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不说话了。再来一听吧。”阿苏调皮地笑道,“那个丹麦人卡皮船长似乎把他们船上所有的啤酒都留下来给你们了呢。”
“是吗?”透起身看了下还堆在船板上没有来得及收进船舱的那些丹麦货船留下的补给品,果然有一堆小山高的啤酒。
他忍不住笑了下,朝阿苏伸出了手:“再来一听吧。”
“OK,19岁的男人!”
“是快19岁了……呵……我为什么不能长快点?”
“相信我。”阿苏拍了下他的肩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兄弟般挽住了透的肩,“这一切都会过去的,每个男人都要经历过这些那些,才会变得更好。”
“这又是你们那里的传说吗?”透抬头问。
阿苏点了点头,似乎透引出了他热衷的话题,微笑道:“我们那里有很多各种各样的传说,日本啊,是一个很有趣的国家。东京更是一个很有趣的城市。”
“你是日本人?”透瞧着他,眼神有点怪。
阿苏挠了挠头发:“怎么?不像吗?哦,我妈妈是外国人,不过不知道她是哪一国的外国人,哦……我好像要去下那里,呵呵。”
说完,阿苏起身走进船舱,就在他的身影将要隐没之际,透第一次对别人使出了测级符号。测级符号的亮光闪过之后,却什么都没有。
透咬了下嘴唇,真讨厌这样的自己,虽然提防人,特别在这个时候并不是坏事,但是再也找不回以前那种纯粹的感觉了。
酒精开始在他体内发挥作用,手越来越重了,好难被抬起来。甲板上很冷,他看到远方的海砂抱住肩膀,似乎还在颤抖,好想,好想到她身边去,把她抱住,可惜她一定会拒绝的,就算不是拒绝,也一定会是那副……为难的表情。
为什么?透摸到那只维斯里送给他的八音盒,回忆起在地底庄园那半个多月无忧无虑和谐相处的日子,现在的他们再也回不去了吧。
他看着那只铭刻了时光的八音盒,忽然很想哭,大哭一场。
这时的海砂似乎也受够了海上的冷风,又或者是害怕越来越沉的太阳会让痛苦的思绪疯长成灾。她转身,将要走进船舱,才表情惊愕地发现了甲板另一边已经在她的身边守候了多时的透。
两个人对望着,好像已经有很久很久的时间没能这么对望过了。透想说什么,海砂似乎也是,最后的结局却依旧是那样,谁也没说什么,眼神相撞然后分离。海砂走进了船舱,甲板上只剩下透。
过了会阿苏解决完问题,回到透身边,还没有坐下,透已经主动向他发出了邀请:“再拿两听啤酒过来吧。”
“嗯?”阿苏瞧了他一眼,似乎看透了他,默默地拿了一打啤酒过来,摆到透的脚边。
“我们东方人是有酒文化的,你知道吗?”
“酒文化?”透已经有点晕晕的了。
“对,酒文化。”阿苏帮他拉开一听啤酒,“我们相信只有朋友才值得你陪着他一起喝醉。”
“是吗?”透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微笑。
“嗯。所以你不会介意我的凡人身份吧。”阿苏盯着他,眸子里有种说不出的让人安心的力量。
“凡人?”透和他碰了下杯,自嘲道:“我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呢,而且是很烦的凡人呢。”
“为友谊。”
“为友谊。”透仰起头一饮而尽。
明月渐渐从海天的交界处升起,透抬头望向月亮,莫名地感到了眼眶内的潮湿。
Ⅴ。
卡斯蒙凝望着窗外的明月,它躲在一大丛张牙舞爪的树枝后,被黑色的线条分割成若干个苍白的碎片。
“零消失了?”他回过身,一大片银灰色的月光穿过高而窄的落地窗射进来,在地上画出一道硕长的黑影。
黑影慢慢向里移动,卡斯蒙走到了月光的末端那张黑色天鹅绒的大椅子边,伸出手,碰住了她的脸。
她抬起头,目光却依旧凝结在手中的黑色水晶球上。
“我看不到他,看不到他的位置。”歌罗娜淡漠从容地回答完,将水晶球轻轻抛向空中,它便被一大堆萤火虫一样的光点托举着,漂回了它原本存放的位置,那一大排水晶球中的一个空位上。
“不过他一定还在这个星球上,他不会消失。”心跳声越来越激烈地从卡斯蒙绷直的身体里爆发出来,他完美的嗓音变得粗糙用力:“他是最后太阳纪的契机,不论他活下去,还是死在我的手上,都一定是这个世界做出最终选择的时刻!所以他不会消失!”
