。露儿,你是琴尊吧?清扬真是好大的面子,竟劳琴尊大人屈尊伺候。”
露儿放下手中的活计,冷冷地瞅着他:“你不怕我杀了你?”
这人今天做的一切,够让她用飞花把他当烤鸭片的了。
“非烟这个暗桩我是替你们揪出来了,萧天朗虽不会因此全然信我,至少能让我沾上些许机密。有我做内应,你们的胜算岂不更大?”
露儿,不,因该说是西门非花面无表情的指出一个事实:“可是你把染枫令给了他。”
“令是死的,人是活的。”柳清扬依然笑着,“十三婶的一道手谕总比一根发簪更有分量吧?何况,你们手上或许已经拿到虎符了。”
西门非花微微眯起双眸:“柳清扬,我如何信你?”
现在这人太过难以琢磨,心思比天上的流云更变幻不定,而他们却是一败再败,已经不得任何闪失。
柳清扬以食指蘸上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三个字,又立即抹去,西门非花脸上顿时更见冰寒。
“我知道却没告诉萧天朗,就算他有所提防,武尊大人和那人也依然能拿下其他人。”
西门非花思虑良久,冷冷道:“柳清扬,我不是唐鸿,魔教的护法们未必能拿下我。”
柳清扬又笑了,眼底却是一片冷冽。他举起右手,一字一字道:“若有欺瞒,就叫我天不容地不受,五行不再,风削皮肉,雨噬髓骨,雷轰天灵,形神俱灭,魂魄无依,化作灰飞!若有二心,就叫我郝氏一族世世为奴,代代贱籍!”
西门非花终于缓和了神色:“此事关系重大,非花不得不谨慎行事,冒犯之处请柳公子见谅。”然后又继续手上的活计,等一切收拾妥当后她已变回之前的露儿,笑咪咪地对他一福,“公子早些歇息,露儿告退。”
“露儿。”柳清扬在她走到门口时唤住她,“下次易容时别忘了你的手,天下没有哪个婢女的手如此完美。”
露儿直觉地看向自己的一双柔荑,十指修长,肌肤温润宛如上等暖玉雕就,完美无瑕。她随即苦笑:“露儿谢公子提点。”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谁道真情
我的论文啊~~~~答辩的时候被批得无比凄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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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变故养成了柳清扬如今的性子,说好听些时淡定,若说得难听了就是诸事不上心。虽然现在埋在心性最深处的冷情魄力被逼了出来,却依旧改不了他淡然对天下的习惯。
不过,世上的事,总有破例的时候。
残烟就是这个特例之一。
缭墙重院,时闻有啼莺到。绣被掩余寒,画幕明新晓。朱槛连空阔,飞絮无多少。径莎平,池水渺。日长风静,花影闲相照。这般的美景本就是让人心旷神怡的,倘若当中还坐了位千娇百媚的女子焚香抚琴,想来是人人都会忍不住露出一脸的惬意来。
面色不善地看着对面的前花魁,柳清扬无比清晰的感觉到自己额上的青筋正在踢踢踏踏地跳着舞,连带扯着他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再次瞄瞄那笑得风情万种的残烟,柳清扬忍不住吸入一口凉气,嘴里眦出低低的“嘶嘶”声,眉心却是皱得更紧了。
他和这位魔教大护法没这么熟络吧?还是说整个府邸里就他们俩最闲,所以她才跑来日日在他跟前碍眼?细细一想,这几日无论是吃穿还是度用她都大方的往他院子里搬了不少,活像那萧家父子虐待了他似的……若说她是奉命来监视的,也不必做到这般地步啊。女人的心思,果然难猜。
想着不觉往一旁的露儿那瞥过一眼。
她安安份份地垂首而立,面色如常,表现与一个训练有素的婢女无异,若不是那偶尔微微一撇的嘴角让人看出了端倪,柳清扬真要以为她对残烟没有半点感觉。只是,那一撇也未免意味深长了些,除了咬牙切齿的讨厌、无奈,似乎还有点幸灾乐祸??
这无名山庄的人啊,还真都有着一样恶劣的性子,无论何时何地都以看戏为人生一大乐趣。
“……下……”
“殿下……”
“我说殿下!!”
再柔美的嗓音若是带上了怒气也是刺耳的,立即回神的柳清扬马上被近在咫尺的美丽容颜吓了一跳。敛敛神,他转回平常的表情:“残烟护法有事?”
