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这些是赤那思家的事情,我们是君王手下的武士,只要听取命令就够了,这些不是我们能干预的!你,操的心太多!”阿拉坦仓依旧冷酷的说道,他的声音铿锵的像手中铮鸣的弓弦!
扎儿花的眼神阴沉下来,握着狼锋刀的手泛起了可怕的青筋,面色不善得盯着阿拉坦仓,嘴角的牙关紧要在一起!一直都有种感觉,隼骑统领阿拉坦仓并不是很认同他的存在,虽然他们都是赤那思的名将,可自己是近几年才崛起的年轻将领,不比阿拉坦仓,苏和??赛罕这样的名将,恐怕他是怕自己威胁到他的地位吧……
“都闭嘴!”苏和驱马插在两人之间,将僵在一起的两人隔开,沉声说道:“太阳快落山了,马上撤离。天黑了出事谁也负不起这个责!阿拉坦仓,你的脾气真该改一改了!”
阴翳额隼骑将领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阿拉坦仓无疑是强大的,也是高傲的,在整个赤那思中,他只听君王的话,就算是赤那思第一名将苏和??赛罕,也不过被他勉强放在眼里!可没有人怀疑他对赤那思的忠诚,卸去铠甲后,他一身的伤疤就是最好的证明!
阿拉坦仓勒回战马,没有多说什么。他将战马赶到夜星辰身前,修长有力的胳膊,不由分说地他提到自己马背上,冷漠的说道:“夜星辰我先护送回去,你们做事,我不放心!”说话便狠抽了自己的马一下,向远处的营地跑去!
苏和看着绝尘而去的阿拉坦仓,隐在大胡子下的脸露出无奈的笑容,对扎儿花说道:“别在意,阿拉坦仓就是这性子,他是一只孤独的鹰,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弓和箭,甚至有时候他连君王的话都要质疑!别在意,他只是太爱赤那思了,爱的深沉,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更何况,阿拉坦仓因为一些事情,一生都没有娶女人,也没有孩子,他把他的一切都给了部落,给了赤那思白狼旗上的荣光!”
“我懂!”扎儿花简短的说道。
“我们都是赤那思的名将,要拱卫赤那思家族草原之主的地位!彼此就要抛开芥蒂,阿拉坦仓年纪比你大,算你半个长辈,有时候说话语气不好你也别往心里去!他就是那样的人,心不坏,就是嘴欠!”苏和看着天空中红了半边的夕阳说道,褐色的眼睛映着天边那火红的一点亮光,夕阳的光辉照亮了他的面庞。
“这是你成为大风帐将军第五个年头了吧?我记得你是五年前杀狼会的第一名,打败了当时所有的竞争者,才被君王看中,封为将军的吧?”
“对,过了今年冬天,就满五个年头!”扎儿花没有看向天边的火红,而是低头看着还日拉娜河碎金般的河面,森绿的眼睛终于柔和了些。
“我二十二岁那年进入轰烈骑,成了百夫长,用了十二年时间晋升为轰烈骑将军,十年前灭掉迦扎部那一战奠定了我草原第一名将的声望。阿拉坦仓十八岁时候还只是隼骑中一个喂马的小奴隶,他天天练箭术,不分白天黑夜的练,哪怕冬天雪把草原都封了也练,终于有资格进入隼骑了,他花了十五年才成为将军。你呢?二十岁就被封为大风帐将军,比我们强多了!我们二十岁的时候还在最低层打拼!”
“是君王给扎儿花的荣耀,扎儿花的一切都是君王给的!所以我誓死追随君王,哪怕君王要我死我都不迟疑!扎儿花本身就是奴隶出身,要不是君王能重用我,我也就不是什么‘赤那思的狼牙’,只是一个千人踩万人踏额奴隶崽子,死了也没人在意!”扎儿花看着波光粼粼的还日拉娜河,眼中渗出些许迷蒙的雾气来!
