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森楞了楞,声音里带着几丝焦灼。“怎么?在他那儿碰过钉子?”
“我只见过他一次,能碰什么钉子。”甄琰没好气地抢白道,随后又加了句。“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哪里。我怎么敢不相信你。呵呵……”萧森解围似的笑笑,“我只是奇怪,刘鑫也是个很有价值的男人啊。你那次见他的时候好象还对他满有兴趣的。是没机会还是……”
“有兴趣就一定要接近他吗?我只是对他发达的过程有兴趣不行吗?”甄琰继续抢白道,忽然又觉得有些过火,连忙放慢了语速,放柔了声音。“再说了,我只喜欢萧院长这样豪爽型的男人,身体又好,又平易近人,刘鑫那种眼高于顶的瘦麻竿儿,没几个女人会喜欢的。嘻嘻……”
萧森却并没有显现出丝毫被恭维的快慰,而是收敛了笑容,盯了她好一阵儿,才故作轻松地问:“那么,你是不打算帮我这个忙了,对吗?”
“萧院长的忙我怎么敢不帮。”甄琰看着意存要挟的萧森,心里益发觉得好笑。一直难以摆脱萧森居高临下控制的她,一旦得到这样的主导机会,自然要尽可能从中获得最大的快乐。
“扯淡,你都不肯接近他,怎么帮?”
“我帮得了你就是。”甄琰轻描淡写地说,终于还是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萧森见状,楞了片刻,这才若有所悟地问:“难道你还有其它什么办法吗?”
反正以后就可以和他平起平坐了,这会儿倒不用太过刺激他。甄琰这么想着,好不容易才平顺了呼吸,笑着说:“如果你是想不费力气凭空得到那个职位,我绝对没有办法;但如果你只是想得到刘鑫公司的一些内幕消息,那就好办了。”
“是吗?你怎么得到那些消息?”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吧。”
萧森忽然又严肃起来。“不行。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不会做任何有损你利益的事情。但你必须告诉我消息的具体来源,否则我信不过,一切只能做罢。”
这老东西还真够狡猾的。甄琰暗骂一声,做出犹豫不决的样子,半天才说:“那好。既然你这么开诚布公,我也不瞒着你了。陈琳现在是刘鑫的秘书,什么事情她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陈琳?那个只知道读书长得不怎么样却自视甚高的女孩子吗?”
“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千万别直接找她,她对你的印象可一直不怎么好。”
“哦。这样我就放心了。呵呵……如果她还能对刘鑫的决策稍稍施加一些影响,那就更好了。”
“您老还是自己做足功夫吧,别指望着别人把什么都弄好给你。”感到自己语带训斥,甄琰顿了顿,看着萧森的眼神也没有刚才那么从容了。自己显然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慢慢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平等,做到真正的不卑不亢,甄琰懊恼地想,越发感到有必要加重一下自己的分量,便又补充道。“陈琳那里也不是轻易就可以搞得定的。这人死心眼儿得很。”
“所以啊,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忍辱负重……”萧森淫猥地上下扫视了她几眼,又说。“凭你的手段,要真想搞定他,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别想得那么简单。刘鑫这样的人,未必肯听女人的枕边风。尤其是工作上的事情。没准儿秘书对他的影响力还要大一些呢。”
“也对。呵呵……陈琳那里就拜托你了。你认真帮我这个忙,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甄琰故意拿出娇嗲的声音,说道:“我想您也不是过桥抽板的人。是不是啊,森哥?”
“你又来了。哼!”萧森作了个责备的样子,却显然不敢真地生气。“关于那家公司,你现在都知道些什么,说来听听。”
“我还没打听呢,怎么会知道?我从来都不关心别人的事情。”甄琰一本正经地说,忽然又韵味十足地加了句。“当然,森哥除外。您可不是外人。嘻嘻……”
“好了好了,真受不了你。没什么事的话就走吧,凌尘快要回来了。”
“嘻嘻……那我可真走啦?”甄琰一边说,一边走去开了门。“有什么消息我会随时打你电话。”
“好。”萧森跟在后面,扶着门,带着得意的微笑,目送她走进电梯。
甄琰心中的得意更是无以言表,甚至,当她开着车来到自己家楼下,嘴巴都还没有办法完全合拢超过十秒钟。在多年的被鄙视被侮辱被看成没有灵魂的肉体之后,即将得到作为一个人的尊严,这让她怎能不喜笑颜开呢?
现在也就只剩下刘鑫了。甄琰想,快乐却并没有丝毫消减。她相信自己能战胜刘鑫。即使现在还不行,将来也一定能够做到。她还有的是时间,刘鑫毕竟比她早跑了6年。或者她读书成绩不够好,并不能完全仿效刘鑫的故事,但她也有着比刘鑫更充分更有力的条件——肉体。两相增减,至少也是个平手,更何况刘鑫在明,而且还一直对她有所轻忽呢?
