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想村里啊小娘子了,现在回去保不准她就能看上我了!”
“瞧你那点出息!”
“只是福禄狗子小鹧鸪小铜板还有元宝都死了……”
“嗯,这么些年,咱村里最早跟我的兵只剩你一个!”
“好歹他们是为国捐躯,死得光荣!”
“屁!小暹子你记住,命是自个的,没为谁去死这一说,咱不是傻子,村里庄稼收成不好才出来玩命,谁不喜欢安稳日子?为国捐个屁,命都没了还剩下啥?贪生怕死不丢人,不把命当命的,那不是疯子就是傻子,要么就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
“有理,为国捐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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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咋也看上书了?也想学那书生摇头晃脑见人就之乎者也?”
“傻子,你看看这是啥书?”
“啥书?”
“《司马啥啥兵法》中间两字老子不认识!”
“《司马穰苴兵法》,哥你真怂!”
“滚犊子去!再怂也比你强!”
“哥看这书有啥用?”
“嘿嘿,这是将军扔给我的,说让我没事就看看,能看懂多少就看多少!”
“呦,将军给你的?这感情是将军要再提拔你啊!先恭喜哥又官阶高升,和芝麻开花一样,越来越高!”
“哥给将军说了,提拔我的时候,捎带把你小子也提成都尉,咱哥两以后在军队里也算能说上两句话了!老子给将军夸你夸的天花乱坠,以一敌十,机灵敏捷,悍不畏死,骄勇善战……”
“哥,是骁勇善战……”
“差不多差不多!”
“哥,这要我怎么报答你!”
“给老子好好活着别死球了就是报答!你要再死了,那就真死得干净了!”
“嗯,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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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将军,好久不见!”
“李都统,别来无恙!”
“哈哈哈哈……这官场上文绉绉的话说着还真他娘的别扭,咱粗人学不来!怎么说都觉得别扭!”
“小暹子啊,今面圣的时候,心里有啥想法?”
“这皇帝啊,派头海了去了,那一身九五龙袍,看着就眼红!还有皇帝身边那太监,嘿,听说是男人但没那玩意,不知真的假的,要想尿尿怎么办?再就是跪皇帝时心里有些不舒服,老子连爹娘都没这么跪过,他皇帝老儿又没生我养我,老子还给他打仗卖命十几年,凭啥他坐着咱跪着?对了,还有那些当官的,都他娘的什么眼神?爱看不爱看的,就跟糟蹋了他们家闺女一样……想不通啊想不通!”
“哥也想不通,咱为他们拼死拼活打仗,当兵的时候和无赖一样撒泼打滚求粮求马求银子,下过多少跪都记不清了,就想着往上爬,爬的高高的,能和他们平起平坐了,就不会再被看不起了……你看看今天陛下封咱将军时,那些官老爷的眼神,跟看到茅厕里的屎一样,他们心里啊,看不起咱!”
“哼,把他们拖到战场上,我一人就能把他们砍杀干净!”
“呵呵,他们说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咱这样的无赖兵痞都能和他们一起站在庙堂里面见皇帝,他们心里不舒服,比糟蹋了他们家闺女都不舒服,咱啊,是糟蹋了他们的眼!”
“恶心玩意!”
“小暹子啊,咱哥两现在一个是将军,一个是都统,从村里哥带你出来,多少年过去了?”
“十**年吧,快二十年了!”
“当初想到过会有今天这地位么?”
“没,以为顶多当个骑马的官,每年能贪点小钱就顶了天了,要是能把村里的小娘子娶回来,那就圆满了!”
“哥也没想到啊!那时候做梦都想着能当*军,让那些官老爷们不能再看不起咱,哥还真就说道做到了!所以啊,别认命,他们看不起咱,咱自个要看得起自个,天生命贱,要是自个都认命了,那就真没的救了!”
