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米外,陷入流沙里的骆驼发出最后一声嘶叫,接着被流沙吞没了。
谢虎看到流沙吞没骆驼的情景,吓得心“突突”直跳。忽然,一口沙子呛进嘴里,谢虎嚼着满口的黄沙骂了声“我靠”,然后把头仰得高高的。那一刻,他感到了强烈的恐惧和绝望,倘若再往下陷二十多厘米,他就将永远成为这口流沙井里的干尸!
“别动!你千万别再动了。”
黑老外吼了一句,抓起一捆绳索跳下骆驼,小心翼翼地走到流沙井的边缘,把绳子的一端抛给谢虎,大喊道:“抓紧了!”
谢虎一手抓住绳子,快速扯到眼前,双手死死握紧。金坤和张龙也从骆驼上跳下来,准备上去帮忙。黑老外扎稳了马步,全身的力气灌注于双臂,开始向后拉拽。
就在这当口,谢虎感到有什么东西钩在了脚上,接着,身体猛地一沉。
一刹那,谢虎的头颅和双臂就从沙面上消失了。
4
谢虎完全陷进了流沙井里。
紧握着绳子的黑老外被拉了个趔趄,险些跌进流沙井。金坤看到谢虎被流沙吞掉,心像是被刀子猛戳了一下,他大喊了声“虎子”,冲到了流沙井前。
黑老外稳住身子后,与冲过来的金坤和张龙一起用力向上拉,可奇怪的是,合三人之力非但没能拉上谢虎,反而绳子还在继续下沉。不过,绳子下沉说明正被谢虎抓着,他肯定还活着。但谢虎已经被黄沙掩埋了半分钟,即使受过特种训练,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金坤赶紧招呼其他人来帮忙,然后一边用力拉拽绳子,一边暗忖:“合我们三人之力,别说拉上一个人,就算是拉上一头骆驼都不成问题,但为什么偏偏拉不上来呢?难不成这流沙井里有什么诡异的东西?”
钟伟国和几个维族人冲过来,帮着一起往上拉。金坤憋足了气,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这次终于有了效果,陷入流沙下的绳子开始缓缓上升。
突然,沙面下传来“咔”的一声闷响。
大家都吓了一跳,以为绳子断了,定睛一看,绳子还在缓缓上升。他们不敢分神,继续用力往上拉。
十秒后,一双裹着黄沙的手从沙面下钻出来,紧接着,又钻出一个黄澄澄的圆球,就像一个特大号的橙子。
那是谢虎的脑袋,上面裹满了黄沙,辨不清五官的轮廓。
金坤刚要大声疾呼,就见谢虎喷出一口黄沙,口中断断续续地咒骂着,但声音极其微弱,想是他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
大家一鼓作气,把谢虎拉到了流沙井外。
金坤第一个冲过去,一把抱住谢虎,立刻感觉到他的身体冰冷僵硬、瑟瑟颤抖,就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突然,金坤瞥见他左脚上挂着一个白色的小物件,扯下来一看,竟是一根手指骨。金坤回想起刚才沙面下传来的异响,不由得头皮一麻,心说真是见鬼了,难不成流沙井里藏着冤魂,刚才就是那冤魂往下拖拽谢虎?
