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 by 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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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 by 府天- 第3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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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只是躬身答“臣在”眼睛甚至骨碌碌地偷瞥了一眼皇帝,结果不合与两道目光碰了个正着。

    “不愧是你师傅和你姐姐教导出来的,胆子贼大!”皇帝哑然失笑,这才正色问道,“这几天顺天府和下头科道言官的奏折像雪片似的,顺天府说那是两无赖威逼人致伤,科道言官则是说你车马伤人,全都是因为你那点芝麻大的小事,一时闹得沸沸扬扬。事情是你惹出来的,你说说,这件事当如何。”

    “啊?”

    陈衍没料到皇帝竟然问这个“一时间顿时犯了难。偷瞥了一眼安国长公主”见自己这位师傅丝毫没有暗示的意思,他不由得习惯性地抓了抓脑袋,也没留意到夏太监责怪的目光,想了好一阵子才抬起脑袋来。

    “回禀皇上,朝廷有律例,车马伤人,说的是无故在城中奔驰,以至于伤了无辜人。可是臣当时一令人前导高喝,二已经有勒马避让,三则是有人故意将人推落马下,一应证人和犯人都已经送了顺天府,苦主都不曾告什么车马伤人,他们聒噪什么?那些言官不管国家大事,一心只盯着这么鸡毛蒜皮,真是白拿了朝廷傣禄!”

    起头还说得井井有条,但陈衍终究是年轻,到最后不免就有那么几分赌气怨尤带了出来。只最后那声音极小,听着像是嘟囔,安国长公主摇了摇头,却是不予置评,而夏太监却有些忍不住了:“四公子仔细些,莫要御前失仪!”,陈衍这才赶紧闭上了嘴,而皇帝打量着小家伙犟头犟脑的样子,随即微微!笑:“人家可是说,你把苦主藏在家里,逼良为婢,意图不轨呢。”

    要这是在别的地方,陈衍必定勃然大怒骂他娘的,这时候总算是好歹硬忍了平来低下脑袋闷闷地说道:……什么逼良为婢,阳中侯府又不缺人,上书说这个的人必定是那些话本小说大戏看多了,以为谁家都是不管香的臭的往屋子里拉?顺天府又不会收着苦主以便对质这要是人随随便便就放出去了,谁知道幕后指使这事情的会不会打别的主意?人我送到了通州庄子上,让家里几个仆妇好好看着养着,连面前没见过,要不信让他们自己去通州瞧去!“

    此话一出,安国长公主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连带着周围随时伺候着的两位妈妈和几个丫头都是忍俊不禁,而皇帝则是似笑非笑看着陈衍最后露出了一个欣然的笑容。

    “好了好了,小小年纪能把事情处理成这样子,也实在是不错了。至于是不顾禁令有意驱策车马伤人,还是有人刻意陷害你,朕也不难为你总会让人还你一个公道。这时候不早,赶紧出宫去见你家祖母吧。”

    尽管刚刚振振有词,但这会儿回过神来陈衍仍是忍不住感觉到背上都是汗,得了这话自然高兴得无与伦比,跪下磕了个头就立马一溜烟走人,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而眼看着小家伙下去,下头演武场上的比武也已经完全偃旗息鼓,甚至连身边的人都悄悄避开了去,安国长公主这才看着皇帝说道:“皇上有事要说?”,“老四的信刚刚送到。”,皇帝言简意垓地说了这么一句见安国长公主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郑重而冷静,他就笑了笑说“从来就知道他胆大,只是在朕面前装老实可这一次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他先斩后奏,信上说他对人声称得了朕全权,这是为了办事方便,朕是想骂他都拿不到人。他把萧朗拉着去壮行色,在平江伯那儿招摇撞骗,还把叔全直接拉上了船,看来是真正办他想办的事情时,他才会这么拼命。”

    “这么说,皇上是下决心了?”,安国长公主的脸色丝毫不变,竟是直截了当地又问道,“但此行吉凶难料,若是有万一……”,“如若有什么万一”朕的身体自己知道,不至于如此不济。“皇帝仿佛不是在讨论自己的寿命和后继人,语气异常的平淡,”周王夫人季氏既然已经有孕,她虽是宫女,可毕竟是良家子,朕打算册她为周王妃,九妹觉得如何?“

    “武贤妃答应了?”