“有理!哥说的话都很有道理,我就是听你的才混到现在,没哥照顾,恐怕早几年都死球在战场了……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还是那句话,好好活着就算报答哥了!再娶个漂亮媳妇儿,生一双儿女,咱是穷过来了,要让孩子们荣华富贵一把!以后咱两家也就是世交了,你我如今是梵阳军系两棵大树,只要咱哥两拧成绳,这些帝都官老爷谁见了都发憷!说咱是穷山恶水里出来的刁民,那就按刁民习性来,看谁比谁会恶心人!”
“对,听哥你的,咱哥两就要越爬越高,蹲在这些大官头上拉屎撒尿,他咬我啊?”
“哈哈哈哈,走,哥带你好好逛逛这帝都祥泉城,没想到咱还有能见着帝都的这一天!哥带你去见识见识帝都里的漂亮娘子!”
“好,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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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素衣的老人颤巍巍起身,走到剥了甲胄五体投地跪着的李暹面前,伸手扶起他,狰狞可怖的面容微微颤抖,嘴唇哆嗦着:“小暹子啊,哥被帝都里那些狗日的整怕了,不得已才如此对你,别怪哥!你能真这么来见哥,说明你没变,还是哥的好兄弟!先前逼你交出兵权,是做样子给帝都那位看,别放在心里!”
李暹直身子,看着这个照顾自己二十余年的兄长,老泪纵横,仅仅兄长脸上这狰狞可怖的伤疤,还有瞎了一只的眼睛就令他心如刀绞,愤怒激动说不出话来。
面容狰狞的老人桀桀笑了笑,声音低沉沙哑的说:“还敢不敢和年轻时一样跟着哥,再给他折腾一番?刁民就该像个无赖刁民的样子,没有被欺负了还忍气吞声这一说!”
李暹一抹纵横浊泪,眼神一凛。
“敢!”
第35章 秋后算账
梵阳,尚吉城。
往日门可罗雀的梁家府宅突然就变得热闹起来,凤鸾街上大大小小马车十数辆,皆是薄毛亮膘价格不菲的神骏。大腹便便的封疆大吏帝都权贵或是低调行事的世家豪族络绎不绝,且不少都是有望在未来梵阳指点河山能量巨大的青年才俊。
“嘿,少爷啊,咱家这是咋回事?平时这些当官的都不乐意鸟咱梁家,这现在是啥情况?”小五搓着肥短双手,白胖面颊露出费解神色。“这不少在帝都掌权的大官开口就是给您谋一个五品官帽子,啧啧,这安得什么心?”
星辰将尊神刀抱在怀里,倚在门廊口,看着那些权贵在管家带领下与姐姐梁月心会面的样子,眼神晴晦不定。
从城主大人的船上离开后,就变成这样情况。梁家本就人丁稀薄,加上新入驻尚吉城,姐姐梁月心时常不在,他又懒散得不喜好这些场面应付,因此梁家与尚吉城权贵们结交甚少,在不少人眼里,梁家不过是稍微有钱点的商贾世家而已,不值得结交。
可现在,这些达官显贵们挤破头皮往梁家府宅里凑,出手阔绰大方,珍贵珠宝珊瑚翡翠一股脑往出送,名人字画珍藏善本恨不得论斤搬到梁家。这还不止,一名帝都正二品尚书直言,若是星辰有在梵阳庙堂上为官的想法,他可以倾力铺路,保证三十岁前能做到三品以上。
三品大官啊,那一身孔雀补袍多少读书人摇头晃脑一辈子直至白头都渴望而不可及,他一个无用纨绔又何德何能,值得这些眼高于顶权倾朝野的显贵抛出如此诱惑?
若非要解释的话,那就只能是城主大人了!那个与自己眼睛同样颜色的和蔼老人似乎对自己青睐有加,在他的授意下,梁家仿佛成了能主导未来局势变化的豪门,让这些官胄们态度大转,快的让人始料不及。
“少爷啊,您被李球儿搞伤了,还跳了湖,这事该怎么说?”小五双手五指张开,相互交错在一起,肥胖得眼睛都眯成了缝隙。
星辰沉默不语,只是将怀里的刀抱得更紧了些。
“小的看来,李轻裘就他娘欠削,咱要不找机会做了他!”小五阴测测的说道,双手十指交错握成拳,恨得咬牙切齿。
“就凭咱三个?”星辰轮番看了看矮胖的小五和消瘦沉默的六子,极力想象这两人拿着刀和沧海军兵卒对砍的情景,啧啧,惨不忍睹,惨绝人寰,惨无人道!