金坤赶紧打住可怕的想象,抹掉谢虎脸上的黄沙,发现他的眼睛里进了不少沙子,疼得谢虎发出一阵阵呻吟。
眼睛里进一粒沙子,都是件很痛苦的事,如果满眼都是沙粒,可想而知有多疼痛。谢虎已经够坚强了,要是换做旁人,恐怕早就疼得昏过去了。
黑老外拎着水壶跑了过来,先用水冲掉谢虎眼睛里的沙子,又给谢虎灌了几口水下去,然后娴熟地按揉他的四肢。过了好一阵,谢虎的身体才渐渐恢复知觉,但眼睛仍红肿得厉害,他不敢睁开,疼得直咧嘴。
黑老外翻开谢虎的眼皮,仔细检查了一下,告诉他眼睛里没有沙子,但眼角膜充血了,需要养几天才能康复。黑老外给他滴了些特制的眼药水,又找来一副新的风镜给他戴上。
这时,太阳已经贴到地平线上,海市蜃楼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周围布满了流沙井,如果等到天黑,就很难分辨出来,十分危险。于是,黑老外观察了一下地形,指着远处的一个大沙丘,对大家道:“翻过那座沙包,我们就地安营扎寨。”
为了防止再有人陷进流沙井,黑老外走在最前边,靠多年积累下来的沙漠探险经验,把驼队带出了流沙遍地的危险区域。
翻过大沙丘后,黑老外发现沙面上插着很多枯枝,他捡起一根看了看,是生命力特别顽强的胡杨的枯枝,显然这附近曾生长着大片的胡杨。在沙漠里,有过生命的地方必然有水源,那么,这附近也一定有河道的痕迹。他掏出望远镜向四周望了望,却没看到想象中的胡杨林和干涸的河道。
也许,这些枯枝埋在这里有数百年了,干涸的河道也早已被黄沙掩埋。
黑老外认为这里还不是很安全,就带着驼队又往前走了很长一段,才让大家停下来。黑老外选好扎营的位置,大家一起动手,很快就搭好了几顶帐篷。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气温也骤降四五十度,呵出的气体能清晰地看到白雾。
刚才还异常炎热的沙漠,仿佛一下被抽干了体温。
在这个方圆三十多万平方公里的黑暗沙漠上,没有一丝生命气息,真好比是一片死亡之海。
寒冷的气流从四面八方的黑暗里涌来,还带着某种诡异的气息扑打在脸上。人们穿着被汗水浸透的衣服,冻得直打冷战,于是就把刚才捡来的胡杨枝堆在一起,燃起篝火,围坐在火旁烘烤衣服并取暖。
摇曳的火光把大家的脸照射得忽明忽暗,所有人看上去都疲惫不堪,然而,在人们疲惫的表情下还潜藏着深深的恐惧和敬畏。
是啊,这只是进入大漠的第一天,就遭遇了可怕的流沙井,以至于谢虎险些丧命。鬼才知道,神秘莫测的大漠还会送来哪些“厚礼”。
篝火旁。易小甜脱掉外衣,贴近火堆烘烤,很快就把外衣烤干了。可她是女孩,不能把贴身的衬衣也脱下来烘烤,所以很难烤干。衬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像是裹了一层冰,冻得她直发抖。易小甜决定去换套衬衣,就起身走回了帐篷里。
金坤、钟伟国、次仁丹巴和黑老外坐在一起,展开秘密笔记上的地图,研究着明天的行进路线。谢虎坐在他们身边,眼睛不时传来针刺般的痛感,他不敢睁眼去看,就靠近了一点仔细去听。维族人要么好奇地凑过来,要么坐在篝火边吃着压缩食品。
黑老外需要画一张草图,但身边没带纸和笔。钟伟国想起原来的衣服口袋里有纸笔,就拎起一盏矿灯,返回帐篷去取。
钟伟国绕过篝火堆,快步走到一顶帐篷前,发现帐门拉开着一条缝儿,他并没有多想,侧身钻了进去。当钻进帐篷的一刹那,他手拿的矿灯迅速捕捉到一只蝴蝶,一只血红色的蝴蝶!
那只奇异的蝴蝶,舒展着双翅,血红的翅膀上还生着美丽的花纹。在矿灯的照射下,如网状的花纹熠熠闪光,给人一种光怪陆离、亦幻亦真的视觉效果。
在没有一丝生命气息的荒漠里,怎么可能会有蝴蝶呢?
矿灯晃了晃,扫亮了一张光滑白皙的背脊,而那血红的蝴蝶正趴在上面,一动不动,仿佛已与背脊融为一体。
没错,那不是蝴蝶,而是某个人背上的蝴蝶形状的胎记。
那个蝴蝶状的胎记太逼真,太漂亮了,就算是世间最美的蝴蝶飞来,恐怕也会相形见绌,黯然失色。
如此美丽的胎记,绝对世间少有,甚至可以说独一无二!
