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抱着小孩的中年妇女说你们说的是A座的黄姐吧?她压低声音说小区里的人都传黄姐当年虽然没被害,但是已经被吓疯了。她的家人因为感情原因不愿把她送去精神病院。黄姐当年的经历是他们家人的大禁忌。谁都不敢在他们面前提起。你们这么冒冒失失地上门询问没被打就已经很幸运了。
一个正在压脚的老大妈却不同意。她说人家小黄才没疯呢!老大妈说小黄的行为举止方方面面都很正常,但是她坚称当年害她的不是人,是鬼,所以很多人都编排她,硬说她是受惊过度,疯了,傻了。甚至她家人也这么认为,他们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将这事当耻辱。唉,依我老太婆看来啊,说不准小黄当年就是差点被鬼害了。
围观的其他人也纷纷发表意见,一部分认定黄姐疯了,另一部分则跟老大妈一样相信黄姐的话。这些意见对我们实在没什么帮助。
我们问他们当年黄姐遇险的细节,可惜每一个人说得上来。
色老头说黄姐的家人不愿谈这件事,不代表当事人也不愿意谈。要是我们能绕开她的家人直接跟她对话就好了。那位压脚的老大妈说小黄当然愿意谈!她每天吃完饭都会一个人到旁边的中山公园散步。你们六七点钟在中山公园门口等着准能见到她。
我们很高兴,赶紧谢过老大妈。
我们晚上在小区旁边胡乱吃了点东西,就到公园门口守着。等到六点四十左右,有一位穿运动服,牵着一条京巴的瘦削女人出现了。花老板的助手说这就是那位黄姓幸存者。
我和色老头赶紧迎上去,表示想要和她聊聊当年的事情。黄姐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径直往公园门口走去,边走边冷冷地说该说的我当年都已经和警察说了,你们这些记者就不要再来烦我了。
我说我们不是记者,我是一个捉鬼师,这位是我师父。
黄姐一下就停下了脚步,说捉鬼师?你们相信这世界上有鬼?
我说当然。黄姐的眼神这才有了温度。
我们在公园里的一棵大树下坐下。听黄姐娓娓讲述她的故事。
黄姐说事情发生在十年前,那时候她还不住在这个小区。那天是冬至,她和几个中学同学相约到她家包饺子。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她正在厨房里准备原料,突然听见有人很焦急地拍打她家的门。她赶紧过去开门,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一身是血地站在她家门口。黄姐当时吓坏了,忙问小男孩发生什么事。小男孩哭着说他和他爸爸遇到车祸了。他爸爸现在还卡在驾驶座上生死不知。小男孩看到黄姐在厨房走动,就跑过来求救。
黄姐从来没遇过这种情况,当时就懵了,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她让小男孩先进屋,小男孩突然缩了一下,好像在害怕什么。他说他是不能进这间屋子的,让黄姐跟他去救他爸爸出来。黄姐当时已经六神无主了,完全没想到要先报警,更没去细想小男孩为什么说他是不能进这间屋子的。
那时候天上飘着鹅毛大雪,路上几乎没有人。她跟着小男孩跑了一阵,忽然发现不对劲,再往前是一个死胡同,车子根本开不进来,小男孩的爸爸怎么可能在那里遇到车祸?
她问小男孩是不是认错路了。小男孩说没错,指了个方向说他爸爸就在那里。黄姐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唯见白茫茫一片。她对小男孩说没有啊。但是一转头,哪里还有什么小男孩?周遭只剩下她一个人。
黄姐说当时她所在的地方很空旷,小男孩根本就不可能在她转头这么短的时间内走掉。她当时心中隐隐觉得那小男孩有可能不是人类。她颤巍巍地转身看他们来时走的路,发现雪地上只有她一个人的脚印。
她当时吓得魂都飞了。她连滚带爬地想要先逃离那个地方再说。但是一股强大的力量紧紧搂住了她的腰。她尖叫着拼命挣扎,对方则拼命拉扯,后来居然把她的外套扯了下来。说来也怪,对方扯掉她的外套之后,就不再缠着她了。她当时也不及细想,赶紧往家里跑。
☆、第三十四章 错乱
黄姐问她提供的这些消息有没有帮助到我们。
色老头有些欣喜,连说了几句冬至、冬至,然后让花老板的助手再把那家报纸的网站找出来,让我们仔细看案件发生的时间。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说都发生在十二月末,怎么了吗?话刚说出口我就明白了,发生命案的时间正好在冬至和冬至之后七天的范围内。我说作案的阴灵肯定是在冬至这天死的。所以才会在冬至和头七出来作怪。
色老头点点头,问黄姐警方为什么会把她的遭遇和之前发生的命案关联起来。黄姐第一起这样的案子里也出现过这么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八九岁男孩。黄姐说时隔三年她遇到小男孩的时候他还是八九岁,这使得她更坚信她遇到的不是人。
即将告辞的时候,色老头问黄姐还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我们。黄姐想了一下,说她记得当年在挣扎的时候那个小男孩一直在她耳边重复着一句话。但是她怎么都想不起来他说的是什么了。
色老头给了黄姐一张名片,让她如果想起什么就给他打电话。
在回温泉旅舍的途中,色老头买了一张本市的地图,拿笔在上面不停地画着什么。之后他把地图递过来,说他标注的九个点就是九起命案发生的地点。我一看,这九个点刚好形成一个圆。色老头在圆心位置打了个叉。问花老板的助手这个叉所在的位置是什么地方。
花老板的助手说那里现在是一块废弃的空地,但是那儿以前是一家小画廊。
色老头问那家画廊后来发生什么事。
助手说那家画廊的老板是本地一个小有名气的收藏家。他的画廊只有半年时间处于开业状态,余下半年他会到世界各地奔走,去寻找好的画作。大概十四年前的一个晚上,三个壮男闯进画廊将画廊老板杀了。老板的儿子当时也在画廊,这帮匪徒毫无人性,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色老头问那小男孩遇害的时候多大?
