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宇生大喜过望,但掩饰着;“哟,你怎么在这儿?”
江路:“我听见摩托车的声音了。”
宋宇生:“这车声儿那么大?”
江路:“分是谁的耳朵了。”
宋宇生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跨上了摩托车。
江路:“还真让你那个前岳母给说中了,你想娶谁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宋宇生被激怒了,有点儿冲动地说:“都要结婚的人了,还说这个干什么?”
江路意外地说:“你听谁说我要结婚了?”
宋宇生也觉察到了自己的失言,懊恼地说:“算了,是不是都不重要了,还是那句话,祝你幸福,祝你好运!”
宋宇生踩着了引擎,扭亮了大灯。
江路火了,歇斯底里地嚷嚷道:“宋宇生,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你嚷嚷什么呀?”宋宇生一点儿也没让步。江路横在了摩托车的前头,拦着他不让他走;“你要是不把刚才那句话给我说清楚,你就甭想出这个大门!”
这时,楼上有人打开了窗户。
宋宇生有点担忧地看了一眼楼上,又看了看江路。
江路毫无惧色。
宋宇生声音软了下去;“咱换个地方说话行吗?”
江路缓和了语气;“好吧!你先骑车出去,在那个商场门口等我。要不,又该说你闲话了。”
宋宇生:“嗨,你就上来吧,哪儿那么多事儿啊!”
江路看了看左右。
宋宇生:“上啊!”
江路跨上了后座。
宋宇生:“谁爱说就说吧,从今以后,咱俩光明正大。在你走之前,咱是见一次少一次,还委屈自己,躲着藏着干吗呢?走!”
摩托轰的一声,冲向前去。
吴大妈和另一个中年妇女正要进小卖部,看见宋宇生和江路同骑一辆车而来,她们吃惊地看着,窃窃私语着。
摩托车慢慢停了下来。
宋宇生回过头看着江路;“去哪儿说呀?”
江路开心地说:“无所谓!”
宋宇生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说道:“这叫什么话?‘无所谓’在哪儿?我怎么给你开过去?”江路笑着说:“你刚才那么无所谓,我也可以无所谓。那地方去不去都无所谓了。”
宋宇生:“别胡闹啦!赶紧的,上哪儿?”
江路一抬手指挥道:“左转,一直开!”
宋征走到小卖部窗口,把五分钱放到窗台上。
宋征大声冲着窗子里说:“刘大爷,打个电话啊,钱给您搁窗台上了。”
宋征拨号,电话通了;“……劳驾您找一下姚健……”
吴大妈和那个中年妇女从小卖部出来正好看到宋征;“哟,征征,给谁打电话呢?”
宋征:“吴大妈买东西呀?”
吴大妈:“管着点儿你爸爸,骑车带人,还骑那么快!带着三号楼那女的,是叫江路吧?她胆儿够大的,坐在后头还乐呢!”
中年妇女:“多大岁数了,还那么野……那年征征母亲出事,不就是出在这车上……”
电话那端有人接听了,宋征赶紧把背转向两个妇女,用一只手捂住话筒。
宋征回头看一眼妇女们,非常紧张,几乎发抖;“姚老师,是我。宋征……嗯,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您,后天晚上有空没有?”
走到大门口的俩妇女觉得蹊跷,相互看了一眼。
宋征欣喜地说:“……有两张票,内部电影……小西天……对对,就是那儿。那……在门口见……哎呀,差点忘了,是七点整的!”
宋宇生在摩托车上单手扶把,把一只手伸向肩后,手里拿着一副手套。
江路说:“干吗?”
宋宇生命令道:“戴上!”江路有点儿赌气地说:“不冷!”
宋宇生声音里有点儿宠溺;“听话!”
“听话”二字让江路听起来很舒服,她把两只手顺势揣进了宋宇生皮夹克的口袋里。
宋宇生笑了,摩托车轰鸣而过!
江沛的眼皮在跳,她胡噜了一下右眼皮,还是在跳,江沛放下了手中的毛活儿。
王一涤条件反射地放下了手中的杂志;“怎么了沛沛?”
江沛:“你说,我这右眼怎么还是跳个不停啊?”
王一涤:“让我想想啊……哦,可能是小姨子学外语不用功,她在偷懒。”
江沛:“我怎么总觉得要出事儿啊?”
王一涤:“能出什么事?”
江沛:“你以为几本外语书、几盒录音带就能糊弄住她啊,你也太小瞧你这个小姨子了!”
王一涤:“那好办啊,现在就给她打电话,查查岗!”
江沛扭身抄起电话,拨通了江路的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小卖部大爷的声音:“喂……江路啊?出去了。”
江沛紧张地说:“出去了?”王一涤凑到了江沛身边。
江沛:“什么时候?跟谁呀?”
“哟,这可不好说。”江沛:“大爷,我是江沛,是江路的姐姐,是亲姐姐!您可能都听出来了。我找她确实有急事,您就告诉我吧,她什么时候出去的,跟谁啊?”
大爷:“好像有半个多钟头了,骑摩托车出去的。”
江沛:“谢谢您了,大爷,谢谢啊!”
江沛挂了电话,表情立刻严峻起来。
王一涤:“怎么了沛沛?”
江沛:“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宋宇生和江路沿着玉渊潭的湖水岸边走着。
江路:“说吧!”
宋宇生:“说什么呀?”
江路:“谁告诉你我要结婚了?”
宋宇生想了想;“你有你的秘密,我有我的秘密。咱不说这个了行吗?”
江路不再勉强,沉默着。
宋宇生:“走的时候别忘了告我一声。”
江路:“干吗?”
宋宇生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给你饯行啊。”
江路偏头一笑;“上哪儿请我?”
