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尸体。我们还在血泊中找到刀刃砍到地板的痕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谬拉惊恐不安地环顾阴暗室内。
油灯的橘色灯光照在石壁和地板上。室内满是灰尘、污垢与霉垢,天花板角落还挂着蜘蛛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施莱谢尔伯爵绷紧着脸问。
“犯人是从哪里逃走的……”谬拉如喘气般深呼吸几次后,用干涩的声音小声说。
我和施莱谢尔伯爵一时之间都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们想想看。”谬拉看着我们说,“门外插着门闩,还有挂锁锁着。凶手是如何进入单人牢房?又是如何出去?”
我愕然。我们都被这残忍景象震慑,完全没注意到这个问题。这其中除了惨无人道的杀人手法之外,还有一些不寻常的问题。
这一次依然是密室杀人。只能说这是个根本办不到的超自然犯罪行为。
四周都是厚厚的石墙,入口则是一扇又厚又坚固的门,门全都被拴上门闩,还用挂锁锁住。钥匙则一直在萨鲁蒙身上。
到底犯人——人狼——是如何进入里面杀死兰斯曼,将他肢解?他又是如何从密闭房间出去?
门上面的小窗户嵌着三根铁棒。杀死兰斯曼的阔刀护手相当宽,无法从铁棒之间穿过去。至于门下方送食物的小窗户,虽然可以勉强把刀伸进去,但这样并无法做出肢解人体的暴行。手脚可以从下方的小窗户推到外面(或是从外面拉出去)。但是人的头却无法穿过小窗户。所以犯人一定是自己带阔刀进入单人牢房里,将兰斯曼杀死后,用手拿着首级从门口离开。
【关闭兰斯曼的单人牢房门内、外侧示意图】
然而,我们发现尸体时,单人牢房就如之前所描述的,处于完全密闭的状态。
魔术再度出现。不可能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化为可能。
能想得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杀人魔是在兰斯曼不注意时,突然化为实体,出现在他身边。他不知是从墙壁中冒出来,还是由空气凝固而成,总之他拿着阔刀突然现身,把吓得动弹不得的兰斯曼杀死。接着切下兰斯曼的手脚后,再把阔刀插在兰斯曼背上,手捧被切下来的肢体,轻而易举地穿过房门,离开单人牢房。
没错,这是如恶梦般的魔术。这是血淋淋又邪恶的地狱妖术。
萝丝!你应该会笑我的想法是如此疯狂又荒诞无稽吧!但我在经历过亲眼见到尸体消失、卢希安与夏利斯夫人在密室中被杀等令人战栗的事件后,不论是再如何离奇,我都能接受……
狭窄单人牢房内的时间仿佛静止了。
“——凶手到底是怎么办到的?”谬拉再次重复道。
“太匪夷所思了……”我低声说,吞了一口口水。
施莱谢尔伯爵用斥责般的口吻对我们说:“凶手如何进出房间并不重要。还有其他问题更需要我们去思考。”
“不重要?”谬拉用幽灵般的表情反问。
“没错,真正重要的是尸体。兰斯曼是如何被杀、何时被杀。凶手有没有在尸体上留下线索,这些问题都很重要。我们来检查尸体吧!”
施莱谢尔伯爵在尸体旁蹲了下去,触摸尸体的肌肉。他和我们都不是医师,无法得知正确的死亡时间。但他的尸体还没开始僵硬,血也还没凝固,由此可知兰斯曼的死亡时间大约经过了三、四个小时,最多不会超过五个小时。也就是说,他可能是在半夜三点到凌晨五点之间被杀。
那一段时间,我和谬拉、阿诺、萨鲁蒙都一直待在宴会厅。所以至少我们四人不是犯人——也就是没被人狼附身——
还是犯人使了什么可怕的诡计?
我们的不在场证明是绝对成立的吗?
星光体会不会趁我们睡觉时,从我们其中某人的身体离开,飘浮到地下室,犯下这起杀人罪行?