然而,那枚漂亮的红色胎记,却如毒刺一样扎进了钟伟国的瞳孔里。
他的眼球仿佛被扎碎了,身体猛晃了一下,险些跌倒在地。就在这时,那个人快速转过了身,看到他的一瞬,双手遮掩住胸部,并发出一声高分贝的尖叫。
“啊——”
帐篷外,大家都被尖叫声吓了一跳,紧张地望向八九米外的帐篷。金坤分辨出是易小甜的声音,第一个冲到帐篷前,却见钟伟国从里面钻了出来,就问道:“她怎么了?”
钟伟国表情很复杂,机械地摇了摇头。他看到古灵跑过来,一把拉住她,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古灵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钻进了帐篷里。
大家都很担心易小甜的安危,可无论怎样询问,钟伟国只是表情复杂地摇着头。无奈,大家只好都走回篝火旁。
几分钟后,易小甜和古灵从帐篷里钻出来。金坤赶紧迎上去,急问道:“小甜,发生了什么事?”
易小甜微怒的脸色红了起来,垂下头一言不发。古灵向金坤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没什么大事,不要再多问了。
这时,左椿律跑了过来,紧张兮兮地看着易小甜,接连追问了好几句。
古灵不了解他暗恋着易小甜,瞪了他一眼,怒道:“关你什么事?该干吗干吗去!”说着,推开左椿律,拉着易小甜走向篝火堆。
“嘿!你……你这小姑娘怎么凶巴巴的?”左椿律嘟囔了几句,瞥了一眼身边的金坤,紧跟着走了回去。
通过反常的举止和表情变化窥见内心的秘密,是一个刑警必备的素质。金坤也不例外,他隐隐猜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心想那只不过是一场偶然因素造成的误会罢了。
然而,这场误会却让钟伟国心神不宁、忐忑不安,他无法静下心和大家一起研究明天的路线,就谎称身体不适,返回帐篷休息。
大家围在一起,继续研究明天的行进路线。金坤向帐篷的方向望了一眼,暗道:“钟教授的心里一定藏着什么秘密,而那个秘密就和易小甜有关。”
5
篝火的光亮从帐篷的缝隙透进来,钟伟国正躺在睡袋里,眼睛虽然闭着,却仿佛看到一只红色蝴蝶在眼前飞来飞去。
那蝴蝶在昏暗的空间里撕开一道口子,将他的思绪带回到二十五年前。
二十五年前,钟伟国和妻子一起供职于中国考古研究所。虽然考古工作既艰辛又枯燥,而且还有生命危险,但他们非常热爱这个职业,愿意把毕生的精力贡献给考古事业。
一个深秋的清晨,他和妻子忽然接到电话,说是考古队马上要出发,让他俩速到单位。仔细一问,原来是河北省满城县惊现一座古墓,当地考古工作者在墓室里发现了大量的极具考古价值的文物。
钟伟国本不打算让妻子去河北,因为她有孕在身,而且还是双胞胎,再有一个月就要临盆了。但是,妻子执意要去。钟伟国执拗不过她,只好叮嘱她千万别下墓室。
下午,考古队赶到了满城县郊外的考古现场,经过一整天的忙碌后,考古队又从墓室里挖出数百件文物,其中还包括一件完整的“金玉尸衣”和两件残缺不全的“铜玉尸衣”。
当夜,那件完整的“金玉尸衣”被作为重大文物,送抵中国考古研究所,钟伟国和妻子也跟着返回了北京。在那个深秋的夜晚,二人和几个同事围着尸衣进行了仔细地研究,从尸衣上镌刻的文字初步断定,墓主人的年代大概在西汉初年,应该是一位诸侯王。
之后的几天,考古队又结合出土的相关文物,确定墓主人的年代就是西汉初年。但是,他们查阅了大量的历史资料,却始终无法确定墓主人的具体身份。
“金玉尸衣”的出土,在当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国内乃至世界的多家媒体报道了这次考古发掘的成果。然而,“金玉尸衣”主人的身份之谜,却成为一个巨大的谜团,一直没能解开,似乎西汉历史上并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