“呵呵!好,这份忠诚好!”苏和笑了笑,说道:“算起来,轰烈骑,隼骑,大风帐,赤那思三大强兵的将领,这还是第一次一起行动!不过,以后机会更多,以后我们赤那思的铁骑要碾过整个草原,然后翻过荒和山脉,一直将我们的铁骑开到到南方的最南端,将我们的白狼旗插在世界每一个角落……我们赤那思要做世界的主人……”
扎儿花听了这话,头像狼一样抬了起来,死死盯着苏和。
“呵呵,不用质疑我的话!五年以内,草原要大乱!我们赤那思要开始光复属于蛮族的荣光了!”苏和认真的说道。
“先把这个渣滓和阿日斯兰的公主送回去吧,事情要一件一件做,不能心急!”苏和勒动战马,粗硕的胳膊单臂就将敦实的胡扎提到马后,胡扎失血有些多,已经半昏不醒了!
扎儿花点了点头,应允下来。
“世子殿下,让雨蒙公主和你骑一匹马,赶紧回去吧!”苏和朝着远处的苏日勒喊道。方才他们止住这些狂徒后,苏日勒就将雨蒙带到一边安稳住心神!
“扎儿花,你留下来带人把这里收拾收拾,尸体都扔到河里去!别留下痕迹!”苏和说完,抽了战马一鞭,也离开了!
扎儿花默默看着夕阳下的还日拉娜河,漠然的自语道:“过两天下了雪后,自然就没有痕迹,一片纯白……可谁又知道美好纯白的雪下面,埋藏着死人的尸骸……”
第15章 萨满的决心
君王的大帐中。
胡扎左肩上的伤口已经被扎住,用敷了药膏的纱布包裹起来,血已经不会再流出来了。他跪在地上,脸上鼻涕眼泪混合着往下流,结结巴巴得叙述发生的事情。大帐内只有君王和赤那思三位名将,而角落里,大萨满阴沉的坐着,昏黄的眼睛死死看着胡扎,老头子似乎很生气的样子。
“胡扎,你胆子够大!竟敢对阿日斯兰部的雨蒙公主起色心……你应该庆幸没有把你直接交给额尔敦刻图汗王,否则你现在恐怕已经被老狮子杀掉了!”君王身上披着厚重的大麾,斜倚在王座上,苍老的脸上满是轻蔑鄙视的神态。
“胡扎知道错了,胡扎知道错了!”他一下一下的将头磕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哀求道。可他越是哀求,几名将军的脸色愈是难看……
“可你若是只是亵渎了雨蒙公主,我看在塔塔木汗王的面子上,罚你库玛部一些牛羊财产,还能把你从阿日斯兰部保下来……可你竟然想连夜星辰都杀掉,这个,就有些过了……”君王脸上满是寒霜,死死的盯着跪在地上的胡扎,自从大萨满给他说了今后五年蛮族的发展方向后,他把夜星辰和申凡双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金贵!
“求君王网开一面放过胡扎吧!胡扎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胡扎已经受到了天神的惩罚,失去一条手臂,胡扎永远会记得这件事,绝不会有第二次!”他可怜兮兮的哀求道!
一时间君王都沉默了,他琥珀色的眼睛看着这个痛苦的年轻人,看着他还在颤抖的断肢伤处,他了解这种痛苦!他忍不住侧头看了眼自己的左肩,隐在大麾下的也是一具残缺的身体,自己也失去了左臂,这种痛苦他了解……
从南方回来后,他几乎没有出过帐篷!不得不见人的时候也要披上大麾,将断臂掩饰住,竭力不被人发现!他是蛮族的君王,他是蛮族人心中的支柱,族人若是发现君王失去一条胳膊,这会是多大的动荡?他老了,现在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几个大汗王要是发现他的状况,还会甘心居于赤那思之下么?他知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而且他的幻肢痛越来越厉害了!幻肢痛就是肢体被切断后,脑子仍然觉得肢体存在着,可断掉的肢体已经消失了了。疼痛感经常在断肢的远端出现,像切割、像撕裂、像灼烧……多少次都从睡梦中疼醒来,冷汗满身。部落中最好的医生都没办法,他们甚至不知道幻肢痛的病因……强烈且频发的幻痛让他本已不再年轻的身体愈发虚弱了!
