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他从那里拿出一个废纸篓来。
看到那个废纸篓,宋正义蓦然变了脸色,他狂叫一声朝陆劲扑了过去,岳程一个箭步冲上去扭住了他的手,哈哈,终于有机会可以教训你了,他用腿把宋正义牢牢地压在身子下面。
“别动!”岳程对宋正义喝道,随后问陆劲,“你发现了什么?”
陆劲从废纸蒌里掏出一个用过的一次性注射器和一个空药瓶。
“你看这个。”陆劲把空药瓶递给岳程。
杜冷丁!原来宋正义今天之所以会这么兴奋,是因为刚刚注射了杜冷丁。他是个瘾君子!
“放开我!”宋正义半是求饶,半是示威地嚷道。
“你再叫!”岳程喝道。
宋正义平静了一会儿,又道:“放开我,放开我。”
“你还叫吗?”
“不叫了。不叫了。”
“如果你再不老实,我就把你带回局里慢慢问。”
“呵呵呵,好,好,没问题。”宋正义又发出一阵阴沉沉的笑声。
岳程慢慢地放开了宋正义,同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预先准备好的塑料袋递给陆劲,陆劲把注射器和杜冷丁的空瓶装了进去。
“我……我最近睡眠不足,想让自己状态好一些。”宋正义站起身,盯着陆劲手里的那个塑料袋,嘴部肌肉又剧烈地抽动了两下,“呵呵呵,你们,不会把这东西交给医院吧?不必这样吧?呵呵呵?我又没杀人。”
岳程明白,如果医院方面知道宋正义是个瘾君子,那他的医生职位可能就难保了。
“你这种状态不适合当医生,尤其是外科医生。”岳程道。宋正义坐到一张椅子上,喘着粗气,得意地笑起来。
“呵呵呵,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告诉医院也没关系,院长跟我父亲是同学,他们还是好朋友。呵呵呵,他不会为难我的,我是他的人,呵呵呵。”
岳程厌恶地看着他,冷冷地说:“宋正义,你是不是个瘾君子,还适不适合当医生,这自有公论,今天我来这里的目的不是讨论这个。我只想知道那天你在医院干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碰到了什么人……现在,你可以继续说下去了。”岳程把那个装有杜冷丁空瓶和注射器的塑料袋放到自己的包里。
宋正义不安地瞥了一眼他手边的包,眼神变得呆滞起来。“你想知道什么?我是九点四十分左右到医院的。”说完这句,他揉了揉眼睛,这动作似乎是想让他自己平静下来,他道,“被这个杀人犯袭击后,我就回家换了衣服,洗了脸,总不能穿女装去看病吧。呵呵呵,这还不得把她们吓死?呵呵呵,我是九点四十分左右到那里的,我挂了外科急诊,那天恰好有两个手指被压伤的民工排在我前面,所以。我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我。那是个小医生,呵呵呵,其实,我只需要包扎一下罢了,”他轻蔑地撇了下嘴,又做了个鬼脸,“小医生很年轻,是那种被排挤到急诊部去卖苦力的小医生。呵呵呵,他看了我的伤,让护士接待我。那个女人,心不在焉的,好像在等电话,一会儿出去,一会儿又出去……我在换药室等了她好久,呵呵呵,我不在乎多等一会儿,我有的是耐心……”他忽然闭上了眼睛,过了一秒钟后,他才睁开眼睛,他说,“我出去上了趟厕所。”
“在哪儿上的厕所?”
“不知道。”
“不知道?”宋正义低声笑起来:“我问厕所在哪儿,有人给我指了方向,我不知道那是门诊部还是急诊部,只记得走了一段路,现在想起来,大概是门诊部里的厕所吧。这有什么分别?”他一脸无事地反问。
岳程没回答,他觉得没必要告诉宋正义容丽在门诊部厕所的所作所为。“你是几点离开那厕所的?”