    “今时不比往日,长乐宫也不比曾经的王府,况且,朕并不是说如今册封,而是等到生产之后。季氏有孕的事情内廷并没有太声张,朝中也没有大反应,想来不至于引人瞩目。”

    “既然皇上心意己决,贤妃也应允了,我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安国长公主微微一顿,随即才仿佛漫不经心地说,”周王和荆王都是皇上的儿子,我这个外人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可阿澜是我的女儿。叔全跟着荆王折腾去了,阿澜一个人在江南,据暗卫回报,她几乎只用他们打听消息,其余的从来不求他们帮忙,这倔强性子实在让人头疼,偏又没个帮手……皇上不要提萧朗了,那小子是镇东侯丢来磨练的,只会打仗厮杀,哪里管过什么实务?所以我只想问皇上您一句话,您把司礼监太监曲永派到江南,究竟是去干什么的?“

    只一瞬间,安国长公主那懒散悠闲的目光竟是突然变得无比锐利,明亮得有几分碜人。

    ………………“……”,拦街喊冤的故事,陈澜前世在电视小说之中也不知道看过多少回,反而是这一世重生之后,鲜有听见这一类的事,只戏文里头偶尔出现一二。在阳宁侯府的那段时日,她为了弥补自己对这个时代了解的缺失,也不知道囫囵吞枣啃了多少书,其中就有百多年来反反复复修订的大楚律。其中“越诉的处置向来是极其严苛,轻则笞杖重则枷号充军。

    而她又不是官员,怎会有人突然鼻街拦下车马要告状!

    想到这里,她立时看了一眼身边的云姑姑。下一刻,云姑姑就立时离座而起弓身到了车门边上,拉开一条缝探出脑袋去见前头车夫已经下了车辕,而拦在车马前的竟然不是一个人,而是整整四个人,云姑姑顿时面色一紧,随即竟是直接跳下了车来。

    “要告状该去本管衙门,朝廷有律例,越本管官司上诉,笞五十。更何况我家夫人又不是朝廷命官尔等在此阻路告状,便有冲撞官眷之罪!”

    云姑姑本就是在坤宁宫当过多年宫女的人,居高临下这一番呵斥,自然颇具威势,就连看热闹的人也被这声色俱厉的架势压得一时没出声。至于那跪在地上的四个人就更不济了,一个个你眼看我眼,其中一个甚至挪动着膝盖要起来,却被另一个老汉使劲拉了下来。

    “都说夫人是钦命册封的县主是菩萨转世,怎么就不能管一管咱们的不平事!可怜我家闺女还不到十五岁,硬生生被南京守备的二公子带着那几个家奴糟蹋了……夫人要是不管,小老儿今天就去撞死在了那门上!老天,你不长眼睛你瞎了吧!”,这突然爆出的凄厉声音让陈澜一下子觉得整颗心一缩,不觉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用双手死死抱紧了胳膊却没有动弹。一旁的芸儿最初还笑说云姑姑真厉害,竟然能背出律法云云,这会儿也小脸白,一手撑着厢壁,咬着嘴唇竭力透过车门缝隙往外看去。而红缨则是一手抓住了背上那长条包袱,一手摸向了搁在旁边的双枪。

    云姑姑眼见那老汉猛地拿着脑袋往地上砰砰死撞,也是为之变了脸色。然而她毕竟是活了好几十岁的人了,在宫里什么诡谲的勾当没见过眯着眼睛只看了一会儿,她就突然一个箭步窜了上去竟是一把揪着那老汉,把人一下子拽了起来。

    旁人都没料到这么一位官宦人家的体面仆妇竟会这般做派,全都吃了一惊,待见那老汉额头上血肉模糊,一时都为之哗然。

    然而,就在人群中起了骚动的时候,紧拽着老汉手腕的云姑姑却腾出一只手来,一把扯过腰间帕子,竟是直接往那老汉的额头按去。面对这样的动作,那老汉慌忙往后直缩脑袋,又使劲想缩回手可他一个半百老汉,竟是扛不住那力道。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得眼睁睁看着那手绢把他额头上那些红的黄的黑的抹去了大半,一时间连声音都布出来。

    “刚刚不是还血肉模糊,怎么一擦就都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这帮混账,他们是装的!”