“嗯。”
歌罗娜白开水一样清淡的回答,显然不能让卡斯蒙得到满足。
“我搞不懂你,一直都是这样。”卡斯蒙蹲下来,盯着这个神一样淡定冷漠的女人。
歌罗娜就跟没看见那双紧靠着她,美丽得能让世界窒息的眼睛一般,深深地将视线放逐到窗外无边无际的黑夜中。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我?”卡斯蒙自嘲地笑笑,忘怀掉歌罗娜无视他疑问的尴尬,回答道:“下一步,我不想再这样劳师动众,玩点小把戏调节一下吧。比如说让维斯里的种子开始萌发。”
“然后呢?”
“然后?”卡斯蒙拉着歌罗娜的手站起来,“然后去听一场歌剧,怎么样?”
“啊?”
月光终于照亮了歌罗娜没有表情的双眸,她痴痴地望着身边的卡斯蒙:“你在对我说吗?约我出……去?”
“当然,我的女神,哈哈,看来是我太粗心,都没有跟你约会过。虽然是包办婚姻,可是你又不是不可爱,怎么能这样对你呢?哈哈。”
卡斯蒙拉起她的手,在指头与指头之间最柔软的地方轻轻一吻,调皮地眨了下眼睛:“就是不知道你意下如何?我的女神。”
“我?”月光又一次从她眼眸中流逝,她站起身却垂下了头,“你知道我一直都是属于你的,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卡斯蒙陛下。”
“我知道。”卡斯蒙胜利地微笑起来,却明显有无奈和恐惧的踪迹在他明亮的视野里忽隐忽现。
另一边,那片宁静的海上,透和他的船已经全速向西行驶了三天三夜,再过一天两夜的时间,他们就能到达那个光点指示的地点——美国了。
海琴展开他的波之网,红色的光网逐渐扩散,上升到漆黑的天幕中消失不见。
等待了半个多小时后,在天幕中逐渐能看到红光的网了,他张开手把他放出去的网收回手心。
“怎么样?”透心急地上前问,海琴摇了摇头。
“还是没有他的信号吗?”海砂其实是不愿去问的,同样的问题,她已经连续问了好多遍了。
“我的能量有限,每次的探索范围只能覆盖二十分之一个地球,所以海砂你不要担心,他一定在世界的某个地方,只不过我没有找到他而已。”同样的答案,海琴也已经跟海砂说过很多遍了。
“没关系,他一定会想办法来找我们的。”海砂拍了下手掌对自己说,努力地让自己笑了笑。
海琴想说:这句话你也已经说了很多遍了,而且每一次说都是拍掌加上努力挤出的微笑。
他当然不会这样说,同在甲板上的透深深地望着海砂,心里仿佛有好多话,却深埋着,谁都不能靠近。
海砂意识到气氛的怪异,又勉强笑了下,故意很大声地说:“我进去了!”