“谁记得?大概十点多。”宋正义打了个哈欠,他脸上的抽搐已经停止了,现在阴险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疲倦和憔悴。
岳程回头看了一眼陆劲,他已经坐回到沙发上去了,看上去平静多了。
岳程的心暂时安定了下来,他问宋正义:“你是几点离开医院的?”
“忘了,大概是十点半不到。”宋正义懒洋洋地回答。
“医生给你配药了吗?”陆劲插嘴道。
宋正义恶狠狠地瞪了陆劲一眼。
“那还用说吗?你一定很得意吧?”他冷笑道。
陆劲又问:“你把药放在哪里带回来的?”
宋正义困惑地看着他的仇人。
“塑料袋!发药的塑料袋!你问这些狗屁是什么意思!”他怪叫了一声。
“你在医院的那段时间,有没有看见过熟悉的人?”岳程问。
宋正义朝天花板翻着白眼,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后道:“要说有谁……那个容丽的警察男朋友在那里,他在我身后没注意到我。呵呵呵,我也没跟他打招呼。有这必要吗?我想没有。”
舒云亮?岳程浑身一震。“他是一个人吗?”他连忙问。
“啊,是一个人。他还戴了顶帽子,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来,呵呵,不过我认人的功夫很棒,我上完厕所在那里照镜子,他从我身后走过,没注意我,他跟我不熟。我们没说过什么话,但我知道他是谁,他常来医院接容丽。呵呵呵,其实,容丽嫁给他也不错。”
“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吗?”陆劲又插嘴道。
“没有,手上什么都没有。呵呵呵,你想知道什么?”宋正义的口气里充满了讥讽。
“他有没有开车来?你有没有跟着他出去?”陆劲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看他是步行走出医院的,呵呵呵。”宋正义低声笑起来,笑了一阵,他忽然跳过来一把抓起岳程身边的塑料袋就想逃。岳程在他身后,闪电般扣住了他的胳膊,并立刻将他摔到了地上。
“啊……”宋正义发出一声惨叫。
“你老实点!”岳程喝道,“不是说,院长认识你父亲吗?怎么又要把东西拿回去?”
宋正义龇着牙笑了起来。
“呵呵呵,没证据当然更好了。呵呵呵……何必劳动院长?”
钟明辉的女儿钟老太太已经年过六旬,但她本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老,望着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和走路时颤颤巍巍的样子,要不是事先看过她的资料,岳程真以为她快八十岁了,他真担心她耳背,不过还好,聊过几句后,他马上发现老太太听力不错,反应也不算慢。
“来,喝水,喝水。”老太太倒来两杯水放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就在他们对面的靠背椅子上坐下了,“我听电话里的同志说,你们想问问我容丽的事。”
“您对她应该还有印象吧?”岳程接口道。
“怎么没有?”老太太好像在嗔怪他们,“她照顾我爸有六年了。”
“您对她印象怎么样?”
她摇了摇头。
“不好。”她道。
“怎么不好?我知道容丽可是个好护士。”陆劲温和地说。
老太太皱起鼻子,冷哼了一声。
“我跟你一样,一开始也只知道她是个好护士,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呢?嘿!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走进卧室,不一会儿拿来一双做了一半的绒线拖鞋,她重新坐下后,就开始用钩针钩起拖鞋来。
“您是怎么认识她的?”