这个胡扎还很年轻,失去一条手臂,以后也要忍受这样的苦痛了!这难道不算是残酷的惩罚么?君王竟有些心软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大萨满从角落里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步幅蹒跚得走过来,苍老的脸上胡须都在颤抖。他走到胡扎面前,虽然身材消瘦矮小,可跪在地上的胡扎还是要仰视这个疯癫的老头!
可这次大萨满的脸色出乎意料的难看,没有平日那份让人觉得可笑的不正经,严肃的像冷冽的战刀。老头子垂眼看着他,说道:“你这条胳膊是怎么回事?给我详细说说!”
胡扎敬畏的看了看大萨满,默默垂下眼去,如实说道:“胡扎那时候掐着那个南方小孩的脖子,小孩伸手想把胡扎手掰开。可一瞬间,周围变得特别安静,安静的像这个世界死了一样……天空中有鸿雁在啼叫,可却听不到声音,胡扎的几个武士在张着嘴,可也没有声音传出来……胡扎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然后小孩的眼睛突然变得血红,本来他的眼珠就是红的,可那时候他的眼睛连眼仁都变得血红,好像要红的滴出血来……然后,然后……”然后他说不下去了,他若是说那个小孩的手指突然变成了锋利交错的冰刃,一瞬间就将他的手臂切割成了碎屑,连渣都找不到,大萨满会信么?他的那些武士都死了,连个作证的人都没有!欺骗大萨满是要遭天谴的,大萨满是腾格里天神的使者,欺骗大萨满就是欺骗天神……
“然后什么?快说?”大萨满竟动了怒,平时笑呵呵没个正经的大萨满竟动怒了!此时他身上穿着华贵的祭祀长袍,典雅雍容,须发收拾的比平时整齐很多,脸上满是肃穆的神色,腰间挎着精致的濯银匕首,真的像天神的使者一样令人敬畏!连君王都忍不住动容了,几家将军也忍不住看向那个瘦小的老人!
胡扎被大萨满的大喝声激了一下,整个人如遭雷殛。他面色恐慌了起来,赶忙说道:“那个南方小孩的手……他的手突然变成了冰刃,像蛇一样缠绕在胡扎手臂上,就一眨眼的功夫,连一眨眼都不到,胡扎的手臂就被那些冰刀切得连渣都不剩……”说到这里,胡扎像是又回到那时候的场景中一样,眼中的惶恐失神更加明显了!
几位将军脸上同时变色,这是什么手段?手指化成冰刃就能将人的胳膊切掉,一眨眼功夫都不到……草原上就算用刀用的再好的武士,都做不到这种程度!看胡扎的样子并不像说谎,他眼中的慌乱惊恐绝不是装的!也难怪几位将军在艾蒿地里没有发现胡扎的残肢……
“那时候胡扎觉得那个小孩就不是个人,倒像传说中潜伏在还日拉娜河最深处的龙神,他的身体像是有很可怕很可怕的东西要冲出来……他……他就不是个人啊……”胡扎颤抖的说道,眼中的慌乱神色更加分明了!想到那时候自己的胳膊一瞬间就变成了飞扬的碎末齑粉,他就忍不住打个寒战……
他抬起头小心的看了大萨满一眼,老人脸上依旧无比肃穆,动眼神中看不出丝毫感情。那种神色,就像天神的俯视般,他在那样的眼神下没有丝毫秘密可言,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是,内心的一切都被大萨满看的清清楚楚……
“胡扎说的是真的!没有半句谎话……”他重重的对着大萨满磕了一个头。
“嗯!”老人终于出声的,可只是这样不喜不悲的一个字。
他蹲下身来,伸出干枯手指抚在胡扎的断臂处,他的左臂整个都被切掉了,甚至连左肩胛骨都被削去半边,虽然伤口已经被包扎住,可看起来依旧分外寒碜。
胡扎战战兢兢的看着大萨满的手指,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夜星辰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