宋宇生:“你说上哪儿就上哪儿。”
江路叹了口气,望着宋宇生欲言又止。
宋宇生笑了:“说,没关系,不就请这一回嘛!” 江路:“是不是因为我要走,你对我才这么豁得出去?”
宋宇生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
江路:“我不是说请客吃饭的事儿。我是说刚才,你骑车带我出来的时候,那么解气,就跟发宣言似的。我的意思是说……”
宋宇生:“噢?我豁得出来,就是仗着你要走了?反正也英勇不了几回了,我才敢扬眉吐气?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那么个男人?”
江路:“那你是什么样的男人?”
宋宇生:“简直让我捶胸顿足!”
江路看看树丛里的对对年轻男女相依相偎,悄声地说:“你看人家谈恋爱的,多好啊!”
宋宇生有所感触地回过头来看了看江路。
江路的目光亮晶晶的……
宋宇生和江路静静地坐在一个石头凳子上。
江路站起身,有点儿赌气地说:“走了。”
宋宇生:“眼下呀,这是最可怕的字儿。”
江路:“什么字儿?”
宋宇生:“‘走’这个字儿。”
江路:“上回你不是问我,你要是留我呢?”
宋宇生看着她。
江路:“再问我啊?”
宋宇生:“听着啊……要是我想把你留住呢?”
江路装作没听见;“你说什么?没听见!”
宋宇生抓住了江路的胳膊,两个人几乎头抵着头。
宋宇生:“听好了!要是我想把你留住呢?”江路动情地说:“已经留住啦!”
宋宇生猛地抱住江路,热烈地亲吻着她……
坐在电视机前面的钱淑华看着电话,有点儿心灰意懒。电话铃响到第六次,她才拿起它;“喂?……”
电话里传来吴大妈的声音:“钱大姐!”
钱淑华有点儿不高兴;“不用那么大声,我听得见。您说。”
吴大妈:“咱这院里可有人反映了,说隽隽他爸骑车带人,横冲直撞,差点儿把三号楼一层王大爷做的煤坯都给轧坏了!”
钱淑华一下紧张起来,坐直了身板,声音有点儿颤抖;“他骑摩托带我们征征出去了?”
吴大妈:“您别害怕,不是征征!是三号楼那位!”
钱淑华:“带那妖精走了?!”她怔怔地放下电话,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宋隽打开大门,走进门厅,大声地说:“姥姥,我回来了!”
没人应声。他寻寻觅觅地张望,走到客厅门口,发现姥姥一个人坐在关了的电视前,怀里抱着“全家福”,耷拉着脑袋。
宋隽疑惑地说:“姥姥?”
宋隽走过去,钱淑华没什么反应。
宋隽:“姥姥!”
钱淑华抬起头来,眼睛很红,神情十分悲伤。
宋隽坐到姥姥身边,拉起姥姥的手;“姥姥,您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凉啊?您怎么了呀?” 钱淑华还是不语,似乎吃力地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宋隽的胖脸蛋。
宋隽发现姥姥身边有一张故去母亲的照片,还有一条揉皱了的手绢,他有点儿慌张;“姥姥您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我给您找药?您别吓我呀!”
钱淑华:“没事儿。姥姥刚才就是心脏有点儿不得劲……不太舒服……现在好多了,别怕,啊!”
宋隽把母亲的照片拿起来,看着;“唉。姥姥,是不是您一想到我妈,心脏就不得劲啊?”
钱淑华叹了口气。
宋隽:“一想到我妈,我心脏也不得劲。”
钱淑华马上转脸看他,看着他没事,马上又松弛下来;“净吓姥姥!”
宋隽:“真的!”
钱淑华眼泪又冒出来了;“胡说!不许胡说,啊!你要有什么好歹的,姥姥去见马克思的时候,碰见你妈妈,怎么跟她交代呀……你妈去的时候,心里最放不下的肯定就是你。你那时候还不到七岁……”
宋隽赶紧给姥姥递手绢。
钱淑华:“她肯定还担心你爸,担心他给你们找个后妈,对你姐弟俩不好,给你俩罪受。老话说呀,有后妈就有后爹。你姐姐生下来那年,是美国的五棵松来访华……”
宋隽:“是尼克松!五棵松是301总医院!”钱淑华:“对对,尼克松访华。你姐姐生出来,身体就不好。姥姥我呀,整天担心得跟什么似的,就提前退休,怕保姆不好好带她。你想啊,姥姥能放心撒开手,把你们留给不称心的后妈吗?”
宋隽:“姥姥您别难受,啊?咱跟爸爸说说,后妈都是妖精,我和姐姐都不要后妈,不就完了吗?”
钱淑华:“不要也不行啊,孩子。姥姥都七十岁的人了,说不定哪天啊就不在了。你姐姐倒是能独立了,可你还小啊!就你那爸爸,敢指望他像姥姥这样照顾你吗?这就是姥姥的一块心病,一直想给你们找个好后妈,我不在了,也能闭眼了。给你爸找的那个赵阿姨,人多好啊!一看就知道她会对你姐弟俩好,可你爸爸那人,就是要找那妖里妖气的狐狸精。”
宋隽:“那咱就不让狐狸精跟爸爸好呗。”
钱淑华:“你放心,只要姥姥还有一口气儿,那个狐狸精就一天也进不了这个门!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生命不息……”
宋隽接着道:“战斗不止!”
钱淑华:“对!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江沛在家织着毛衣,目光空洞,嘴里唠叨着:“八成是出事儿了……”
王一涤:“你想得太复杂了,能出什么事?大不了又是轰轰烈烈地恋爱一场,然后又是凄凄惨惨的一出悲剧……”
江沛:“你还咒她是吧?”
王一涤:“那又怎么办?她又不是小孩子,你总不能拿根绳子把她拴在裤腰带上,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