    随着有人嚷嚷着拆穿了这一茬,围观的人群一时为之大哗。剩下那三个跪在地上的人见状不妙,一下子窜将起来往人群中逃去,可就在这时候,云姑姑仍是死死拽着那老汉不放,口中更高喝道:“拿住他们,我家夫人重重有赏,每个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

    这几乎是一个有点手艺的壮汉一个月的收入,当这话叫嚷出来之后,也不知道有多少双手往那三个逃去汉子的胳膊腿领子袖子腰带抓去。只不消一会儿,三个人就被好些人揪了回来,按在地上的样子狼狈不堪。一个上衣被撕得稀烂,一个下头裤子破了,还有一个干脆是两只鞋子都不知道落到了哪里去,而每个人身上都至少按着三四只手。

    因而,伸到云姑姑面前的手少说也有十一二只。她却也爽利,叫了随行家丁来把人一个个都捆了,随即才转身到了车厢旁站定,躬了躬身说道:“夫人,这几个分明是市井无赖当街耍诈诬告,幸有仗义百姓帮忙拿住,该如何处置,请夫人示下。”

    车内的陈澜一直没有伸手去打起窗帘,看不见外头具体如何情形,但只听那些动静声音,她就能猜出个大概来。此时云姑姑如此做派,她哪里不明白,当下就说道:“既然他们是告的南京守备,那就请姑姑带两个人走一趟南京守备府,把人送过去”看守备府怎么说。至于这些个仗义百姓,就按照姑姑瞪刚的话,每人谢银二两,请他们帮忙一块押送人。“

    虽说刚刚抓人的时候人人积极,但只是一时冲动再加上贪图那赏银“云姑姑到车门旁这一禀报,无论是周遭刚刚手慢一步没赶上的,还是这几个仍按着人的”都少不得窃窃私语了起来,甚至有人嘟囔说也不知道官家是否会赖账。于是,当陈澜这一番话传了出来,四下里人群全都一下子鼓噪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好字,一时好声不断。

    陈澜了话,红缨立时从车上随身带着的小银箱里翻检了一会,又从车门递出去一个锦囊。云姑姑接过之后扫了一眼那一个个人,却没有立时上前挨个了赏赐。

    前时要离开扬州的时候,她为了临行前放赏,拿着银票去江皿郎管辖的江家当铺,兑换了几十串青钱,又为了方便,兑换了足足二百两二两一个的银角子,此时赏的时候,她并不患有什么不均,而是怕其他的。

    “这钱我家夫人已经拿了出来,我也不敢克扣,还请诸位帮忙把人送到了地头,我再一并重谢。”,这条件虽说有些让人不满,可看在那锦囊的份上“一众人你眼看我眼,想着南京守备府就在两三条街之外,当下也就都应了。须臾,云姑姑就带着两个家丁押送了这四个人过去,旁观的人群也渐渐散了,剩下的家丁这才得以护持着马车前行。

    才走了没多久,车里头的芸儿就终于忍不住了,突然开口说道:“云姑姑实在是太厉害了!要是我,兴许就被那喊冤磕头给吓住了”哪像她能这般眼尖!“

    “那是,咱们才几岁,云姑姑那可是曾经跟了先头皇后娘娘好多年了!”红缨笑了笑,见陈澜只不说话,她就轻声说道,“夫人还在想刚刚那一出?不就是讹诈之类的老套,只不过是借着咱们的声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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