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不能回去。”一旦被家族的事业枷锁桎梏套牢,想再出门可就难如登天了。
“你呀,有你这种兄弟,牧师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即使已经当了牧师,他还是必须脱下牧师服回去帮忙打理家族事业,谁叫孔融让梨的那颗“梨”没人要,一个经年流浪他乡没消没息,迫不得已只好捉看得见的那个充数了。
“是啊!”诗人的目光遥向窗外的一片翠禾,声音低曳下去。
又是那种没元气的肯定句,如果诗人不是他歃血为盟的弟兄,又太过明白他沉静的个性,快手相信没有人能跟他“聊天”的。
把一瓶饮料喝空,诗人抿抿嘴。
“你坐立难安是因为楼上那个女孩?”
快手五官全皱在一起。“唉!别莫名其妙害人吐血,什么跟什么?”他哪里表现出坐立难安了!
“你在支吾其词,绕圈子。”
他认识的快手只有女孩会为他茶饭不思,没见过他为谁多担一分心的。
“哼!”快手由鼻孔不是很由衷地妻了不屑。“虽然跟她吵完架后觉得满痛快的,但是她那死硬派的作风真叫人受不了,我们是火跟冰,不搭轧的。”
这么明显的撇清!诗人露出一朵摸不透的笑容。“那小修女了不起,一下就把你收得服服贴贴。”
“唉!”快手握起结实的拳头由他眼前晃过。“别仗着你有心理障碍病就以为我不敢动你,少胡说八道了。”
“随你。”诗人并不强辩,他斯斯文文起身。“你爱玩捉迷藏游戏就继续吧,令人羡慕的家伙!”
他要寻觅的那人到底在哪里?
情重,徒惹一身伤痛!
第五章
披着一头凌乱的发,唐诗画灵到空无一人的客厅,只见掺杂金红火山熔浆色的霞彩已从蓝天撤退,淡漠的阴霾如磨光的青铜,暗明不匀地倒挂在地板上,证明她足足睡了一天的时间。
屋里没人令她松了一口气。
她居然在鄂图曼的房间睡了那么久,不止错过上课、午饭,搞不好连晚餐都耽误了。
站在屋子中心,沁凉的晚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撩起她的发丝,唐诗画这会儿才惊觉顶上的头巾在不知不觉中不见了。
她胡乱抚平弄绉的白袍,内心油然生起波纹的紊乱。
“如果,你想找的是快手,他出去了。”远远站在冷气吹得到他的地方,诗人看了她许久。
他的声音缓缓送来,字字清晰,满肚子懊恼的唐诗画像做了亏心事般吓白了脸。
“你……走路像猫,一点声响都没有哇……”
其实她破口想骂的是那种三更半夜才会出现的东东,可在看清诗人半浸在晦色的硕瘦身形时;却勉强打住了。
不是鄂图曼。
这意念使她悬吊的心梢稍落实了些,但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
太可笑了!她竟因为出现的人不是他而倏觉黯然,她一向不都把鄂图曼视为天敌和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贼寇”,曾几何时开始注意起那坏嘴坏舌的家伙?
她用力摇头,将他那拢上心头的影子从心房拨掉,像去掉花蕊中的害虫一样,然后用意念狠狠地践踏他几脚——心随意转,许是太过专注,唐诗画果真重重地跺了几脚。
诗人震诧地眯眼,看着她怪异的动作。
他能确定她脑中此刻活跃的标的物绝对是他那临时接到任务出门的伙伴。
“初次见面,我是唐诗画。”她正视诗人。
诗人还是站在原地。“你好。”
对她,几乎称得上是如雷贯耳,只是和快手一起很难不听到有关她的事——即使快手每回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我很出名吗?”他会不会是病昏了,头脑不清?
“算是吧!”诗人可有可无地说。
唐诗画不是很满意,但是跟一个病人计较实在也没意思,一想到他是病人——
“你身体好些了没,鄂图曼不在,你一定还没吃饭吧?”
