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她很吃惊地望着他,一只手不安地绞起她的长头发来,“有什么事吗?”她问。
“邱元元下午来过你家吗?”
“来过,她来给我送点东西。”郑小优指了指客厅茶几上的几封信和报纸,“你看。就那些,我还没来得及收拾呢。”
“她是几点到的?又是几点离开的?”
“她是三点二十分左右到的,坐了大概十分钟不到就走了。怎么啦?”郑小优满脸疑惑地望着他。
童雨的老同学高小思是个性格活泼的年轻女郎,谈起自己曾经的同桌兼闺中密友童雨,她的语调中充满了遗憾和怀念。聊天记录显示,童雨曾邀请她到家中做客,也曾经向她敞开心扉说过很多心事。童雨辍学后,还曾经去找过她。两人的友谊从初三到高三,直到小思上了大学才真正画上句号。
陆劲仔细阅读了整整八页的聊天记录,发现其中有几段对话特别耐人寻味。他用笔把它们画下来做了标记。
元:上学时,童雨跟大家处得来吗?
思:她脾气好,跟谁都处得来,有时候还挺活泼,说话也有趣,所以大家都很喜欢她。她那时候的理想是要当个新闻记者。
元:我听说她妈妈不太喜欢她。经常打她。有这回事吗?
思:她老妈脾气古怪,经常无缘无故发脾气。
元:打过童雨吗?
思:打过啊,经常打。
元:(一个悲伤的表情)为什么打她呢?
思:原因各种各样。话说,童雨从小就跟她妈妈合不来,她常说她妈妈天生没有爱心,脑子里只有钱。呵呵,这样的老妈是很可怕。(一个恐怖的表情)
元:你见过她妈妈吗?
思:见过,见面觉得她就是个普通的妈妈,没什么稀奇。不过,我不喜欢她。元:为什么?
思:她小气。
元:怎么说?
思:我到她家吃过两次晚饭,事后她找我妈要钱,说因为我来,她买了个童子鸡招待我,后来我妈买了个童子鸡还她,还骂了我一顿。从此以后,我再也没去她家吃过饭。(一个恶心反感的表情)
元:哦,那是很过分!那童雨的爸爸呢?
思:更离谱。呵呵。
元:怎么离谱?
思:幸好他们都不在了……嘿嘿,那我就说吧,他老爸是个风流鬼。
元:(一个感兴趣的表情)风流鬼?啊!难道他对童雨……那个那个?
思:(大笑的表情)你想多了,这不至于。童雨跟我说,她老爸有一个长期约会的姘头。大概因为这个,她老妈才会那么暴躁。不过,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她老爸。
元:(疑惑的表情)……
思:他大方,下午放学如果碰到他,他会给我们钱,让我们去买点心吃,他还会对童雨说,别理你妈,她有更年期。哈哈。
元:嗯,是比她妈妈可爱。
元:童雨有什么缺点吗?
思:缺点?
元:对,缺点。你从来没跟她吵过架吗?
思:(一个微笑的表情)吵过的。
元:哦?
思:有一次,她怀疑我把她跟我说的事告诉了别人,我们大吵了一架。
元:(惊讶的表情)……
思:其实是她跟男朋友到郊区的天文台去玩,正巧被我们班的另一个同学看见了,这才传开的。
元:你见过她男朋友吗?
思:没见过,她不肯让我看。但听那个同学说,她男朋友看上去很成熟,长得也不错。
元:是不是比她大很多?
思:嗯,十几岁。
元:她跟你说起过她的男朋友吗?
思:说过,她很喜欢这个人。爱死他了。
元:那你应该知道她后来跟这人同居的事吧?
思:知道。我大吃一惊,没想到啊,童雨在我眼里一直很老实……所以后来说她疯了,我也相信,她确实疯了。
元:但他们很快就分手了。听说就是因为那人抛弃了童雨,童雨才发疯的。
思:……
(隔了一分钟,小思才回答)
思:其实不是这样的,那个男的也有苦衷。童辍学后,我们见过两次面,她跟我说起过这个男人。我听她的意思,那个男人提出分手,是因为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她说她理解他的做法,他们是不应该在一起,但是她忍不住。她哭得好伤心。我听了也很难过。
元:不应该在一起?什么意思?
思:……
元:说嘛,到底是怎么回事?
思:她说她跟他的关系太亲密了,血连在一起……
元:咦?难道是……
思:她没说破,不过我怀疑他们有血缘关系……可怕!
元:她后来还提起过这事吗?
思:没有啊。她后来再没提过,我也没问。
元:你对童雨印象最深的是哪一点?
思:她的脸。她文静又漂亮。还有她用情很深,我觉得我是做不到这点的。
元:除此以外呢?
思:想想。
元:她的声音你还记得吗?
思:记得。
元:等会儿让你听听一个人的声音。
思:(惊讶万分的表情)啊!是童雨?不可能吧。
元:你听了再说。
思:(一个微笑的表情)……真好奇。
元:她还有什么特点?再想想。
思:有一个。
元:是什么?
思:因为她小时候半边脸得过面瘫,所以特别紧张的时候她的一边嘴角会流口水,只流一点点。嘿嘿,这大概是后遗症吧。
元:面瘫?
思:冬天的早上,她老妈使唤她出去买东西,吹到冷风了。呵呵,不过早好了,平时看不出来。
陆劲看得正起劲,见岳程朝车这边走过来。
“怎么样?”他忙问。
“郑小优说元元在她家只待了十分钟不到就走了。”岳程答道,他扫了一眼陆劲手里的聊天记录。问道,“你有什么收获?”
“有些信息非常有趣,你等会儿有空可以仔细看,”陆劲觉得眼下这不是最重要的,他问岳程,“我刚刚好像看见你在问那边的书报亭,那人怎么说?”
