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不敢贸然打开手电,只能慢慢在黑暗中摸索,他在屋中站定,在黑暗中观察。这种观察有时并不是靠眼睛去完成的,而是用身体上的每一个器官,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漫长的三十秒后,他打开了手电。首先是床上,床上和昨天一样,整整齐齐,没人!
紧接着,韩江用手电环视屋内,没人。“刚才的声响是怎么回事?”屋内的场景让唐风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
韩江并不回答唐风。他走到床边,俯下身,再去看床下的那个行李箱,床下竟空无一物!韩江怔住了。唐风惊道:“怎么回事?”
韩江略思片刻,蹭地站起身,快步走到窗边,先向窗外望了望,没动静,然后他轻轻推开了虚掩的窗户。“你看这儿!”他用手电照射在窗台上。
“浮土!”唐风看见窗台上出现了不少浮土。
“不!准确地说是脚印,而且显然不是一个人留下来的。”韩江边说,边将头小心地探出窗外,“我敢肯定,刚才这屋里至少出现了两个人。”
“两个人?”
“对!当然更让我奇怪的并不是两个人,而是窗台上这么多的浮土。”
“这说明什么?”
“昨天我也查看了窗台,窗台上并没有什么浮土。如果像我们之前推测的那样,住在东屋的人由窗户进出,那他一定是在每次进出后有意抹去了浮土。”
“嗯,应该是这样。可这次……”
“可这次窗台上却出现了这么多浮土,再加上刚才奇怪的声响,行李箱也不见了,我预感到一定发生了什么,或是……或是将要发生什么。”
说到这里,韩江的眼中一亮。他猛地越过了窗台,对唐风道:“跟我来!”
说完,韩江便纵身跳下了二楼。唐风没有韩江那么好的身手,犹豫再三,最后一闭眼,也跳了下去。
脚一着地,唐风就疯了,对韩江埋怨道:“再也不能跟你瞎跑了,我非给折腾死不可。你这又是唱的哪出啊?”
“我预感到要出事!”韩江说着快步向上山的道路走去,唐风只好跟上。黑夜中,两人快步疾驰在寂静的山野里。
韩江走出了数百米后,突然停住,转身盯着身旁的一片密林。唐风也停住脚步,低声问韩江:“怎么了?”
“我嗅到了一股血腥味。”韩江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血腥味?”唐风一惊,他只觉得头皮发麻,脚底发软。
韩江一把拉起唐风,走进了密林。没走几步,唐风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软的,似乎还有热度。两人一惊,打开手电一起查看,是一个人,地上躺着一个人!
“像是个女人!”唐风嘀咕着。韩江已经将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女人翻了过来,一个金发美女,竟然是她!
“芬妮!”唐风失声叫出了声。
“这个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韩江也是惊愕万分。他俯下身,探了探芬妮的鼻息,已经断气了。往下看去,她的胸口正在汩汩地向外冒着殷红的鲜血。
“7。62mm无声手枪近距离射杀,一枪毙命!”韩江快速做出判断。
“尸体还是软的,看来是刚中的枪。”
“杀手就在附近?!”
韩江的话让唐风紧张起来。韩江拔出枪,朝四周望去,黑沉沉的林子,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五分钟后,当韩江绕着这片不大的林子走了一圈,确定他和唐风没有危险之后,才又回到芬妮的尸体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芬妮的每一次出现都和史蒂芬联系在一起,而这一次……”
“这一次也是这样。”韩江打断唐风的话。
“怎么?你发现史蒂芬了?”
“没有,但我嗅到了他的气息。我们到了贺兰山,我们的老朋友不会不出现。”
“你是说住在东屋的那个男人?”
“我不敢肯定,但这种可能性从一开始就存在。”
“所以你说刚才在东屋发现了两个人的脚印。那个行李箱呢?”
“我搜过了,这里没有。应该被杀死芬妮的那个人拿走了。”
“那芬妮又怎么死了?难道是史蒂芬杀的?”