“无所谓。”
“怎么可以,你等一下,我去弄饭。”煮菜难不倒她的。
诗人没有继读坚持,现代肯下厨房的女孩子少之又少,不如就承她的心意,从善如流。
她才举步,叮咚门铃突地漫天价响。
唐诗画随手开了门。
“小诗!”亚历山大扬着斗大的笑容,双臂一展立刻给开门的唐诗画一个喘不过气的拥抱。
他久久不放,隐隐传达出侵略的意味。
唐诗画刷红了脸,忙着挣开他充满男性气息的箝制。
诗人站得远,他并不行动,只是将视线定住,瞬也不瞬地防着亚历山大,深恐他对她再有任何逾矩的行动。
亚历山大仍是一身光鲜革履,深邃的眼有着欢天喜地的光彩。“小诗,你今天上哪儿去了?我一天没见到你,真是坐立难安。”
她稍稍往后退了些,蓄意和亚历山大隔开距离。“你先进来坐吧!”她瞅了眼诗人。“我得先去做饭,有事等一下再说。”
病人最经不起饿的,那天诗人恹恹的面容给她太过深刻的印象——其实最重要的是,她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没有超人的体力如何能应付亚历山大这种黏牙的“口香糖”呢?
“那怎么可以,”亚历山大一个快步握住她的手。“我不允许你做那种粗俗的工作。”他返身递了个眼色给寸步不离的保镖。
保镖躬身退去。
唐诗画任何推诿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保镖已去而复返。
“走吧!”亚历山大笑容灿烂,行了个标准的绅士礼。“我有这荣幸邀请你到外面用餐吗?”
“不行!”她直觉地拒绝,她是修炼女,怎能随便出入那些复杂的公共场所。
亚历山大看出她的迟疑。“你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保镖由身后拿出长方型纸盒,盒中是一套纯白缎镶珍珠扣的小礼服,一模一样的包脚矮跟鞋。
原来是有预谋的。
“这套衣服穿在你身上一定好看极了。”亚历山大由衷说道。
“唔,我也颇有同感。”快手不掩冷意的声音宛如飘落湖面的落叶,搅碎春水,趟了进来。
他高瘦的身躯像从天而降,一件范伦铁诺的简单棉衫和贴着下半身的伸缩窄口牛仔裤,看似尔雅温文,其实万钧雷霆全凝聚在那双没有温度的眼底。
他的长发有些乱,随手搭在肩上的外套沾了泥泞,这些微不足道的地方全落进旁观的诗人眼中。
他仍是冷眼旁观,无关痛痒地扮演着路人甲的角色。
“你回来了。”唐诗画返身,红馥馥的菱唇扬起美丽的弧度。
她的欣喜取悦了快手。她一定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对他代表着多大的意义,他因她这一笑而意乱情迷。
唐诗画看见了他眼中毫不掩饰、赤裸的依恋,不由自主,她泛起从不曾有过的娇羞之色。
快手将她那一瞬间的柔美全收进眼里,抛掉外套,伸手一扯,将她揽进自己的胸膛。
“你,大庭广众的……”她窘得双颊冒火。
“我十几个小时没看到你,让我抱一抱是理所当然的。”让她离开他的视线范围是迫不得已的事,他已被相思煎熬了许久,寻求补偿是应该的。
“你真是霸道!”见到他后一直觉得空虚的心霎时被奇妙的感觉填满,她眼中掩不住见到他而绽放的光彩。
人真是奇妙,原来百般看他都觉碍眼的容貌,这会儿看起来居然顺眼多了。
快手一直将焦点定在她脸上,虽然他不明白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在唐诗画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爱死了这种转变。
四眸交触,情网针针织就——
寒天饮冰水,冷暖人自知。怒火熊熊冲进亚历山大一向冷静的眼里,他还没说个子丑寅卯,就半途杀出程咬金来,顾不了自己尊贵无比的身份,他切入两人中间,四两拨千斤地横开两人。
