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乱:风月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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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乱:风月栖情-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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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处时日久了,也只当作亲戚看待,这些礼节,也在不知不觉间给略去了。此时给这使者杜勃行了君臣大礼,方才恍惚记得自己的身份,曾是大燕国最高贵的女子。
“平身吧!”母亲凄凉一叹:“国事至此,这些虚礼,也……不必了吧?少帝现在在哪?”
杜勃立起身来,回道:“禀太后、公主!陛下目前就在回雁关!”
“回雁关!”在中原看,至回雁关已是极北,出关便是塞外,关名回雁,自是指北地酷寒,大雁飞至此地,便不再北行。
但一转眼,我们竟已在回雁关以北的黑赫呆了近三年了。
杜勃继续解释道:“宇文氏与安氏为了争夺京城重地,已经打了大半年了。今年过了元宵,宇文昭带着陛下决定御驾亲征,结果在落霞山中了安亦辰的埋伏,陛下在将领保护下匆忙突围,因南方路断,只能沿北方要冲向前赶。咱们孔太守一向忠于大燕皇室,闻知后立刻带兵前去相援,总算将陛下安然带回回雁关了。陛下一听说是回雁关,就问起距离黑赫的路程,言下之意,对太后和公主几欲思忆成狂了,只是不能确定太后公主是否还在黑赫赫,否则只怕已亲自赶来了。!”
君羽弟弟!
不管他是皇帝,还是宇文昭的傀儡,总是我最亲爱的弟弟!我立起身来,已禁不住眼眶发热。宇文昭,安亦辰,居然那样的凌逼欺负我的弟弟!
而母亲已经满眼泪花,只强忍着不肯失态,沙哑着嗓子问:“回雁关,离这里有多远?”
钦利可汗答道:“如果是快马,从东南方插过去,越了大青山,便是回雁关了。若是快马加鞭,四五日便可到了;若是马车,就得从另一侧绕过去,至少也得十来天路程。”
杜勃慌忙道:“回雁关地处边境,人贫地瘠,是以虽然群雄并起,却也很少人觊觎此地,因此咱们孔太守才能凭了五千人马坚守至今,只向吾皇效忠!但此时陛下亲至,只怕各路豪雄,再不肯轻易放过回雁关了!”
回雁关地处黑赫、大燕交界处,正是两国交战时的军事要塞;但目前黑赫对中原形势袖手旁边,并无用兵迹象,故而回雁关未必是肥肉,但我弟弟一定是。宇文昭有他,才算有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本钱。广袤的中原大地,一样还有许多如孔衡这样的将领,效忠着名存实亡的大燕王朝,效忠着皇甫君羽。
所以,宇文昭不会放弃他,而安氏、浏王若有时机,必杀他!
钦利可汗的目光中,已有火光曜曜:“你是说,目前少帝有险?”
杜勃擦着汗,道:“我们孔太守的意思,目前黑赫兵强马壮,骑兵如云,如能将少帝送往黑赫来,再有回雁关军马作为翼护,则可保陛下无恙,再徐图后谋也是不迟。”
钦利可汗粗大的手指敲击着桌子,一时沉吟。
我向雅情悄悄使了个眼色,雅情即刻拉一拉钦利的衣襟,轻声道:“这几年咱们黑赫军威日盛,犯不着怕安氏军队来讨人吧?至于浏王和宇文氏,他们的手却伸不了那么长。”懒
我才知钦利可法怕引起两国交兵,忙道:“是啊,姐夫,我瞧着黑赫骑兵个个勇猛,武艺高强,难道怕那安世远?”
“栖情,别胡说了。大汗身为一国之君,文韬武略,声名远播,又怎会怕安世远?”母亲微笑道。
钦利那厢还在犹豫,杜勃已又上前道:“回雁关本与黑赫极近,只需三四日路程,便到黑赫境内,纵是安氏派人追来,也有我们回雁关大军相拦,无须劳烦大汗出兵。陛下若在黑赫境内,安氏虽然勇猛,但东有浏王,南有宇文昭,西南有贾峒、白甫蔚,西北有安夏,均是虎视眈眈,哪有精力再向黑赫要人?”