“谁知道呢?也许是狗咬狗,分赃不均,也许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明天早上报警,然后我们按原计划进山。”
两人沮丧地回到客店,唐风忽然想起了什么:“现在芬妮的死,让我不得不重新研究一遍那张藏宝图。如果这张藏宝图真的属于史蒂芬,那么,藏宝图上的那个红圆圈,就大有文章了。”
“你是说史蒂芬也在找黑鹫寺?而藏宝图中的红圆圈就代表黑鹫寺!”韩江惊道。
唐风点点头:“只能这么解释。不过还有许多疑问,不论那个红圆圈代表的是黑鹫寺,还是别的什么藏宝地,为什么我们在图上没看到具体到达那里的路线标示,也没有文字说明?我实在不明白,这叫什么藏宝图?”
“难道那条虚线就代表着路线?”
“就算那条虚线代表到达红圈的路线,也没用。图上那条虚线周围没有任何参照物,而且模糊不清,断断续续。谁也不可能只通过这张所谓的藏宝图,找到到达红圈的路径。”
韩江无法解释这一切,只好选择沉默。两人忙活了大半夜,已是精疲力竭,第二天还要出发赶路,只好先沉沉睡去。
挨到第二天早上,为了不扰乱军心,韩江没有告诉众人昨晚发生的事。不过,他却从叶莲娜的眼眸中看出了一些异样,也许昨晚的事没逃过她的眼睛吧。
韩江偷偷报了警,一干人趁警察没赶到之前,便匆匆出发了。
车往前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后,平坦宽阔的土路也消失了。唐风跳下车,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处山坳之中,面前隐约出现了左、中、右三条羊肠小道,蜿蜒而上,向山上延伸。
“米沙的笔记里可没说从哪条路上山!”马卡罗夫道。
韩江左右观察许久,也没拿定主意,倒是唐风一指右侧那条被灌木和荒草遮住的羊肠小道说:“我想我们应该走这条路。”
“为什么?”
“米沙的笔记里说得很清楚,他和梁云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来贺兰山考察时,黑鹫寺就人迹罕至;现在又过了这么多年,我想那里只会更加荒凉,没有人烟。我们面前这三条路,左侧和中间的路应该经常有人走,所以并无杂草覆盖;而右侧这条已经被灌木、荒草遮盖,显然很少有人从这儿走,我想也许这条路才是通往黑鹫寺的路。”
“可米沙的笔记里还说过黑鹫寺附近应该有个村庄,并非完全是人迹罕至。”徐仁宇反驳道。
“当年也许是有个村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谁还会住在这深山中?如果是有人常去的地方,那黑鹫寺的秘密也许早就大白于天下了。”唐风道。
“谁知道呢?你不是有张藏宝图吗?”徐仁宇提醒唐风。
“我看不出那张图对我们有什么帮助,我们不要受干扰,还是按原定计划走。”唐风坚定地说。
韩江点点头,觉得唐风分析得有道理。于是,五人带上必备的物品,开始沿着右侧这条隐隐约约的小路徒步攀登贺兰山。
沿着羊肠小道走了数百米,走在前面的唐风忽然发现脚下的路消失了:“路怎么断了?”唐风疑惑着继续往前摸索,脚踩在厚厚的荒草中,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徐仁宇道:“看来这条路真的走不通。唐风,你选错了。”
唐风不死心,又往前探去,深一脚,浅一脚,一直在荒草和灌木丛中探出去四五十米,才又见到了一条隐约弯曲的羊肠小道。唐风回身冲其他几人喊道:“这儿有路,看来很多登山者走到这儿以为没路了,就退回去了。”
众人赶了上来,可是徐仁宇依然怀疑:“这条路对吗?是连着刚才上山的那条路吗?”