虽然萨鲁蒙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但我现在已经什么都不相信了。
“你们确定他真的就是兰斯曼吗?”施莱谢尔伯爵站起来,用沉重的声音说。
我们对这个意料之外的问题感到惊讶。
“你为什么会这样问,施莱谢尔伯爵?”
“尸体没有首级。我们要看到脸才能确定他到底是谁,不是吗?”
“但从衣服与体格来看,他的确是兰斯曼。你认为这是别人的尸体?”
的确,死者身上并没有能证明身份的特征。但我们也没有怀疑他不是兰斯曼的理由。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为了慎重起见,检查一下死者身体的特征好了。兰斯曼先生右手无名指上应该带着婚戒吧?他曾说他的戒指拔不下来。你能不能去外面的盘子看看?”
“好……”我心里百般不愿。我真的不想再看到那个血淋淋的东西。
我一脸郁闷地走到单人牢房外,开始检查那个大盘子。因为不想直接碰触到死者的肢体,所以我向谬拉借了手帕。我将兰斯曼的肢体——从膝盖以下被砍断的双脚、从手肘处被砍断的左腕,以及从手腕处被砍断的右手掌——全部排在地上。兰斯曼惯用右手,戒指是戴在左手,施莱谢尔伯爵可能是记错了。这的确是之前夏利斯夫人拿来向大家炫耀的戒指。
“这样应该就能确定这是兰斯曼的尸体了。”谬拉戴起眼镜,仔细端详这些尸体低声说。
“你记忆力真好,还记得他手上有戴戒指。我都忘记了。”我很佩服伯爵的记忆力。
“没什么。”施莱谢尔伯爵兴趣缺缺地说。
“不过,犯人为什么要拿走他的头?”
“亚兰也是同样的遭遇,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这次被拿走的只有首级。卢希安不只被切断双手,还连同首级被拿走。”
“这些都是凶手一时兴起的念头。他是个疯狂的杀人魔,你们还企图替他的行为作出解释吗?”
我和谬拉无言以对。但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心中依然存疑。
“他为什么会被杀呢……”谬拉露出疲惫的神情,低声说。
我的头脑再也没办法好好思考。
“其他被害者也一样,亚兰与其他人也都平白无故地失去性命。凶手究竟为了什么,要一再犯下这些罪行?”施莱谢尔伯爵一脸愤恨难平地说。
为了驱走死亡的气息,我转而考虑其他事。
“凶手是怎么进到房间里的呢?”我看向门口,问谬拉。
这里是单人牢房,钥匙也一直由萨鲁蒙保管。照常识推论,凶手是无法进到牢房里的。
“你们怎么还在说这个!挂锁虽然坚固,构造却不复杂。用铁丝之类的道具应该就能打开,不是吗?”施莱谢尔伯爵生气地说。
“这个锁没有备用钥匙。”我提醒他。萨鲁蒙之前说过,这道锁的钥匙只有一把。就算他说谎好了,但他伤得那么重,也不可能犯下这起杀人事件。
门与旁边的墙壁上有着匚字形的金属固定物,四方形的门闩则穿过所有的固定物。其中一个固定物上缠着铁链。铁链是先穿过门闩上的一个洞,然后再用挂锁将铁链锁住。
谬拉将油灯拿到门边,拿起挂锁仔细端详。
挂锁还相当新,在四方形的锁头上有一根半圆形的铁棒。钥匙孔在锁正中央的下面,只要把锁打开,那根弯曲铁棒的一端就能随意移动。
“请把钥匙借我一下。”谬拉从伯爵的手中接过钥匙后,试着把锁锁上、打开,“这个锁的构造蛮坚固的。钥匙的形状很复杂,也不容易转动,所以要用铁丝打开,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且钥匙孔上没有用螺丝起子等工具强行插久的痕迹。”
“嗯。”
