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中较高的那个,也是年轻的那个,他总是去拿咖啡和食物,作为一种尊重的表现。他的名字叫纳兹姆,十九岁。他已经在克罗夫的组织有十五个月了,他很喜欢这里,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生命重新有了意义和出路。
克罗夫的组织在纳兹姆心中占有重要地位。他们在科莱佛一个寺庙集会,那个地方在新泽西,是一个充满“西方”味道的地方,克罗夫是这么说的。纳兹姆喜欢在附近玩篮球,也是在那里遇到了他的新朋友们,那些人比他大二十多岁。当这些看着这么成熟的大学研究生站在他旁边并且跟他说话的时候,纳兹姆有些受宠若惊。
现在他打开车门,让自己钻进副驾驶的座位,对于六英尺多高的他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只看到一个汉堡柜台,就买了汉堡和沙拉。”纳兹姆把食物袋子递给克罗夫,他正朝纳兹姆微笑。
“谢谢你,纳兹姆。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并且希望你不要生气。”
“什么?”
克罗夫把汉堡从袋子里拿出来,扔到窗外说:“这些炸制的食品会使我们的身体发胖,让我们陷入追求味觉的欲望,这不是我们该吃的。对不起,但是沙拉没问题。”
纳兹姆有些失望,但同时也消除了疑虑。克罗夫就像是他的导师。每当他犯了错误,克罗夫总是面带微笑地纠正他,非常尊重他。这和纳兹姆父母对他的态度完全不同,在最近几个月里,自从他遇到克罗夫之后,他的父母总是对他大喊大叫,因为克罗夫带他去另外一个地方祷告,那里比他原来去的地方小,但是纳兹姆认为那里更虔诚。
为这事,他与父母闹得很不愉快。而姐姐汉娜的晚归成为这次家庭内战的最后一根稻草。
有一天晚上,比纳兹姆大两岁的姐姐汉娜和朋友出去喝酒,直到凌晨两点才回家,纳兹姆一直等着她,并且责备了姐姐的穿着和醉酒。两个人互相吵起来,掺杂着辱骂。最后纳兹姆的父亲走进来,纳兹姆用手指指着父亲说:“你太弱了,你不知道怎样控制你的女人们。你让你的女儿去工作,你让她开车也衣着暴露。她的地位应该在家里,直到她找到一个丈夫!”
汉娜开始为自己辩驳,纳兹姆扇了她一耳光。这个行为切断了最后的亲情纽带。
“我也许很弱,但我至少是这家的主人。”纳兹姆的父亲说:“滚出去!我不认识你,滚!”
纳兹姆跑出去找克罗夫,身无分文,只有一身衣服。那天晚上他哭了一小会儿,但很快就止住了。现在他有了一个新家。克罗夫成了他的父亲和兄长。从那时起克罗夫要求纳兹姆学会正确的尊重人的态度。
纳兹姆心里充满沮丧,因为父母姐妹不接受他。但他心里清楚,他想到这些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潜意识里最担心的是这次任务,这是他第一次执行任务。
克罗夫摇起驾驶位的窗户。“再过六分钟我们就走。”
纳兹姆有些焦虑地看着他。克罗夫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纳兹姆?”
“没什么。”
“从来没有没什么。说吧,你可以告诉我。”
“真的没什么。”
“是不是有些害怕?你害怕吗?”
“不是,我是坚强的战士!”
“战士也可以害怕的,纳兹姆。”
“但是我不。”
“是不是因为要开枪?”
“不是!”
“没关系,你已经在我表弟家的屠宰场训练了四十小时了,你一定已经杀了有上千头牛了。”
克罗夫也是纳兹姆的射击老师,在屠宰场中一项训练就是对着牛群开枪。有时候牛已经死了,但是为了让纳兹姆对武器更加适应,他会让纳兹姆过去看牛的尸体和身上的子弹。
“不害怕,在那里训练我感觉很好。我不害怕这次是去对着人开枪。我的意思是,他们根本不能算人。”
克罗夫没说话。他靠在方向盘上,紧紧盯着前方,等着。他知道让纳兹姆说话的最好办法就是保持几分钟的安静状态,这会让纳兹姆感到不自在。
“是,是因为,唔,我觉得没和我爸妈说声再见,让我感到有些……”他终于说出了实话。
“我明白了。你还在为发生的事自责。”
“有一点儿,难道我错了吗?”
克罗夫微笑了一下,把手放在纳兹姆的肩头:“振作起来,纳兹姆!”
纳兹姆想笑,但只是抽动了一下嘴角,克罗夫使劲按了按纳兹姆的肩膀,他的声音听起来充满爱,非常温暖。
“放松一点儿,纳兹姆,今天是要别人的血,不是让你自己流血。但万一发生了什么事,你也已经给家里录下一段视频了,对吧?”
