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回忆着极遥远的过去。
“小卫?殷坚的爸爸啊?”何弼学看了殷坚一眼,殷司的辈分还不是普通的夸张,连殷坚的爸爸在他眼中也只是“小卫”,这人到底几岁啊?
“他跟你要返魂咒?”殷坚俊眉紧锁。
“人之常情,他的道术再高也只是个人,是人就会有情感、有私心,明知是禁咒,他还是想召回胎死腹中的爱子。”
“见他那分失魂落魄的样子,我都不忍心拒绝了。”
殷司口里虽然这么说,可那神态却是极为幸灾乐祸。殷坚握紧拳头,不断地提醒自己要冷静。何弼学跟管彤则一左一右频频关心地望着他,担心他一不注意,又失控引爆一堆东西,这还不要紧,麻烦的是,这回对手显然比殷坚强太多,万一打起来,实在没啥胜算。
“返魂咒根本就是个……不可能成功的咒语,你,绝对不会是真正的殷坚,我一早就告诉过小卫了,但他还是执意去试,落得这样的下场,只能说是他自找的。”殷司平静地说着。四周的玻璃突然哐哐直响,何弼学连忙去握了握殷坚冷冰冰的手,不管殷司的目的是什么,绝不能让他得逞。
“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肯定返魂咒召不回真正的殷坚,说不定殷坚就真的是殷坚,没什么成不成功的问题。”管彤搭腔。何弼学用力地点点头,而且不管是不是,现在这个殷坚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执着于他是不是原本的那个人?
“返魂咒是一种相当强横的咒语,能够从阴间召回亡灵,但是,若生前非大奸大恶之徒,死了之后几乎是立刻进入六道轮回,而枉死者若不是留在阳间报仇,就是在枉死城内等待投胎的机会。像小卫的儿子这样来不及出世就胎死腹中的小孩,如果不是人为因素,其实不会有怨,而是他命中注定不该是小卫的儿子,所以,他不可能留在阴间,而是一早就去投胎了……”
气氛瞬间凝重起来,听了殷司的解释,何弼学三人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越接近事情的真相,越是害怕挖掘出答案。
“如果这样,那殷坚……”何弼学咽咽口水,殷司轻笑两声点点头,这个小家伙的脑袋动得很快。
“是的!你没猜错,因为返魂咒而被召回阳间的只有一种情况,大奸大恶、十恶不赦在地狱里受刑的恶鬼!这也是为什么殷家那个小老头一开始会想杀殷坚,并不是因为什么咒术失败,他要靠生灵过活,而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只恶鬼!”
“你从没怀疑过自己为什么生来就有这么高的灵力,一动念就能爆发?”
殷坚脸色铁青,他原以为是因为返魂咒失败的关系,自己才会在出生的时候害死了母亲,一辈子都需要靠那些烟丝过活,他以为这也是殷家那些人讨厌他的缘故。曾经有过小小的希望,也许在自己摆脱这种困境真正变成一个平凡人时,殷家,会不那样排斥他。今天,殷司彻底打碎他这个小小的希望,不管他有没有机会变成活人,他是注定要被消灭的,因为他本来就不该被召回阳间……
最后究竟是怎么回到家的,殷坚其实没什么印象了。自从在殷司那里了解返魂咒的真正作用后,殷坚的脑袋就乱糟糟地嗡嗡作响。依稀听见何弼学在追问他前世究竟是谁,而殷司似乎回答他也不知道,殷坚不由得苦笑,同样都是恶鬼,是哪只有什么分别?
