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Sir,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怎么了?”
男人第一个念头就是那家伙可能又犯案了。那个连续杀人犯,至今杀死了十二个人,而且全是无目的杀人。这就是说,死者和那家伙素不相识,那家伙之所以杀掉他们,只是为了一时的快感。在遇害的人中,既有老弱妇孺,亦有强壮的男人,所以,不管什么人,都有可能成为他的目标。
“是不是有人死了?”男人问道。
“阿Sir,你怎么知道?”
十有八九是那个连续杀人犯干的,然而,男人很快发现事情比他推断的迥然不同。
大家说,是那红线杀人。
“越过红线,就会死?”
男人瞪大了眼睛。这是他一生中听到的最荒唐的故事。作为一个刑丅警,他被培养成对任何事情都必须抱有科学分析的态度,所以,他认为这些人绝对是在说谎。
但是,他们看样子又不是在说谎,而且他们没必要说谎。他们绝望无助的样子不是能轻易装出来的,除非他们是一群演技甚好的演员。就算他们是演员,他们对他撒这个谎又是为何?
他只是碰巧来到这里,而且,捉弄警丅察可不是开玩笑的。
“红线,指的是校园里的那条?”
那条红线的确十分怪异,而且令人印象深刻。
据这群被困的人所说,电视里出现的一个陌生女人告诫他们,越过红线就会受到惩罚。而小李和老细都是因为这样才死去的,更恐怖的是,老细的小卖部也凭空消失了。
原来这里还有个小卖部?”
男人感到惊愕不已,他所见到只是几十平方米的一块空地,但还是可以从地上的痕迹判断出这里原本有间房屋。现在,人们口中的小卖部没有了,地上只躺着一具尸体。
要说这是一件谋杀案,凶手也太费周折了吧。
男人走近尸体,伸出脚踢了一下。
“哇啊啊啊啊啊——”
地上的尸体突然死而复生,直挺挺地跳起来,大喊大叫。
男人吓得跳后几步,把腰间的抢拔了出来。
他身后的那些人则是大气不敢出,面如死灰。
“你,是人是鬼?”男人握紧扳机问。只见那个人们称为老细的人好像刚做完一场噩梦似的,满头大汗,他脸色苍白,眼睛里满是血丝。在浅灰的光线下,他的眼神是那么恍惚没有焦距,毫无血色的脸部好像用蜡制作而成,僵硬极了。
“好可怕!好可怕!”
老细喃喃自语。他呆滞的眼神愣愣地注视着面前的人们,鼻子抽搐着,白色的唾沫顺着牙缝流下来:“好可怕!它好可怕!它来了!它要杀死我!”
恐惧扭曲了他,使他意识混乱。他的声音骇人,像癞蛤蟆的怪叫。他看到了别人没看到的东西,那东西绝非任何人能够想象出来的恐怖,它就在这里,空气中到处流淌着它的气息,只是别人闻不出来。
人们知道的唯一事情是老细还没有死。
那东西昨天晚上来过,没有要他的命,但是把小卖部摧毁得一干二净了,连块碎片也没留下。
“老细!你没事?!告诉我,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张子朗跑过去,抓住对方的手臂,他觉得老细的身体冰凉而僵硬。这也许是在露天睡了一觉的缘故,又或许是内心的恐惧催生出来的寒冷。那身体的战栗传递给他毛骨悚然的触感。
“它来了!它来了!它不会放过我的!因为我……我越过红线了!”老细说。看样子他已经失控。
“妈的!见鬼了!”
警察把枪重新插回腰间。老细虽然已经疯癫,但还不至于拔枪相对。
“他好像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警察分析道,同时回过头对大家说,“不管怎么样,我得保护你们离开这里。”
“可是,我们要怎么越过红线啊?”林淼淼担忧地说。警察纵使有能耐,手中又有武器……但是,等候在红线外的那个东西绝不是人类所能对抗的。他们的对手根本不是人类,而是如同死神般强大而邪恶,无形无影的怪物。
对这个问题,警察似乎早已思考过了,或许他根本没有去思考。他说:“我有同事在外面,叫他开车进来,载我们离开。”
这从某种意义上说,不算越过红线,但是,更严格地说,他们的身体还是越过了红线,只不过中间多了一层障碍物而已。
“警车一次载不下这么多人,恐怕得分三次,才能把你们运走。”
警察又掏出通讯器。他呼叫同伴。
张子朗紧紧地搂住恢复缄默的老细。
深灰天空下的校园此时如同一个无法形容描述的停尸间,静谧而苍凉。
通讯器发出呼唤。警车已经开进校门。
人们离开操场,看到了那辆警车正徐徐朝这边开过来,它离红线还有一段距离。
“我们得救了。”
跟在人群后面的张子朗搀扶着神志不清的老细,小声安慰他。突然,老细忽地睁大眼睛,瞳人里划过一抹流星般亢奋的光亮。
“哈哈哈——”他狂笑着推开张子朗。
未等张子朗反应过来,老细已经拔腿向前冲去,他高兴地大叫,但语句含混不清。老细就像个收到礼物的孩子,兴奋地拨开前方的人群,跑向那辆警车。他的异常表现就像那里有个人在朝他招手,引诱他跑向死亡的地狱。
见鬼!那是什么啊?!哇啊啊啊啊——”
警察的通讯器突然爆发出同伴惊恐的叫声。
“小黄,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警察着急地询问对方。
“梁Sir!梁Sir!有只大手!好恐怖的大手!”