纳兹姆点点头。
“那么你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也许你的父母有些‘西方’化,但是在他们灵魂深处仍是很好的信徒,他们知道殉道的意义,如果你为他们的信仰殉道,你觉得那时他们会怎么想。”
纳兹姆似乎看到他的父母和姐姐都跪在他的面前,感谢他拯救了他们,请求他原谅他们的过失。在这雾蒙蒙的幻想中,他觉得这是对于“下一个生命体”最美好的憧憬了。他终于挤出笑容。
“这就对了,纳兹姆。你的笑容是胜利者的微笑,殉道者的微笑。这也是我们的承诺,我们的奖赏。”
纳兹姆把手伸进兜里,抓住枪把。
纳兹姆和克罗夫极其镇静地走出车子。
第六章 广场恐惧症
“比蒙号”上,开往红海的亚喀巴'1'湾
2006年7月11日,星期二,下午5:11
“是你!”安德莉亚又说了一句,她的气愤多于惊讶。
他们最后一次见到彼此,是安德莉亚悬在离地面三十英尺的地方,是她的一个敌人把她追到那里去的。那次安东尼救了她的命,但是他也阻止她继续写那篇伟大文章,那是很多记者都梦寐以求的。沃德沃和贝斯坦写了水门事件,劳威尔伯尔曼写了烟草工业的内幕。他们都成功了。安德莉亚·奥蒂罗本来也可以成就这样的成绩,但是这个神父阻止了她。至少他挡了她的前途。
要知道怎么摆脱你,我就……安德莉亚想起那次采访布什总统的特殊机会,幸亏现在她在这条船上,可能还有成功的机会——除非是她胡思乱想。但那是以后的事,她更关心现在,安德莉亚不会让现在这个机会白白溜走。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奥蒂罗小姐。那道伤疤已经几乎不见了,成为记忆。”
安德莉亚下意识地摸了摸前额。那是十六个月前,安东尼让她在那里缝了四针。如果仔细看,现在还有一条细细的白色痕迹。
“我知道我欠你一条命。但这不是你来这里的原因吧。你在跟踪我吗?你又要把我的工作计划搅黄吗?”
“我是作为梵蒂冈方面的观察员参加这次探险,没有其他原因。”
安德莉亚怀疑地看着他。由于太热,神父穿着短袖衫,戴着神职人员的衣领,裤管笔挺,永远是黑色。安德莉亚第一次看见他被太阳晒黑的胳膊,他的前臂很长,上面的青筋像圆珠笔画上去的那么粗。
这可不像是神父的胳膊。
“梵蒂冈干吗需要对一次考古探险派来一个观察员?”
神父刚要回答,一个快乐的声音打断了他。
“好极了!你们两个已经互相介绍了?”
海瑞尔医生出现在船头,脸上带着可爱的笑容。安德莉亚没有回头去打招呼。
“差不多吧。福勒神父正要告诉我他为什么在几分钟前要让波雷特·发佛'2'压在我身上。”
“奥蒂罗小姐,波雷特·发佛打的是四分卫,很少去撂倒对手的。”安东尼说。
“发生了什么事情,神父?”海瑞尔问。
“奥蒂罗小姐到这里的时候,正碰上凯因先生下飞机。我不得不阻止她。我有些粗鲁,对不起。”
海瑞尔点点头:“我明白了。你要知道安德莉亚并无意越过警戒线,不用担心,神父。”
“不用担心,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你们都脑子灌水了?”
“别着急,安德莉亚。”医生说,“可惜的是,你前两天都病着,不知道最新消息。让我告诉你吧。雷蒙德·凯因是一个广场恐惧症患者。”
“正像这个抱人的神父刚告诉我的。”
“除了是神父,安东尼也是个心理医生。如果我说得不对请打断我,神父。安德莉亚,你知道什么是广场恐惧症吗?”
“好像是害怕公共场合什么的。”
“大多数人都这么认为。实际上,患这种病的人出现的很多相关症状比这复杂得多。”
安东尼清了清嗓子。
“关键是这种病人会失去控制。”神父说,“他们害怕独处,害怕自己在一个没有办法逃离的地方。也害怕见到陌生人。所以他们都要待在家里很长时间。”
“如果他们不能控制自己的话,会发生什么情况呢?”安德莉亚问。
“由当时情况决定。凯因先生的病情特别严重。如果他发现自己在一个难处的环境里,他可能会恐惧异常,失去和现实接触的办法,会晕眩,颤抖,心悸。”
“换句话说就是他会得心脏病?”安德莉亚说。
“或者是神经病发作,”海瑞尔开玩笑说,“但是这些病人可以有正常生活。有些有名的人比如金·贝辛格'3'和伍迪·艾伦'4'就得了这个病,他们和病魔斗争多年并在事业上很成功。凯因先生也是空手建立起来自己的帝国。遗憾的是,在最近五年他的病情在恶化。”
“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说服了这个病人来冒险钻出他的保护壳子?”
“这是这次探险的关键,安德莉亚。”海瑞尔说。
安德莉亚发现医生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他们都沉默了一会儿,安东尼打破了沉默。
“我希望你原谅刚才我的粗鲁。”
“也许吧。但是你几乎把我脑袋揪掉了。”安德莉亚说着,搓着自己的脖子。
安东尼看着医生,海瑞尔点点头。
“你会明白的,奥蒂罗小姐……你看到凯因下飞机了吗?”海瑞尔问。
“有一个年轻人,他的皮肤是橄榄色,”安德莉亚回答说,“然后有一个大约五十岁的人下来,全身黑衣,脸上有个很大的疤。最后是一个瘦小的男人,头发都白了,我想他就是凯因先生吧。”
“那个年轻人是雅各·罗素。凯因先生的执行助理。”安东尼说,“有疤的人是摩根·德克,凯因集团安全总监。相信我,如果你真接近了凯因先生,德克会紧张,他要做的事你肯定不喜欢的。”
这时船尾传来警报信号声。
“好了,现在我们到了互相介绍的时间了。”海瑞尔说,“这次神秘的探险终于要开始揭开面纱了。跟我来。”
“去哪儿呢?”安德莉亚一边问一边跟着医生走上通过船舷门的甲板,几分钟前她就是从这里溜下来的。
“整个探险队要第一次正式见面了。会介绍每个人的职责和扮演的角色。更重要的是……我们到底去约旦找什么也该知晓了。”
“顺便问一句,医生,你这次有什么特殊任务吗?”进入会议室前,安德莉亚问海瑞尔。
“为医药而战。”海瑞尔随便地说。
克翰一家的藏身之所,维也纳
1943年2月
约拉·梅尔病了,非常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