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 by 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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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 by 府天- 第1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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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你不乐意?”
    “乐意,乐意,臣拜谢圣恩!”
    这会儿多想无益,罗旭只得再一次谢恩。接下来就没有那么拘束了,皇帝闲谈了些大大小小的事务,口气轻松得很,罗旭和罗明远起初还是小心翼翼,渐渐就放得开了——毕竟,一个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国公,一个是在市井厮混出来的进士,都不是那等时刻拘礼的士大夫。临到末了,罗明远甚至还当着皇帝的面抱怨了一下罗旭这个儿子不听管教,婚事至今没个着落,结果素来在家和父亲顶牛惯了的罗旭张了张嘴,随即就在那警告的眼神下低了头。
    “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他这般出色的俊杰,只怕媒人早就踏破门槛了,只是眼界高瞧不上罢了。”皇帝微微笑了笑,随即就仿佛若无其事地说,“既如此,朕到时候给他做个媒就是。他这样的新科进士,又高居二甲传胪,不知道有多少人抢着要呢!”
    有了这句话,罗明远自然是千恩万谢,而罗旭哪里敢说什么。及至父子俩从乾清宫出来,罗明远才要教训儿子两句,罗旭就说出了刚刚端福宫罗贵妃使人传达的消息,一时间,罗明远的眉头立时皱成了一个大疙瘩,但很快就舒展了开来。
    “不用理会这个,你姑姑对鲁王太过着紧,却不知道好好的孩子给她惯坏了!”
    这边厢父子俩离去,那边厢皇帝站在空空荡荡的御书房中,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他最初让罗旭去参加会试,不过是偶尔起意,却不想人着实有些本事。可如今既是中了进士,要为那些士大夫接受却难。既如此,一门亲事便是最合适不过了。
    原来的吏部尚书已经老朽不堪,却还占着位子,不如借着如今的势头搬开。倒是吏部侍郎张文翰年富力强,据闻家教也很不错,独女更是出众得很。
    罗明远父子俩出宫回到家里,罗旭就从心腹小厮那里得到了那个让他几乎浑身僵硬的消息。他几乎完全忘了别的事,一阵风似的扎回了自己的畅心居,又咆哮着把所有丫头都赶出了屋子,最后方才呆呆地坐在书桌前。那份刚刚曾经让他欣喜若狂的《快雪时晴帖》静静地躺在桌面上,却不能吸引他的半分目光。
    今天皇帝这边厢提了要给他做大媒,那边厢却是赐婚陈澜,究竟原因自然不单单是因为那位阳宁侯太夫人在老旧勋贵当中的作用,而且在乾清宫的那句调侃方才是最要紧得。
    尽管明白这深层的原因,尽管已经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可是,这却丝毫不能打消他心头的挫败。如果借酒消愁能管用,他恨不得此时醉个七七四十九天。


    “大少爷,大少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传来了蓝妈妈极力压低的叫唤声,满心不耐烦的他大喝了一声进来,不多时,蓝妈妈方才急急进了门,三两步上了书桌前,却还四下里看了一眼。
    “大少爷,宫中传来急信,说是鲁王殿下的状况很不好,夫人已经进宫去了!还有,听说……听说吴王在西苑翠云殿……”


    第一百九十五章喜庆

    勋贵分公侯伯三等,按照楚朝初年的惯例,但凡生前功勋尚可,又不曾犯过什么大错的,故去之后朝廷都会按例追赠一级。但如此一来,国公追赠往往就得封王才行,久而久之,这追赠就变成了仅及生前有大功的臣子。便如同已故的阳宁侯陈永,家中上下虽都称一声老侯爷,可追封却是敬国公。   领了旨意,众人已经全都起了身,只朱氏和陈瑛这样喜欢琢磨的聪明人,才会咀嚼那字里行间的意思。其中,这敬国公三个字自然让两人感慨万千。然而,一个是欣慰于皇帝终究对陈澜心存爱护,因而只提是敬国公孙女,却不提陈澜还有一个当年被免去勋位,又失去承袭爵位资格的父亲,正是天大的恩德;一个是惊心于皇帝于如此细枝末节亦不曾马虎,竟给陈澜做足了体面。于是,当陈玖送了曲永出去时,偌大的福瑞堂正厅便安静了下来,眼睛全都瞄着香案上的那一卷御旨。   心不在焉的陈澜根本没注意那些投到自己脸上的刺人目光,只是低头看着地上的青砖。他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即便如此,面对这么一件对女子来说最大的大事,她内心深处仍不免有几许患得患失。如今尘埃落定,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算是如释重芳负,还是不知所措。   尽管陈澜早说过让陈衍不要管赐婚之事,可陈衍心中毕竟挂着一块一块大石头。在他心目中,师兄罗旭自然是最好的人选,可杨进周也是不错的人,若是两人之外的其他人选,他少不得要竭尽全力的把人的底细打探清楚,绝不能让姐姐吃了亏去。现如今皇帝竟是将陈澜赐婚杨进周,他暗自也为罗旭惋惜了好一阵,可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因而,觉得陈澜好像有些走神,又听到几个长辈们商议了一阵子就说散了,他连忙轻轻扯了扯陈澜的袖子,低声叫道:“姐,姐!”