船舱里,阿苏摆开了一个棋局,正下到最关键的时候。海砂走进来坐到了他的对面。
不晓得为什么,越是难熬的时候,海砂却越是不愿和她的亲人待在一起。不愿意让他们看到这样的自己,不愿意面对同病相怜的哥哥和可能永远不能再正视了的透。
“你说我是不是好自私?”才下了一步棋,海砂就忍不住对这个才认识三天的朋友再次倾诉起来。
“为什么这么说?”阿苏弯着眼,瞧着她,目光中有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海砂喜欢他温和的笑容,好像可以渗透任何干涸冰冷的温泉水。他淡灰色的头发和眸子,在海上明月的衬托下,有种令人舒服万分的安宁之气。
海砂低下头,思索了片刻,刚好此时透走进船舱似乎是要拿什么东西,从她背后擦过。只是稍微靠近,海砂的身体就已经紧张地缩了起来,好像透是很可怕的东西。
等透离开。
阿苏轻声地问她:“因为透吗?因为他喜欢你。”
“可是我……”海砂望着很远的地方,剩下的话说不出来了。
“可是你想着你失去的恋人。”阿苏说着动了一步棋,“将军。”
“啊?真倒霉。”
“是你根本没心思下棋。”阿苏顿了顿,似乎回忆起不好的事,一边重新摆好棋一边悠悠地说,“为什么不反击呢?”
“啊?”海砂不解地瞧着他,他抬起头,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是亲和。
“为什么不去反击呢?”阿苏拿起一个棋子,对她说,“这个人总是为难你们,这个人抓走了海琴的爱人,又让你的爱人失去踪迹,为什么你们还要忍耐他,还要时刻提防他的攻击,为什么不反击呢?为什么不掌握主动呢?就像这样。”
棋子从他手中落下,正好打在国王的头上,国王摇晃了两下,吧嗒一声掉下了棋盘。
敌方的国王?卡斯蒙?
“呵呵……”阿苏重新把国王拿回棋盘,“再来一盘?”
“嗯。”海砂点头微笑了一下,耳边却倏然回放起歌罗娜曾经的话语来:
……或许你也是到我的梦里来杀死我的……
……你当然可以……
……同为镜面的你和我,拥有同样的能力和生命,我可以的,你也可以……
“说实话我都有点讨厌他了呢,那个什么卡斯蒙。”
“啊?”海砂有些走神了。
阿苏望着她笑了笑,做了个抱歉的表情接着说:“我好像说错话了,你别往心里去,打啊杀的不是海砂小姐该做的事,爱着你的人也一定不会希望你去做这样的事的。”
是的,他们不会让我这样做,一直以来都是他们保护我,这样的我太可耻了!阿苏的话反倒让海砂下定了决心。
这一次,就让我承担所有的罪恶吧!
——第三章完——
第四章 种子萌发
Ⅰ。
海上的夜很深,随水起伏的船好像黑色镜面上灰尘般的一点,渺小而无助。海砂在自己的床铺上辗转反侧,她不知为何,歌罗娜还有阿苏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朵边盘旋。
在属于她的大海上,她感到她的力量已经完全地觉醒。这样的她可以向卡斯蒙挑战了吧,她深呼了一口大海上潮湿的空气,信心增加了一些。
战胜他,就可以为前进的路扫平障碍;战胜他,就可以平息胸中的怒火——被人夺走全部生命的怒火。海砂攥紧了衣襟,阿苏的话如醍醐灌顶,让她重新思考起来。
如果不是卡斯蒙,零不会在米兰痛苦地抉择;如果不是卡斯蒙,雪莉不会被人抓走;如果不是卡斯蒙,零也不会到现在还音讯全无。
她忽然发现她痛苦的来源全部都指向一个人,她瘦弱的胸膛里第一次燃起了从未有过的仇恨的火焰。
而我可以将这一切终结。
海砂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找到加百利家的家书,从中找到了加百利家流传下来最具威力的保护符咒,走了出去。
一个被捏皱的啤酒罐,飞落入深黑的大海,透依靠在船栏杆边止不住无声的叹息。这已经是第三个让他无法入睡的夜晚了。
忽然,他听到船头甲板处有奇怪的声音。他寻思了一下,觉得小心起见,还是过去看看比较好。
他小声地走到船头,借着皎洁的月光,一个刻画在黑色甲板上的白色符咒立刻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符咒的中央沉睡着一个白衣纤瘦的少女。
“海砂,你做什么?”透立刻扑到符咒中央海砂的身边,抱起她,感到她的身体十分温暖,甚至热得有些过头。
“你在做什么?”透喊了一声,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