叫了一个保安帮忙,甄琰把DVD,电视,还有十几部动作片的光碟,从楼上搬下来,放进车子后座。给了他二十块钱,重新开车上路。
灯光下色彩斑斓的深南大道,美丽得象是无数年前春节夜空的缤纷炮花。
甄琰忽然有种要说说自己故事的欲望。但,找谁呢?最好当然是找一个不认识自己也不会借此找自己麻烦的人。想到这里,甄琰立刻有了决定,将车子转个方向,直奔那家在健身房认识的女朋友说起过的那家歌舞厅。
看着阴暗角落里那些暧昧交谈和动作着的男女,甄琰多少有些发窘。即使她完全能够想象这里会是个什么样子,但亲眼看到所造成的震动,还是让她两腿发软,喉咙发抖,象是第一次遭遇爱情,或者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赤身裸体。没错,那些独坐男人的奇特眼光,虽然没有几分欲望,却分明已经把她的衣服剥光了无数次。这种眼光,可一向都是她用来看其他男人的。
甄琰晃了晃肩膀,昂首挺胸,跟着服务生,在一个角落坐下,扫视了周围一圈,随即清了清嗓子,吩咐道:“来杯天蝎,再请你们黄经理过来一下。”
“是。”那个小男孩恭谨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很快就带了一个白净胖子过来。
“您是……”黄经理有意拖长了声音,一边递上名片。
“我是玲姐的朋友,第一次来,还请多照应。”甄琰淡淡地说。
“哪里哪里,应该是您照应我们才对。呵呵……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一定尽力做到。”
“也没什么,我想找个文化高点的,说说话。最好是大学毕业生,但不要深大的。您这儿有没有?”
“有有,硕士都有。”
“不要硕士。大学毕业生就行,但一定要老实懂规矩,气质要好。”
“那当然。您先坐,我这就叫两个来让您过过眼。”
“先叫一个就好了。不顺眼再换。”
“好好。”黄经理堆着笑,唯唯诺诺地答应着,走开。
那是一个叫冯虎的年轻人。身材魁梧,面容清朗。沉静中还颇有些阳光的味道。假如不是眼泡有些肿,眼圈有些黑的话,甄琰也许会很乐意跟他做个朋友。
黄经理识趣地退开了。甄琰看着冯虎,笑了笑,端起天蝎抿了口,静静等着看他会有什么反应。而他竟也不说话,静默的脸上,艰涩,尴尬,疑惑的神情排着队一闪而过,很快就变得从容自在起来,仿佛面对的是一位多年深交的知己。
甄琰满意地点了点头,问:“你多大了?”
“二十三。”
“哪里人?什么学校毕业?学什么的?”
他楞了楞,随即又温和地答道:“银川人。南开毕业,学的是管理。大姐怎么称呼?”
“叫我刘姐好了。”
“好。”冯虎等了阵儿,见甄琰还是不说话,便小心翼翼地问,“刘姐今天好象心情不错啊,是吗?”
“你眼神倒尖。确实是不错。”
“那为什么……”冯虎刚说了几个字,忽然就停住,似乎是觉得自己有些多嘴。
甄琰体谅地笑笑。“是不是只有心情不好的人才来找你们聊天?”
冯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那倒也不是。不过,心情好的一般都不只纯聊天了。”
甄琰不由觉得有趣。“我就是心情好,所以才想找个人说说。不行么?”
“当然可以。我其实挺讨厌那种怨妇式哭诉的。不想办法解决问题,一味哭哭啼啼等人怜悯,有什么用呢?还是刘姐这样又漂亮又能干的人聊起来才舒服。”
酒劲终于渐渐浮上了双颊。甄琰看着冯虎,得意地笑出声来。“算你会说话。看来我是找对人了。”
“我最擅长的其实不是说话,而是倾听。呵呵……”
“嗯。你确实不错。”甄琰一边说,一边点点头,沉吟了一阵,忽然问道:“你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要求不高,能让自己和家人都过上好日子,就够了。”
“不想将来能做人上人吗?”
“那是刘姐这样的人想的。我连正经工作都找不到,哪里还想得了那么多。”
“你倒想得开。就是太灰心了些。”甄琰笑了笑,端杯放在嘴边,却没马上喝。“如果有人看不起你,你也一点都不想战胜他,或至少能和他平起平坐吗?”
“我毕竟还是个男人,说不想是假的。只不过我无权无势,看不起我的人又太多,想了多半也是白想。还是先顾住自己为好。”
“别这么悲观。权势也是慢慢谋来的。而且,如果你够聪明的话,有很多东西可以利用,不见得非要权势不可。”甄琰放下杯子,朦胧着眼睛,倒在靠背上。见冯虎多少还有些不以为然,又道:“想不想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么开心?”
“当然想。刘姐就别再卖关子了吧。我都等得心急如焚了。呵呵……”
“简单这么说吧,就在这一个星期之内,以前侮辱过我的人,反过来求我保护;以前鄙视过我的人,反过来求我帮忙。你说,我开心有没有道理?”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刘姐你真厉害。小弟佩服之至。”冯虎这么说着,一边就抱起双拳作了个揖。“请刘姐详细说说,如何?若是小弟有幸能从中学到些什么,一定不忘刘姐的大恩。”
“你看金庸太多了吧?”甄琰斜着眼,嘲弄地笑他。“怎么个不忘法?免费陪我聊天吗?”
“免费陪您上床都行。嘿嘿……当然,如果您需要的话。”
“我没那么多需要。也不敢随便剥削你的血汗钱。”甄琰看着他,一阵好笑,又一阵怜悯。假如自己处在他那样的位置,表现未必就会比他好多少。当初求香港佬,求萧森,甚至求刘鑫的时候,不也是如此这般地卑躬屈膝,连自己回想起来都感到有些可耻吗?想到这里,甄琰正了正身体,收敛起笑容。“你别乱说话,好好听我的故事。”
“哦。”冯虎应了一声,正色静住。
周围忽然变得异常静谧。甄琰的声音,即使在她自己耳朵里,也仿佛响自遥远的天涯孩角。
“我父母都是军人出身,小时候一直跟着奶奶住在乡下。一个很江南的地方,水远草长,天蓝山青。”甄琰停了停,觉得嗓子有些滞,便抿了口酒,喘了口气。
她没想到启齿之际,一切竟还是如此艰难。即使她刻意选择了从头说起,后面的话却还是纠缠往复,不肯轻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