唐风回身望去,刚才他们走过的那条上山小道,此刻已经湮没在荒草之中,不见踪迹。再看前面,出现一片黑幽幽的大森林,他心中不禁一紧。他也不知道脚下这条路通向何方,但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看来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韩江赞同唐风的判断,徐仁宇不好说什么,只好跟着唐风从脚下这条羊肠小道走进了森林。无边无际的大森林,参天古树,枝繁叶茂,遮蔽了阳光,人走进其中,仿佛从白天瞬间进入了黑夜,只有些许的阳光从树梢的缝隙中投射下来,给唐风他们指示着方向。
唐风担心脚下的路会越走越窄,越走越模糊,然后彻底断绝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森林中。可他一直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出现,也许是老天眷顾,唐风脚下的路竟越走越宽,越走越清晰。他们很顺利地走出了黑森林,来到一片灌木丛中。
脚下的路依然在往山上延伸,唐风明显感觉到了海拔的升高,路两边的植被也在发生变化。走出灌木丛,众人来到了一大片高山草甸,脚下的路忽然没了。
徐仁宇急了:“我说我们走错路了吧!这下倒好,爬到这么高,路没了。这是什么不长草的鬼地方,天快要黑了,难道让我们晚上睡在这鬼地方?”
唐风心里也焦急起来,刚才还很清晰的路,这会儿怎么会突然没了呢?他转身问马卡罗夫:“老马,米沙当年在科考队跟你描述过他们在贺兰山的考察吗?”
马卡罗夫沉吟片刻,道:“我这两天一直在想当年科考队的事,但时间过去太久了,除了我对你们说过的,我实在想不起来米沙跟我还说过什么。”
“这里已经没了通信信号,看来我们又和外界失去了联络!”韩江忽然说道。
大家沉默下来,唐风失望地看看众人,又看看前面广袤的草甸。忽然,百米开外的草丛中有个东西动了一下。“岩羊!”唐风惊叫道。
一只健硕的岩羊忽然跃出齐腰深的草丛,向前奔去。“跟着岩羊走,一定有路。”说罢,唐风闯进草丛,追逐着岩羊的路径,一路狂奔。众人也跟着跃入了齐腰深的草丛。
一阵狂奔,唐风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几次跌倒,又几次爬起。脚下又是一歪,可这次等他再站起来时,那头岩羊在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山上升腾起一阵雾气,唐风正在疑惑,双腿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两步,不想却一脚踩空。这脚踩得有点深,因为唐风的脚底竟是万丈深渊。
唐风两眼一黑,以为自己这一摔下去,必是万劫不复,可一阵钻心的疼痛,却让他惊醒过来。这是哪儿?唐风睁眼看见自己躺在一块突出的山崖上,一边是五六米高的绝壁,另一面则是深不可测的悬崖。看来是这处突出的山崖救了自己,否则小命就交待在这儿了。
头顶传来韩江等人的呼喊,唐风忙答道:“我在这儿。”
韩江在悬崖上露出头:“我以为你小子这次准没救了。”
“我命大!”唐风嘴上还硬。
“我早劝你掉头回去,这里根本没路。你倒好,跟着一头岩羊乱跑,差点把小命跑没了。”徐仁宇也在上面露出半个头。
“你还能上来吗?”韩江在上面喊道。
唐风左右看看说:“我为什么要上来?”
“你打算一直在下面待着?”
“刚才岩羊就是从这儿消失的。我想这儿一定有路。”唐风冲韩江喊道。
“山崖上会有路?”韩江迟疑。
“你疯了!”徐仁宇叫道。
唐风不理他们,向山崖两边摸索,西面的崖壁没走出几步,就断了。唐风又折返向东面的崖壁摸索,在一片杂草中,一条羊肠小道隐约显现:“这儿果然有路。”
唐风催促韩江他们也下来,众人拗不过他,只好顺着悬崖边较为平缓的地方,借助绳索下到了那片突出的山崖上。
天快黑了,山间升腾起浓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