“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呜哇——呜哇啊——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驾驶警车的小黄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怪物,发出凄厉的惨叫。至于他看到的是什么,没有人说得清。他提及一只大手,但是在大伙儿的面前,根本没有出现什么大手。他们只看到警车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轮胎与地面摩擦出道道车痕,白烟四起。
依稀看到驾驶座上的那个警员在死命地控制方向盘。
“它来接我了!来了!”
已经跑出红线的老细高喊着,冲向警车,但警车并没有停下来。它会把老细脆弱的肉体撞得粉身碎骨。这样显而易见的后果并没有阻止一心求死的老细,而通讯器里的小黄则继续发出尖叫声。
“它!它从地底下冒出来了啦!”
它来自地下。就连林淼淼等人也开始察觉到地面的晃动。在地底深处,仿佛沉眠了千万年的黑暗终于要在一瞬间爆发。大家惊恐地注视着脚下,地面的晃动让视线里的世界剧烈地摇晃起来,树在抖,电灯柱在抖,教学楼的窗户哐当作响。
地面突然出现可怕的裂痕,一条裂分为几条,几条又裂分为更多条。大地正在迅速地破裂。然后,所有的裂痕一同消失,地面上的土壤、大树以及警车和老细,被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进去了。
随后,晃动慢慢减弱,乃至消失。
天空又恢复了平静。
林淼淼好不容易定下神,她看见红线外的校园塌下了一个大洞。那个大洞范围很大,但没有破坏红线的完整。她跑过去,站在红线边,试图探头望进去,但她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黑洞,深不见底。
“出什么事了?”
张子朗跑上来问。林淼淼看着他,满脸惊恐,说不出话来。
很明显,这个黑洞是为了阻止警车开进来,同时也吞噬了老细。这个昨晚逃过一劫的男人,还是无法逃避死神的光顾,而且是以这么恐怖的方式在大家面前消失。
“我们越不过红线的!”楚瑜颓然地说道。
站在人群中的梁Sir,面对着眼前一个黑暗而巨大的地洞,再也说不出话来。
看来,越过红线的后果,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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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1990年──香云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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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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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们第一次面对死亡。
在香云小学里,我们习惯了饥饿、虐打、唾骂,但那还是第一次,我们亲眼看到我们的伙伴在面前死去。
常健康是被曾校监杀死的。
这件事情只有我们这些小朋友知道,常健康的父母毫不知情。或许,他们根本不关心一个得了小儿麻痹症的儿子的生死。常健康死了,对他们反而是一种精神上的解脱。我们这些孩子都只是父母的负累,我们意识到这一点,是在很久以后。
我还记得那时的天并不是蓝蓝的,而是像铺上了一层煤灰。小学上方的天空好像从某一日开始,便持续着这样阴暗的表情。它却从不下雨,有时候云层滚过一阵阵沉闷的雷声,有的小朋友都唱起:“落雨大,水浸街,阿哥担柴上街卖,阿嫂出街着花鞋,花鞋花袜花腰带,珍珠蝴蝶两边排。”
可是,雷声过后,依旧一点儿雨也没有。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天气的确很奇怪。
那个灰色的下午,我们上完课,到学校前的空地上玩耍。香云小学里可供小朋友们玩耍的体育器材少得可怜。
又残又旧的滑梯,树下吊着的秋千,除此之外,就剩一只皮球。
常常,十几个小孩就追着那只皮球在空地上跑来跑去。不过,对那些身体有残疾的小伙伴来说,皮球却是奢侈的玩具。
人们不会想看到一个连走路都有困难的小孩去追逐那只比他跑得还快的皮球。这将是一幅多么可笑的画面呀。很多时候,我都发现常健康坐在大树下,用羡慕的目光观看着空地上混作一团的“足球赛”。
小宝经常是足球赛里的佼佼者,他跑得比任何人都快。从表面上看来,他比这里的任何一个小孩都要健康。他的心智也似乎没有问题,上课时常举手回答老师的问题。这所小学里的小孩,有聋哑,有弱智,有脑瘫,有自闭……可小宝看起来不像患有其中的任何一种病。
小宝对我来说,是个带有神秘色彩的小孩。他不可怕,而让人可以信赖。
小宝也注意到孤单地坐在大树下的常健康。在小伙伴们的欢呼声中,小宝把皮球一脚踢到了常健康的脚边。他朝对方发出邀请:“健康,一起来玩吧!”
“可是,可是我……追不上你们……”
“不用担心,加入我们队!我保护你!”
常健康还在犹豫,小宝却跑过来,不由分说地把他拉了起来。
“一起去玩啦!”小宝大声欢呼。
常健康被他感染了,终于鼓起勇气,以奇怪的姿势跑进了空地。说是跑,其实跟正常人行走的速度差不多,但他还是很努力地晃动着蜷曲变形的双腿。在行动快速的人群中,他显得十分可笑。
但是,没有人嘲笑他。我们这些特殊的小孩,懂得互相尊重。
唯一的笑声来自教学楼那边。曾校监搬了张椅子出来坐,一边嗑瓜子一边以常健康丑陋的跑姿为乐。不过,我们早就习惯了她对我们的歧视。
空地上的孩子们仍然自娱自乐地追逐着皮球。
小宝总是故意将皮球踢到常健康脚下。他试着抡上一大脚,可惜不是踢空就是被别人抢走。这当然又引得曾校监一顿哈哈大笑。她笑前仰后合,眼角那颗黑痣和严厉时完全不一样地扬起来,但同样令我觉得恶心。
当小宝再次把皮球送到常健康的脚边,他这回终于踢着了。别看他那瘦弱的脚长得像鸡脚,可是脚力一点儿也不简单。只见他用尽全力,脚背狠狠地砸在皮球正面,受到巨大冲击力的皮球发出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