这杜勃倒是精明,我心念电转,转而问他:“既是如此,可不可以劳烦孔太守将陛下直接送到黑赫来?我们在边境附近迎着便是。”
杜勃苦笑道:“公主有所不知,安氏与浏王早有生擒陛下之心,曾数次派人计诱陛下,甚至曾模仿着太后亲笔信欲骗陛下离开越州,均被宇文昭识破。
陛下吃过好几次亏,因此太守提议请他前来黑赫暂避时,陛下坚持不肯。他说,若非亲眼见到太后或公主,他再不信太后在黑赫,更不会相信来人是太后所遣。”虫
他迟疑了一下,又道:“看来陛下这些年在越州过得并不甚好,对太后、公主的去向都有疑惑。他认为太后与公主,最可能去的地方,应该是肃州,所以对坊间流传太后等驻驾黑赫之事,一直心有疑虑。”
君羽当然过得不好,宇文昭必定步步堤防,不让他与外界有任何接触,更将我们的消息全然封锁。也难为浏王和安亦辰,居然能派人联系到他,甚至可以煽动他潜逃。——不知为何,听到安氏用计,我第一个就想起安亦辰,那自信不屈的骄傲眼神。
想起当日前来黑赫时他的一路凌迫,想那些战死沙场的四百多名宫廷护卫,我听到自己的指骨被捏得格格地响。
母亲也已站起来,厚厚的貂裘掩不住细巧肩背的微微颤抖,而泪水,终于再忍不住,悄然自颊上滑落:“我知道了,我亲自去,去迎他来黑赫。”
杜勃应诺一声,把眼觑着钦利可汗。
母亲虽是太后,但大燕的亡国太后,在黑赫也只是钦利可汗看在雅情份上的亲戚而已。这黑赫的天下,是钦利的。
钦利缓缓站起,微笑道:“岳母大人如决意前去,小婿自当陈兵回雁关下,迎接陛下前来。”
他说这话,显然是同意了母亲的意见。杜勃松一口气,道:“如此,小人这就回去禀告,让太守预作准备。——陛下若知太后亲去,一定高兴坏了。”
我望着母亲单薄的身体,凄惋的面容,心头似给成包的絮团给塞满了,一时哽咽难言。
而母亲已吩咐惜梦,道:“惜梦,你这便回去简单收拾下行李,我呆会便骑马南上,去接我的君羽。”
钦利皱了皱眉,道:“岳母大人,不必如此着急吧?是否先休息一晚,等明天一早再行动身?”
母亲道:“我已经休息了近三年了,也该活动活动了。”
我扶了母亲,嫣然笑道:“姐夫,姐姐,你们放心,我和母亲会速去速回。”
雅情吃了一惊,道:“妹妹也去么?”
我道:“我自然陪着母亲。”
雅情皱眉道:“昊则去练习骑射去了,傍晚便可回来,你再等他一等,让他护着你们去,行不?”
我知道昊则这小子练功很刻苦,这几年不但个儿长高了,连身手也是黑赫勇士中一等一的,但让他来保护我,只怕还差一点吧?
我回头道:“不要紧,我们有颜侍卫他们护着呢。左不过十天半个月间,就赶回来了。”
当日随我们来的侍卫,加上后来伤愈寻来的,共有三百余人,一直随我们住在草原,已经习惯了草原的生活,甚至其中部分人已经娶了黑赫女子为妻,诞下儿女。我思量着,若不是那亡了的大燕王朝如梗在喉,我们应该算是幸福安乐的一群人了。
颜远风知道消息,立刻于三百铁骑中选了无家无室的五十勇士,即刻备了马,随我们一起前往回雁关。
我和母亲俱换了男子装束,也各自骑了马,在众侍卫簇拥下,向前飞奔。春寒料峭,这极北的草原,风打面颊,更是生生如割的冷疼。
但我的心里却是热的。我们快要见到君羽了,快要一家团聚了。
纵然我们失去了一切,执住家人的手,相依相扶,心里便是暖和的。
越过大片绿洲,进入戈壁大漠,连天都变成了沧桑的虚白色,连云彩都时常看不到。只有当落霞满天,夕阳照晚时,方才在那等荒凉而宏阔的大漠之上,增添几分近乎灼烈的妩媚。
接连骋马飞奔了三日,几乎每日都只休息了三四个时辰,快到回雁关时,我和母亲都快虚脱了。
虽说母亲出身将门,而我也学了几天武,可毕竟还是娇生惯养经不住劳累。
因出门在外,侍女们一个没带,颜远风生恐其他侍卫们粗手笨脚不会服侍,何况男女有别总是不方便,凡事便都自己动手,为我们打点得妥妥当当,竟比女孩子还细心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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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人算不如天算哦,栖情永远想不到,母亲和颜远风离开黑赫,就再也没能回来……
这日见我们累了,不待天黑,便提前住了马,安排就地休息,独我和母亲住进一个简单的临时帐篷,好略略挡一挡风沙。
母亲疲惫问道:“远风,我们还有多久到回雁关?”