    陈澜一个激灵惊醒过来,这才发现三叔陈瑛已经走得不见踪影,其他人也已经陆续往外头走,连忙抬头看向了朱氏。见老太太笑着向自己招手,她便拉着陈衍过去,又小心翼翼和其一左一右把人搀扶了起来。出了摆着冰盆的福瑞堂,夏日的暑气一下子迎面扑来,即便是早有下人往青石地上浇了一桶一桶的井水,仍是免不了热气腾腾。   扶着朱氏上了凉轿,见郑妈妈赖妈妈几个都簇拥了跟着服侍,陈澜便自然而然地退后了几步,结果却看到一众丫头都围了上来。绿萼玉芍自是笑吟吟地屈膝行礼恭喜,其他的也是乱糟糟地说吉祥话讨喜钱。面对这光景,她无奈地一笑,正打算让红螺来应付,一旁的陈衍早抢在了前头。   “贺喜的我代姐姐收了,这讨喜钱却还早呢!等真正到了那大喜的一天,我少不了赏你们!”   “四少爷别忘了,还有您日后的那一份喜钱!”   陈衍原本还昂首挺胸,可一提到自己的婚事,他脸色倏然一变,一下子想到了明日还要到杜学士府。他对于杜筝倒是颇有好感,可对于杜微方那性子可就有些发怵。   人家连罗旭和杨进周都是说骂就骂一点情面不给,他要是一个应对不好,岂不是要被批的狗血淋头?想到这里,他没好气的瞪了那说话的丫头一眼,拖着陈澜就匆匆追上了前头的凉轿。   进了二门,见前后都还远,陈衍方才对陈澜问道:“姐,你不高兴?”   “哪有不高兴……”见陈衍盯着自己瞧,仿佛自己脸上有花似的,陈澜不禁有些无可奈何,当即在小家伙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小小年纪就别想那么多,只是一直以来提着的心思突然放下,如今有些无所适从罢了。”   “想来也是,杨大哥毕竟是咱们都见过的,人好,又是大英雄,也配得上姐姐。”   对于陈衍这种英雄美人的论调,陈澜不禁莞尔,嗔了两句就索性不理他,只顾自己埋头往里走。等到过了蓼香院穿堂,凉轿在正房门口停下,她少不得上前搀扶朱氏下地,却发现老太太的脸上虽仍是欢欢喜喜,反而有些说不出的忧虑。   果然,到了东次间大炕上坐下,朱氏就把早上起就死赖在家里不走的陈衍打发去了韩翰林那儿读书,又让丫头和妈妈们都在外头看着,自己拉了陈澜上炕,看着她欲言又止,陈澜觉察到老太太似有话要说,便开口问道:“老太太可是有什么要吩咐我的?”   朱氏笑了笑,随即便轻轻摇了摇头:“杨进周可谓是朝中新贵,天子信臣,更何况上一回也帮过你把题本送到郡主那儿,又见过你,原本配你自然合适,可是,我却总惦记着当初汝宁伯府的事。他虽不认自己是汝宁伯家的人,却总不能看着父亲不能认祖归宗游离在外。当年的事情也只有我这样的老古董还记得,其他人恐怕都忘记了个干净。如果我没记错,他原本应该叫杨荃。”   当年汝宁伯家在老侯爷去世之后,因争袭停爵数年,到最后如今的汝宁伯能够得到爵位,还是给朱氏送了一份厚礼,又听了指点去活动了几个紧要人物,这才入主汝宁伯府,陈澜自然是听说过的。而汝宁伯府的境况并不太妙,最初求娶她便是为了打嫁妆的主意,她也是知道的。可是,朱氏竟然连杨进周以前用过杨荃这个名字都知道,她却吃惊不小。