小五又是那如同小娘子被调戏时的羞赧神色,挠挠头说道:“这个真打架的话,铁定打不过李球儿身后的武士,可咱可以放阴招啊!小的劲儿大,拿着麻袋套那驴操的头上,扛着就走,找个僻静角落,少爷和六子狠劲闷黑棍,当然不能打死了,就是让少爷出口气!”
六子嘿嘿笑着,竟是点点头。一向沉稳寡言的六子竟然也赞同这么疯狂的想法?
“少爷啊,反正现在有尚吉城城主给您撑腰,拉起虎皮大旗和他干,这有啥怕的?”小五握着浑圆拳头咚咚敲着胸脯,隔着衣衫都能看到他身上的肉泛出涟漪波浪来,“出了事小的给你顶前面,这次谁要再往后缩……”
“又猪狗不如?”星辰扬起一根锋利剑眉,似笑非笑的说。
“这个这个……”小五面露窘色,又立马换成一片赤胆忠诚:“反正这次既要让少爷出口气,也要给少爷争口气,咱少爷现在一身刀法,高手的顶了天了,咱做下人的不能再给少爷丢脸,听到没小六子,说你呢!”
他抬着粗短腿踢向六子,本来是想踢到屁股,也不知是他太胖了腿抬不起,还是六子太高了,只踢在六子腿弯处,六子也不恼,嘿嘿笑了笑。
星辰面色微微阴沉,额前长发挡住眼睛,看不清是什么表情,“若这次让我重伤逼得我跳湖的只是李轻裘的话,那扯起来干也没啥的,反正我和李轻裘不对路看不顺眼尚吉城人尽皆知。李轻裘只是逼得我和宁正跳湖,让我受伤的,另有其人!”
“少爷啊,您咋不早说,您受这么大委屈干嘛压心里?到底是谁惹得您?小的一定把他揍成猪头!揍得他爹都不认识!”小五撸起袖子,举着拳头狠狠说道。
“帝国有望坐上龙椅的二皇子,你去把他揍成猪头瞧瞧!”星辰盯着小五戏谑道。
果然,这家伙脸上的笑容像结冰了般凝固住,像一团皱在一起的棉花。
“少爷,这怎么牵涉到一位皇子了?还是有望当上皇帝?这可真不好下手!”小五愁眉苦脸道。
“对啊,所以我也没敢给我姐说是一位皇子伤了我,怕她担心,也怕梁家撑不住。这事就这么忍了,非要和皇族死磕,咱不够看!也只能期望那二皇子别咬着不放!”
“少爷啊,那为啥能和二皇子都扯上关系?”小五好奇道。
星辰抬起头望向时常练刀的庭院,看那颗苍虬老树,看着树边的高高院墙,宁正时常从那里翻上来叫他名字,接着他们就会蹦蹦跳跳从墙上跳下去大晚上的出去玩。
“因为宁正”星辰简短的说道,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宁正的事情,和宁正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只应该属于他一个!
小五突然神秘兮兮的凑上来,小声道:“少爷是不是喜欢宁正小姐?”
星辰仿佛被一刀戳中心口,又如同一株嫩芽被被遮蔽在阴影中,接着一捧阳光洒落,抽枝生长,枝缠叶绕不可收拾。
喜欢宁正?星辰不知道这种感觉算不算喜欢,他喜欢看宁正的笑脸,那双碧澈的眸子仿佛一池幽幽弱水,喜欢看宁正像猫般缱绻的样子,喜欢她走路蹦蹦跳跳的,脑袋那束细细马尾摇曳晃动,还有她经常说的那句‘不开心的时候就想想美好的事情,比如美好的我。’
星辰想着想着就给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