“我们走了,司机已在外面。”
“我……”唐诗画回眸对上亚历山大几欲喷火的双眸,不觉一凛。
“有人要请客,太好了,我的五脏庙早饿得快受不了了。”快手打蛇随棍上,不着痕迹又将她拉回自己手臂可及之处,像保护他个人的私禁品一样。
两人间倏起的暗潮云涌令唐诗画弯起了秀眉。
有失身份的事亚历山大毕竟做不出来,尤其当着她面前,即使百般不愿两人的约会夹着超级电灯泡,却也无可奈何。
“那……就请一起用餐去……”
快手笑嘻嘻地正欲向前。“唉唷!”脚下一滞,半片身子突然倚在唐诗画的身上。
众人被他突如其来的情况一骇,俱是一脸错愕。
“你怎么了?”唐诗画瞄见他惨白了的脸,慌得将整个身子覆上他,生怕快手一个重心不稳摔跤了。
快手细细呻吟:“我受了伤。”
“受伤?怎么不早说,让我看看。”唐诗画将他扶到沙发上。
她娇巧的背影对着一脸茫然的亚历山大,因为她担心快手受伤的部位,根本没注意到快手在蹙眉拧眼的同时,冲着亚历山大做了个鬼脸。
亚历山大愣了好一下才幡然大悟,他竟然上当了!
“你做什么去,伤成这样?”唐诗画小心拉高他的裤管,果真见到一条狰狞的伤痕。“里头全是沙子。”
快手一迳傻笑。“别那么大手劲,会痛的。”
“嘻皮笑脸!”唐诗画啐他一口,直起身便往屋里头拿药去。
直到这时,诗人才踱了过来。
他的褐眼轻轻滚动。“刀伤?”
快手将脚翘至茶几上,仍是一脸不在乎。“五伙人,看来他们是早有预谋,选在我出门的一天来找碴。”
“这事不单纯。”
赤色响尾蛇组织出派任务都是极度机密的档案,有谁能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的?
“那群找麻烦的痞子,一堆杂碎不值一晒,阿猫阿狗的功夫。”
“那你脚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诗人没半点友情地吐他的槽。
“人有失手,马有乱蹄,太久没打架身体都松弛了,一个大意就挂彩了。”他不改笑脸,当受伤是家常便饭。
他们是赤蛇的高级干部,表面上各自有各自的事业和根据地,身手非凡,却不是靠打架维生。快手的正当职业是律师,副业是机器狂,赤蛇组织于他是一只培养的黑色摇篮,对任务的接受与否没有选择的余地,树立仇家,在所难免。
“最好是这样。”深谋远虑是诗人的天性,在他以为群蜂倾巢而出的同时,前锋不过是开胃菜而已。
他们完全不避讳的谈话一字不漏传进呆若木鸡的亚历山大耳中。
“你们,不是善良的百姓?”
诗人和快手相视而笑。“你说呢?”
亚历山大默默戒备起来。“难怪你对港督先生如此无礼,你不怕他请廉政公署的人来办你?”
快手摇头。“你看见我杀人放火还是劫钞绑票了?无凭无据的,谁想办我?来捉我的把柄吧!否则免谈。”
“我会的!我不允许小诗待在你身边。”他终于找到足以反击他的有力据点,他会给他颜色瞧的。
“我会把眼睛擦亮等着瞧的。”
“哼!”亚历山大沉下脸,拂袖而去。
诗人不以为然地摇头。“激怒他对你有何好处?”
“看他不顺眼!”他嗤声。
“这样好吗?”
“这算对他客气的了!”他可是情敌呢,难不成要他卑恭屈膝附加笑脸迎人?
他可不是卖笑生。
“好歹他也是一国的王子。”诗人若有所指。
“去你的!就算他是天王老子我也不甩他!”在爱情的领域里只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哪来婆婆妈妈的灰色地带!
“好气魄。”诗人简扼地作了短结。因为导火线的女主角已经出现。
他行云流水地退场了。
唐诗画倒了大半瓶的碘酒清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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