    “前任汝宁伯是个暴躁脾气的人。因是庶出承爵,他对父亲和嫡母早年间为他定下的婚事也心怀不满,父母一去世,他那发妻生头胎时血崩而死,他于这长子身上也就极其冷淡,甚至一直不肯请封世子。那长子杨琦也是个争气的,成年之后便打算自己从军立功,结果在战阵上头屡立奇功,从恩荫千户一路做到了都指挥使,后来镇守开平,甚至还明志说不要爵位,愿意把爵位让给继母所出的弟弟。可巧那一次蒙古本部入贡的时候,他和那几个撒野的鞑亾子使节起了冲突,遭了都察院弹劾 ,老伯爷竟是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又告了儿子忤逆。”   陈澜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这年头除了大逆罪之外,便是这忤逆罪名最伤人背上这一条的官员轻则前途尽毁,重则连立足之地都没有。做父亲的竟然容不下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样的事情几乎是闻所未闻。   “这一告固然有原本父子之间的矛盾,却也是因为那个做老子的平庸无能,就连小小的光禄寺职司也出过纰漏,偏偏儿子在外屡立奇功,他又听到儿子因战功和让爵位名声渐起,自己却因庸碌无为又好声色而声名狼藉,由是心存嫉恨。这种事情你也知道是什么结局,杨琦即便是战功赫赫,被都察院盯上了,自然是不好过,后来就贬了官。老伯爷临去世之前,还留下遗言将其逐出宗族,杨琦专程回家奔丧却被挡在门外,对着大门磕了三个头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听说还有个儿子杨荃。再后来,汝宁伯爵位就因诸子争袭停了四五年。”   说到这里,朱氏就看着陈澜说:“我别的不担心,怕只怕如今的汝宁伯毕竟是得了先太后的首肯才上位的,杨家母子会不会有心结。不过你是皇上赐婚,料想应当是不妨事。只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你也得有数,杨家骤贵,可毕竟有的是泼脏水的人。”   说完这个,朱氏又嘱咐了一大通别的话,随即才想到陈澜要出嫁也并不急在一时,就笑道:“看我这啰嗦的。如今这桩事情决定,接下来便能松口气了。过半个月就是你的生辰,我看不如和郡主那边一块办了,既热闹喜庆,又不算太张扬,免得人挑不是!”
    陈澜对此自是没有异议,当即又叫了外头的妈妈和丫头们进来。朱氏当着她的面把一样样事情都交代了下去,不是挑选绣品,就是打造家具,末了,赖妈妈偏生不合时宜提了一句三老爷陈瑛升任左军都督府掌印都督,这一屋子喜庆气氛顿时消减了大半。   见朱氏眉头大皱,陈澜就笑道:“三叔此次在宣府也立了功,封赏原始应当的。而且,威国公受伤,短时间之内别说中军都督府,恐怕就连京营也未必顾得上,姑父总得在那儿坐镇,说不定有了正式旨意也说不定。”
    这么一说,不但朱氏脸色和缓,屋子里其他人自也纷纷附和,总算是把这僵硬的气氛扭转了过来。等到服侍了朱氏用完午饭午睡之后,陈澜就出了蓼香院正房,却站在烈日底下眯着眼睛看了看天,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边算是尘埃落定了么?   同一时间,杨家正厅之内,看着那香案上的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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