残烟挑高一边柳眉看着他脸上天塌不惊的淡然好一会儿,终于冷哼一声转回自己的座位上,如云似霞的衣袖裙摆随着她的旋转而飞扬成一朵盛开的花,散出清新淡雅的香气。
“没什么大事。”残烟说着竖起了手,涂着凤仙花汁的手指在阳光下让人有一种透明的错觉,“只是觉着日子这般过也无趣了些,不若……咱们出去逛逛?”
柳清扬皱眉扇去那些萦绕鼻尖的清香,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某位大护法的提议:“清扬皇命在身,不敢擅离。”
“皇命?”残烟嗤笑一声,挑起一缕青丝绕在指间把玩,同时垂下眼睑掩去眸底的精光,“殿下不是想好要复国了么,怎么还会在乎悍龙皇帝的皇命?”
柳清扬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低头轻啜:“小心使得万年船,难道还要昭告天下,等着悍龙朝廷派人来围剿吗?相比那样会惹来的麻烦,做做表面功夫总是要简单得多。”
“哦……”残烟眯着眼睛拉长声音应了一句,“殿下果然心思缜密,不过……”
“耶?”柳清扬警惕地瞪着眼前这个突然笑得如烟花般灿烂的女子,忽而就心慌了起来,脚下竟有了开溜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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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看看怀里,大包小盒的是拥了一堆,从良缘阁的发簪环佩到路边小摊捏的面人什么正常的或是稀奇古怪的都有;抬头看看前面,甩转着新买的香囊的女子素白蓝纹的夹衫外边又披着长长的绣金帛带,寻常的一股动作也有随风起舞的轻盈之感,左顾右盼的丝毫不减初出门时的兴致盎然。
柳清扬轻叹一声快步跟上,心中忍不住嘀咕女子逛街市是否都如她这般让人生畏,从市集头一路扫荡到市集尾,仿佛不把整个市集搬回家就不甘心似的……
柳清扬至今仍没想明白,他到底是怎么被残烟拉出门的。
他拒绝的理由似乎得不到她的认可,眯着眸子拉出长长戏谑的声音,但旋即又绽出明灿灿的笑容,黑嗔嗔的眸子却奇妙的透着温和的眼波,柔和的,溶溶若月,仿佛连落雪的十分冷也能化了七成邈逸,温润而明艳起来……然后他就愣住了,恍如回到了江南芳菲尽妍的四月里,风云悠悠,桃李飞烟,春色氤氲。
明明是个生于西域,伴随着草原的风戈壁的沙长大的人,怎么就能养出江南水乡那般风渡其温的神韵来?
等到回神时,他已经被她紧紧地攥着手,如攥紧了一生一世的珍宝般穿过那些穿梭错落的房、厢、楼、园,走过碧幽池上的珍珑桥,绕过飞檐亭,踏过曲意各相通的南北小桡,在下人们惊讶诧异的眼神中出了看似宽松实则戒备森严的府邸,一直走到市集才放开他已被她攥得热热的手:
“柳公子,悍龙律法里可没有哪一条是说主簿不能离开府衙的哦。”
残烟春风得意地笑着没入来往的人潮中,自信的认定了柳清扬一定会跟上。而他,也的确如她所愿的成了她的苦力。
幸好……无需他付银子……
脑子里突然蹦出的想法让柳清扬失笑,笑过后才发觉连日来阴郁的心情竟一扫而光,连天都高了几许。
“柳公子,您就不能快点?”残烟嗔怪着转回他面前,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
柳清扬朝自己怀里努努嘴:“残烟姑娘,柳某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听他刻意加重的“手无缚鸡之力”几字,残烟先是一愣,随即朗朗笑了起来,引来路人驻足围看,有认出两人的,自然少不了又是一番指指点点。
她凑近他耳边低声:“柳公子,您当真不曾习过武么?水寒烟当初交给您的心法不是可以强身健体的么?就算没有招式可防身,提两只鸡总是可以的。”
说完立即退开,笑盈盈地看着柳清扬冷厉的目光,而后忽然一扬手,竟将他满怀的物品尽数扫向一旁阴暗的小巷:“反正也不是什么珍贵非凡的东西,柳公子何必这般辛苦的替残烟拿着?您这一脸的汗,残烟瞧着可是心疼得很呢。”
柳清扬愕然看着她的笑颜,再看看那堆先前害得自己颇为辛苦而现在已被乞丐们哄抢一空的某人的战利品,好一会都反应不过来。
倒和逐月一般,是个挥金如土的主儿。
一个乞丐抢得了那支良缘阁的玉簪,喜滋滋地插在一头污糟的乱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