“问题是,犯人为什么刻意制造这个密室?他不把门闩和钥匙锁回去应该也没关系吧!他必须要把锁打开才能进去,但是出来的时候没必要再锁回去。他这样反而无法迅速逃离现场,在时间上是一种损失。”
“他这么做是为了让你们害怕吧!他要让你们误以为这是幽灵所为。”
“真的是这样吗……”谬拉不能接受伯爵的说法。我也一样。
结果,挂锁本来是萨鲁蒙的东西,和钥匙只有一把,这两点成了谜团的核心。如果锁是由城堡里的人准备的,譬如施莱谢尔伯爵,而且钥匙也在他身上,那么这个密室的谜团就能解开了。'Zei8。Com电子书下载:。 '
也就是说,犯人只要事先准备好一模一样的A、B两把锁,就能制造密室。犯人一开始先用A锁把兰斯曼关起来。然后再把锁破坏,将他杀害。接着在肢解完尸体后,用B锁把门锁起来。接下来再若无其事地和我们一起发现尸体。让大家以为B锁就是之前的A锁,这么一来,这个密室杀人事件表面上就成立了。
不过因为前面提到的两个理由,所以这个推测不成立。当然,动机的问题也是让这个推论无法成立的原因之一,因为施莱谢尔伯爵没有杀兰斯曼的理由。
最后我们把兰斯曼四分五裂的肢体集合起来,像拼圆一样把他的手脚放回被切断的地方。接着从置物室里拿出老旧的毛毯,把兰斯曼裹起来后,搬到隔壁的单人牢房里去。这里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快要没地方放了。
最后到底会有几具尸体被放在这里……
看着一具一具的尸体,我不禁这么想。
我们回到二楼宴会厅,把详细的情形告诉阿诺。阿诺因为太害怕,所以不太关心同伴的死亡。
3
萝丝,我要把谬拉被杀的详细经过写下来。我一想到这件事就难过,这件事与之前的杀人事件一样不可思议。
谬拉在下午三点喝完红茶后死亡。
谬拉喝完厨师葛尔妲泡的红茶,不久后突然压住自己的胃与喉咙,露出痛苦的表情。接着出现了中毒的症状,几分钟后就死了。
事情实在发生得太突然,我们都束手无策,只能呆呆看着从椅子跌落到地上的尸体。
谬拉的脸变成青铜色,从口中吐出的秽物与口水弄脏了脖子与胸口。
阿诺从他的中毒症状判断,他可能是吃进了紫杉木毒。但这种推论一点意义也没有。就算知道死亡原因,他也没办法活过来了。这个毒杀事件不是单纯的凶杀案,而是看不见的人狼利用恶魔般的力量犯下的惊人罪行。我们将自己锁在宴会厅里,但是看来这里也不安全了。
当然,我们没有人杀害谬拉。没人有机会把毒物放进他的茶杯里——在正常的情况下,宴会厅外的人当然没机会下毒。但他因中毒身亡、却是不争的事实!
葛尔妲遵照伯爵命令,尽量不要前往地下室。我们早已把食物和饮料——几乎都是葡萄酒—搬到宴会厅来了。所有的餐具也都一直重复使用。事件发生时,葛尔妲把暖炉上的锅子里的热水倒到三只茶杯里,随意将茶杯放在大桌子上。我在一旁无意识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但没发现她有将毒放进杯里,或涂在杯子上的可疑举动。葛尔妲把红茶茶叶放进从昨晚就用到现在的白瓷茶壶,再把锅里的热水倒进茶壶中,把褐色红茶倒进杯中,将干燥的汤匙与茶杯放在托盘上端给我们。
要喝哪一杯是由我们自己选择的。我们完全随机地从三杯中拿起一杯。阿诺说,大量的紫杉木毒才会致人于死,只喝一、二滴不足以致命,也就是说,谬拉喝了大量的紫杉木毒。问题在于,葛尔妲绝对没在茶壶里下毒,我们也都喝了用同一个容器泡出的红茶。但死的为何只有谬拉?我与阿诺则是一点异状也没有。
在这里需要留意的是,葛尔妲也喝了红茶。她把红茶端给我后,自己就坐在萨鲁蒙旁边的椅子上,将红茶倒进不锈钢杯里饮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