颜远风估算了一下,答道:“再有四五个时辰,应该可以到了吧?”懒
母亲眼睛一亮,道:“那么我们如果现在前行,天不亮不就可以到了么?”
颜远风皱眉道:“娘娘,您不用想太多,先休息要紧。”
母亲摇了摇头,道:“我不要紧,我支撑得住。”
我懒懒道:“我也支撑得住。”而头已伏在母亲膝上,上下眼皮已经分不开了。
除了永和二年的出宫奔逃,我再也不曾这么累过。
母亲的怀抱依旧温暖,但几天风霜掠过,容貌已经很是憔悴,我听到她的心跳得很快,很不规则,娇软的身躯因疲累而颤抖着。
颜远风并没有听从母亲的话继续前行,他那温和而忧郁的眸光,怜惜地在母亲面庞柔柔划过,缓缓替我们垂下帐篷帘子,把他自己温煦的声音,隔绝在朦朦的毡布之外:“你们好好睡几个时辰,明天,我们一定可以到达回雁关。

他没有征求我们意见,直接帮我们下了这个决定,母亲的身体似乎震了一震,随即依旧是平静,平静地抱住我,将我搂在怀中,闭上了眼睛。虫
而有母亲的地方,总是惬意,我满足地叹口气,蜷着身子,嗅着母亲身体上温暖的体香,沉睡。
凌晨时分,我们被马嘶声惊醒,忙掀开帘子看时,众侍卫都已牵马准备出发了。颜远风见我们醒来,微笑道:“看你们睡得熟,就让你们多睡一会儿了。来,先吃些干粮再走吧。”
母亲责备地望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接过他递过来的肉干,胡乱就了清水咬了两口,便爬上马去。
我也吃了点东西,只觉那清水冻得人浑身哆嗦。吃完后也未及休息片刻我们便骑了马,冷冷的肉干似乎给僵在了肚子里,随了一路的颠簸跳动着,闷闷地疼痛。母亲身体比我更孱弱,也不知在遭怎样的罪呢。
但我侧头看母亲时,她只专注地骑着马,充满希冀地望着前方,一对如水明眸,在倦乏中透出煜煜的光彩。
我们已看到回雁关了,回雁城内,有我们分别了多年的亲人。我似乎已看到了君羽当年那稚拙而明亮的大眼睛,如黑曜石一样纯净明耀,热切向我们凝望。
当日下午申时,我们到达了回雁关。
巨石砌就的铁血雄关,在当年与黑赫频频交战之时,曾是百年来不可逾越的屏障,如巨人般昂扬在两国之间,用金戈铁马,守护中原子弟的平安。
而如今,虽是战乱年岁,依旧没有这巨人的用武之地,只因如今中原的敌人,已不是黑赫。
于是,这巨人只能挺立着高大的身躯,寂寥望着关内,望着关内的同室操戈,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回雁关的使者杜勃比我们早出发一步,显然也是昼夜兼程,想来此时应该已经到了关内。
颜远风望着旗帜零落的墙头,目光忽然闪过疑惑。他举手向一旁的部下示意。
立刻有嗓门高的传讯兵高声叫道:“孔太守何在?大燕四品侍卫统领颜远风颜大人求见!”
连唤两遍,居然没有一丝动静。
这时,我忽然闻到了腥臭味,顿时浑身起了一层惊悸地粟粒。
那是鲜血给毒辣的太阳炙烤后那种令人作呕生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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