“坚哥……你还好吗?要不要吃点东西?”何弼学敲了敲房门,既关心又焦急地询问。殷坚自从回到家后就一直不言不语地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他这个人除了嘴巴恶毒之外没什么太大的缺点,不过一旦耍起忧郁阴沉来,实在很让人受不了。
“不要……何同学……你搬回家去好了!”房间里,殷坚低沉地说了一句,何弼学脸色一变。又来了又来了,每次只要牵扯到殷坚是什么鬼东西这方面的事时,就一定会想赶他走。越想越火大,他算什么?忠犬啊?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去你妈的!殷坚你最好立刻给我开门!混账王八蛋!你以为你是什么言情小说的女主角啊?整天吃饱了撑着就在那里耍忧郁、扮阴沉,我管你前辈子是谁!”何弼学用力地踹了房门一脚,他其实也不明白自己在气什么,总之很不爽就对了,没地方发泄只好出在殷坚身上。一个大男人神经那么脆弱,一点点打击就在那里要死要活,天塌下来还有他们这一帮兄弟不是吗?恶鬼又怎样?恶鬼就能嚣张啊?
“你是白痴啊?恶鬼是什么?还要我解释一遍?你不想活就到别的地方去死!我不想一觉醒来发现你在我身边断气!”隔着一道门,殷坚也吼了回去。何弼学不同于管彤、殷琳他们,自己若真是恶鬼、若真的失控,何弼学绝没有生机。他如果不那么在意的话,自然可以任由何弼学继续在这里打转,问题是,他哪有可能不在意?他不该跟任何人产生感情,他不该跟任何人发生关系,他不该认识这些热情、热心的朋友,他根本不该被生下来……
“气死了……气到我胃痛了……这个浑蛋……不行了!再跟他说下去我一定会冲进去扁人,我先回电视台了,有事call我……叫那个浑蛋去死啦!气死了……”何弼学忍不住再踹一脚,气鼓鼓地摔上大门离开。管彤只是幽幽地叹口气,不是不能体会殷坚的感受,自己也是妖怪,费尽千辛万苦才修成人形,不管怎么说,殷坚也希望自己是个正常人吧?
何弼学一肚子气,夺门而出之后乱走,好一阵子之后才惊觉自己好像迷路了。何弼学长长地叹了口气,又饿又累胃又痛,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为什么要为殷坚的事这么心烦?那个浑蛋有什么好的?每次遇到自己的事就龟缩起来,板起面孔赶人离开,这世上就他一个人了不起啊?少掉殷坚一个地球就不转了吗?弄得好像自己对他死缠滥打……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小段路后,又开始觉得放心不下殷坚,那人看起来好像很坚强,可上回让人钉根钉子后难过了老半天,简单讲就是幼稚,这样放他一个人……不,还有那只公狐狸在,不过这样更危险嘛!
“啊……何弼学你这个白痴!你到底想怎样啊?”何弼学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明明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为什么一定要弄成这样?他根本不会处理嘛!恶鬼又如何?殷坚现在不是乖得很吗,没有人会在意啊!殷坚干吗一定要搁在心里?
“希望坚哥没事……”何弼学甩甩头,认命地去找地铁站,先回电视台吃点东西,再打个电话回家问一下,也许殷坚自己想一想之后不会那样死脑筋了。
以管彤的能力,他自然可以不用硬闯也能进到房间里,同时,他也知道殷坚也许是因为太心烦,所以才忘了设结界。不过管彤此时却选择安静地待在客厅里,拉长了狐狸耳,确定房间内的殷坚一切安好即可。他需要空间独处,管彤便不去打扰他,想想,自己真是善解人意地体贴啊!殷坚真是遭人下降头了,才会跟何弼学那种呆子称兄道弟!
“你还在?”生足了闷气,自我厌恶够了,殷坚拉开房门,脸色虽然不好看,但情绪明显平复了许多,冷冷地哼了一句,瞄了瞄客厅里的管彤。
“想要乘人之危啊!如此良机!”管彤咯咯笑着,殷坚嘴角扯了扯,很感激自己身边始终都有这些莫名其妙的生物。
“何同学呢?”殷坚望了望四周,少了个身影,说不失落是骗人的。
“被你气跑了,这回我还真是意外地想站在何弼学那个低能儿那边。你太无聊了,一点点小事就能打击你,哪有这么逊的天师啊?”管彤摇摇头,殷司摆明就是故意在打击殷坚,偏偏这个家伙就是要上当,每个人都有不如意的事啊!