“我爸瘫了之后,本来是我照顾他的,但后来我自己也得了慢性肾炎,不晓得你们对这病了解吗,这病就是不能累。那时候,我就想找个人来分担一下。但是我家也不富裕。1984年,谁家都不富裕。”老太太侃侃而谈起来,“这时有人跟我提起了她,我听她的身世挺可怜的,父母都死了,十二岁起就住在叔叔婶婶家。介绍人还说,她那个婶婶对她不好,她的堂兄要结婚,她没地方住,一直在护士办公室睡觉。我听了觉得挺可怜的。再说,她又是个护士。所以,我就跟她见面谈了谈。谈了之后,印象不错,她也不贪心,不要工钱,只要求提供食宿。我想,吃,还能吃掉多少钱?马上就同意了。从那以后,她就搬来了,工作之余照顾我爸,白天我跟我爱人轮流来照看一下,晚上和休息日都是她,她还管洗衣服、做饭和收拾房间。”
“这些事她都干得怎么样?”岳程问道。
“照顾人是没话说,她本来就是专业护士嘛,”
“那您对她的主要不满是……”
“她偷钱。”老太太的目光从拖鞋移到岳程的脸上,“我发现了好几次。一开始很少,几角钱,几块钱,后来胆子就渐渐大了,最厉害的一次是1989年,少了两百元,那在当时可算是大数目了。”
“您怎么能肯定是她拿的?”岳程问。
“家里除了我爸,就是她,除了她还有谁?”老太太不高兴地顶了一句,她将钩针狠狠地插入拖鞋底,然后拉出一根长长的毛线来。
虽然岳程也相信容丽偷过钱,但作为一个警察,他始终觉得在给人安上一个罪名前,应该慎重一些,所以他又追问道:“那您有没有问过她,或是当场抓住过她偷钱?”
“当场抓住?那是没有!她是趁我们不在的时候干的,她会撬锁!”老太太没好气地说,“没抓住,跟她谈有屁用,她一百个不承认呗!不过,我有一次点穿她,叫她别乱来,要不就赶她走。”
“后来呢?”
“什么后来啊,我们找不到能够像她这么照顾我爸的人,除了偷钱外,她其他的都做得没话说。其实我也解雇过她一次,另外找了个人来,我爸就发脾气,说那个人饭做得难吃、洗衣服洗不干净,也不给他擦身,反正一百个不满意。再说,那人自己有家庭,晚上总是溜回去,要不就把她儿子带来,吵吵闹闹的,害我爸休息不好,就这样我还得每月付她工钱。最后没办法,只好又把容丽找了回来。我从那以后,也长心眼了,把我爸身边的现金都拿走了,让她偷不着,我想这样她总没办法了吧。”老太太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没想到,我爸,被她骗得团团转,竟然瞒着我拿存折给她,让她自己去银行取钱。后来被我发现后,才把存折要了回来,我一看,已经莫名其妙花了几百块了,问她买了什么,她支支吾吾说不清。你们说她这人坏不坏?”
“我要是您,发生了这样的事早把她赶走了。”陆劲插了一句。
老太太仿佛找到了知音,她扬了扬手,道:“谁说不是?我当然得赶她走!我恨死她了!可那时候,她求我给她点时间找房子,我正好也需要时间找个替工,就这样,我答应再让她住一个月,结果,我爸就在那个月死了。我后来问她,我爸怎么会心脏病发作?你不是一直在旁边吗?嘿,她说自己在卫生间什么都不知道!我说,肯定是她,知道自己要被扫地出门了,所以就对我爸不管不顾了!亏我爸还对她那么好!你们说,她良心坏不坏?”老太太气愤地说。
“唉,怪不得您说她知人知面不知心呢!”陆劲叹息道。
“我说错了吗?这么说她还算客气的!要我说,她简直是狼心狗肺!我后来算了算,她从我爸那里偷的钱,少说也有八九百块。这些钱现在看是不算什么,可是在那时候,这可是一笔大数目,我家老头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一百块出头,你们说,她是不是狼心狗肺?”
“确实做得太过分。不过她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她是不是在谈恋爱?她来照顾你父亲时,大约也就二十二岁吧?”
“是,我一开始也怀疑她在谈恋爱,可她好像是没男朋友,我没见过,我也问过同楼的邻居,都说没见过。”老太太从拖鞋里又用力拔出一根毛线。
“您问过她本人吗?”岳程问道。
“我提起过,她不愿跟人多谈这些,只说过一句,说她找不到合适的。嗨,我那时还曾经想给她介绍对象呢,可她扭扭捏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