“我问过门卫和书报亭的摊主了,他们都说在三点半左右看见一个外貌好像是元元的年轻姑娘戴着墨镜从郑小优的那幢房子里走出来。”
“然后呢?”
“她打的走了。”岳程盯着他,神情异常严肃,“我现在想问你的是,元元今天出门时有没有戴墨镜?”
陆劲完全明白岳程这个问题背后的意思。
“我比她先出门,我没看见元元是否戴墨镜,但是……我知道她的随身物品中,没有墨镜。”他觉得太阳穴旁边的神经猛烈地跳动起来。这样,是不是可以肯定……是不是可以肯定……等等,先拨个电话给简东平。
“嗨,陆劲,元元有消息了吗?”电话一通,简东平就在那头问他。
“还没有。我想问你件事。”
“你说。”
“元元离开你家时,有没有戴墨镜?”
“没有。”
“你再想想。”
“当然没有,元元从来不戴墨镜,因为你说过你不喜欢她戴眼镜。所以她什么眼镜都不戴。”简东平说完,急促地问道,“陆劲,为什么这么问?”
“有人看见一个很像元元的女孩戴着墨镜从李亚安家离开。”
“哈!”简东平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
几分钟后,他们再次敲响了郑小优家的房门。
“又是你……”她看见岳程,微微皱了下眉。
“对不起,还是我,能进去谈吗?”岳程正在彬彬有礼地说他的开场白。忽然,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撞了一下。接着,他就看见陆劲从他身后蹿出来,一把推开站在门口的郑小优冲进屋去,“陆劲!”他大喊一声,但已经来不及了。
“你们!”郑小优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扶住门边的鞋柜气急败坏地叫起来,“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这是擅闯民宅!我要去告你们。”
“闭嘴!”陆劲回过头恶狠狠地骂道。
“强盗!……”郑小优被气得脸色煞白。
岳程知道陆劲现在是急火攻心,什么都顾不得了,虽然他也能理解对方的心情,但作为一个警察,面对这样的状况,除了出面阻止,他别无选择。他迅速跑上去抓住陆劲的袖子,低吼道:“你想干什么?”
“你知道我想干什么!”陆劲用力甩开他,冲进了卧室。
“妈的!陆劲,别乱来!”岳程喝道,追了上去。
卧室里没有人。
陆劲又跑出来,冲进了另一间卧室,接看是卫生间、储藏室、阳台,厨房,甚至衣柜……妈的,现在等于是在李家进行彻底搜查了,但是,如他所料,李亚安家没有元元的踪迹,陆劲一无所获。
“她在哪儿?”陆劲回到客厅后,走到郑小优的面前冷冷地问道。
这声音让岳程听得心惊胆战,他看见郑小优望着陆劲倒退了一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别过头去,胆怯地说,接着又气愤地喝道,“你们没权利搜我家!你们给我出去!出去!”
陆劲盯着她的脸,忽然别过头来问岳程:“老弟。那个电话査了吗?”
陆劲问的是元元手机通话记录的调查结果。就在刚才,陆劲请他査一下,在今天下午三点二十分至三点四十五分之间,元元是否用手机打过一个泰国长途。虽然他还不清楚陆劲此举的用意何在,但他知道陆劲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我问一下。”岳程一边说,一边站在了陆劲和郑小优的中间,他不希望自己在打这个电话的时候,这两人之间发生什么状况,看陆劲的神态,好像随时准备吃了郑小优。
消息很快就来了。
“她打过,时间是三点三十五分。”岳程告诉陆劲。
陆劲死死地盯着郑小优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你听到了吗?她在三点三十五分给泰国打过一个长途。一个长途。我们随时可以找到那个在泰国的朋友,随时可以……我们很快就会知道,她在电话里听到了什么……”郑小优注视着陆劲。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又说了一遍这句话。接着,她慢悠悠走到茶几边,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擦了下嘴角,嘿,还流口水了,岳程想,他回头看了一眼陆劲,后者正像狼一样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眼睛睁得从未有过地大,眼神中既有震惊也有恐惧。岳程发现就在郑小优用纸巾擦嘴的一瞬间,陆劲好像突然落了下风,他好像被吓住了,吓得魂飞魄散,目瞪口呆。
“邱元元打过什么电话,我不清楚,我也没理由知道这些。请你们离开我家!岳警官。”她回过身来,眼神冰冷地望着岳程说道,现在,她显得很镇定。
“你先生今天回来过吗?”岳程同样以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她,问道。
“他?他回来过……”她把脸转向窗外,好像是故意不想让他们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几点?”
“一点左右,他今天在家办公。”她又用纸巾擦了下嘴角。
“他几点走的?”
“四点不到。”
“这么说,邱元元来你家的时候,他也在?”
“是的。”她低下头,忽然转过身来,厉声道,“够了!我老公在不在家跟邱元元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她走了!她走了!她到哪儿去我不知道!她只是给我送了点东西!”
她很生气,也很惊慌,但当她把目光再度转向陆劲后,她的声音又骤然冷静了下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说。
“哈!”陆劲笑了起来,他好像已经缓过口气来了。
“请你们走。”
“我知道你是谁。”陆劲说。
她别过头去,不看他。
“我知道你是谁。”陆劲又说了一遍,他一边说,一边朝她走了过去,岳程立刻跟上了他的脚步,但他发现,陆劲并不是要攻击她,他抓起她的手,欠身吻了一下,“别伤害她,求你,别伤害她。”他盯着她的脸,低声下气,却又充满敌意地说。
他的举动让岳程吃惊不小。
郑小优像触电一样,呼地一下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她说不出话来。
“我爱她。”他眼低垂,好像在跟内心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