“他开你的车?”殷坚瞄到了电视柜上的车钥匙,何弼学没开走他的车,自然是向管彤借了。后者却摇摇头,他还没这么好心会借车给那个倒霉鬼。
“那个白痴……”殷坚抄起车钥匙就追了出去,何弼学最好是给他在街上游荡到腿断,如果那个白痴敢去搭地铁……
等车的月台依旧冷清,何弼学坐在候车椅上伸长腿晃啊晃。事情过去好久了,人们似乎也渐渐淡忘了那件惨案,警方依旧没有头绪,若不是自己确实和颜书宇交谈过,或许也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吧?
嗒嗒、嗒嗒的声响自头顶传来,一股冷风刮上月台,列车嗖的一声停在何弼学眼前。他拎起随身的背包正想跨上车,突然间好像让人扯了一把,何弼学狐疑地转过身去,四周空荡荡的,并没有任何人站在他身边。何弼学搔搔头,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可就在这时,他又明显感觉到有只冰凉的手紧捉着他的手臂往后扯。何弼学倒吸了口冷气,连忙东张西望,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月台上的人早就全上了车,站在门边看着一头雾水但脸色有些发白的何弼学。
“先生……你不上车吗?”门边的女学生好心地提醒,何弼学想回答,又感觉到那只冷冰冰的手臂想贴近,他咬咬下唇摇摇头,虚弱地笑了笑,不会这么倒霉吧?
嗒嗒、嗒嗒的声音又响起,列车关上了门,何弼学只能退后一步,目送车子驶离。
“你的运气很好啊!”突然有个男人自何弼学身后扬声,吓得他全身寒毛都立了起来,回头一看竟然是殷司。
“冥冥之中有人救你一命哩……”殷司望着列车驶离的隧道口喃喃自语。突然间就听见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像是列车撞上什么东西。何弼学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没有听错,那啪啪、啪啪的振翅声,还有那利爪刮在金属的恐怖声音,更可怕的是,这些声音越来越近了。
“嗯……看来,那东西越来越凶了哩!来吧!我送你回去。”殷司笑了笑,朝着何弼学招招手,不管他同不同意,自顾自地揪着何弼学的领子把他带走。
等殷坚赶到电视台时,殷司和何弼学正好也到了,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将何弼学扯回自己身后,神情戒备地瞪着殷司。别让何弼学靠殷司太近,那人心术不正,天知道他打了什么主意,何弼学的八字那么轻,要是殷司发起癫来想换个身体玩玩,天知道有什么办法阻止他。殷坚可不希望面对一个空长着可爱的脸蛋,但一肚子坏水的何弼学。
“坚哥……那个隧道……那个东西……”何弼学一见到殷坚,惊魂未定地拉着他衣袖,想解释偏偏没一句话说得清楚。事情闹大了,那个躲在隧道里的生物似乎越来越强大,如果不是殷司来得及时,说不定会冲出隧道攻击月台上的人。何弼学不敢想象,万一让那个东西跑了出来,后果会变成怎样?
殷坚眉头一紧,殷铣率了一部分殷家子孙在调查那件事,看来事情发展得超乎想象。他回头扔了个眼色给管彤,后者点点头突然消失。殷司很感兴趣地看着这一幕,一个半调子的天师、一个没什么用途的灵媒还有一只修行不力的狐仙?这样也想拯救这个世界?年轻人真是热心……
“咦?学长,这么晚回来?来看小云拍封面照吗?”拎着夜宵回电视台的张正杰先是狐疑地打量了殷司一眼,跟着再笑眯眯地跑到何弼学身边。丛云虽然是他们节目的当家女主持,不过名模的身份一样也占去她另一半的工作时间。大多数时间,丛云都分配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