助手说大概八九岁。
我说那帮人到底想要什么呀?居然把人家父子俩都杀了。
助手说谁都不知道画廊有没有丢东西,因为这些人杀人之后还在画廊放了一把火。画廊老板辛辛苦苦收集的画都被烧毁了。但是这把火并没有销毁这些人留下的指纹。警方很快就把他们捉拿归案了。他们承认杀人的罪行,却死口不肯交代犯案动机。那三人都被判了死刑。早就被处死了。
正说着的时候,色老头的电话响了。他接完电话之后的脸色是铁青的。我问是不是黄姐想起什么了?
色老头说不是。电话是空空法师打来的(别觉得奇怪,人家和尚不仅有手机,还有电脑呢)。空空法师说天一寺进小偷了。
我说不是吧?小偷那么大胆,佛寺都偷?
色老头说现在的人没有信仰没有忌讳,什么事做不出来?奇怪的是寺里的功德箱都好好的,和尚们的私人物品也都好好的,唯独我们送去的那个困着三途河水鬼的葫芦丢了。
色老头说这只水鬼到底是何方神圣?莫加为了三龙壁费尽心思将它从三途河弄出来,现在又不知是谁到天一寺把它救走……色老头还说这水鬼一心要灭天道门后人,这往后的日子恐怕难以太平。色老头刷刷刷在地图空白的地方写下一串电话号码,说你打电话提醒一下那老混蛋,让他自己小心。
我笑嘻嘻地说原来你这么关心师伯啊。
色老头的脸一下由青变紫,说谁关心那老混蛋了?我只是怕他太早被对方KO丢了我的脸。
我边拨电话边笑嘻嘻地说是是是,你一点都不关心师伯,但是在断绝联系这么多年后还是能一下就写出他的手机号码。电话通了之后我笑得更欢了,说师伯竟然也一直保留当年的电话号码……你们师兄弟真是太像了。
色老头说废什么话!你可千万别说这电话是我让你打的,不然……哼哼!
我朝色老头做了个鬼脸,在电话里把前因后果跟奚师伯说了,让他提防着点。
挂了电话之后我问色老头要怎么应付水鬼。色老头说能怎么应付?我们既不知道他的来头,也不知道救他的人的来头。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以后见招拆招就是。现在还是先专心把手上这件委托解决吧。
色老头问花老板的助手画廊老板父子遇害的时间是不是冬至日。助手说这他就不清楚了。但是当年那案件也闹得挺大的,上网应该能查得到。
我们很快即找到了那个案子的信息。发生时间果然就是十四年前的冬至晚上。
我说当年杀害画廊老板父子的凶手已经被正法了啊。小男孩为什么还要到处乱杀人?
色老头看着屏幕,指着一张照片问这是什么?
助手说画廊老板父子遇害的那天白天有一个中学班级到他们画廊参观。那些学生拍了不少照片,没想到那些照片就是画廊的绝影了。为了纪念画廊老板父子,那些学生纷纷在网上把画廊最后的照片发了出来。
色老头点点头,往下一张一张地看着那些照片。
突然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让我们看。照片中的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人物画。据我估计应该有两米多高吧。画中有一男一女。我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就疑惑地望了一眼色老头。
色老头让助手再次打开那家报纸的网站。让我仔细对比受害者的照片和那幅人物画。
我像玩大家来找茬一样瞪大眼睛看了十来分钟,终于击掌叫道男性受害者都有某些方面跟画中的男人相像,而女性受害者则是有部分特征跟画中的女人相似!
色老头说没错。黄姐说她的外套被扯掉之后,对方就不再纠缠她了。看来当时黄姐身上跟画中女人相似的地方就是那件外套。外套扯掉之后,对方就觉得她不是自己的目标人物了。黄姐因此才逃过了一劫。
但是我们还是不明白它为什么要杀害跟那幅画上的人长得像的人。总不可能是因为它生前痛恨那幅画吧?
第二天,黄姐给色老头打了个电话。她说她昨天跟我们聊过之后心情舒畅了许多。今天睡醒的时候一下想起了很多当年的细节。她记得在她挣扎的时候那个小男孩不停地在她耳边嘶吼你们为什么不救我和爸爸?你们为什么不救我和爸爸?
色老头在房里踱步想了很久,突然一下停住脚步,说难道是这样?我原本优哉游哉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学他走路的样子,他突然停下吓了我一跳。我忙假装没事,问难道咋样?
他说那个小男孩遇害的时候年纪很小,很有可能在极度恐惧中感知错乱,误以为画中男女是真人。在小男孩最后的记忆里,三名歹徒行凶的时候这“两人”一直袖手旁观。小男孩因此竟迁怒这“两人”,每到冬至期间就在画廊旧址周遭找与画中人相似的人报仇。
色老头说想让小男孩的阴灵放下执念不再害人,就要帮它纠正记忆。
我说纠正鬼魂的记忆,这可能吗?
色老头说要纠正它的记忆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它重新回到惨案发生的那天,让它自己确认它当时看到的是画像,不是人。色老头说凭我是做不到这点的,但是你却可以。
我说别闹了,你都做不到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色老头说那颗蓝色的珠子你有没有带在身上?我说张伟给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