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打马上前道:“可是听见什么了?”
“听见什么?”文凤不明所以。
如君点头道:“有呼啸声。”
“呼啸声?”文凤惊问道。
“西边传来的,还隔得远。”如君道:“多半是李德尚……”
“李德尚!”文凤一听李德尚的名字便说不出的心寒,道:“这人实在阴险得很!”
无尘道:“怕在十里之外。”
如君打马一鞭,朝后边众人叫道:“快赶路!”
文凤看着如君面色凝重,心中也发慌了,不自禁跟了叫道:“快点!快点……”
第十八章、道士与君子——12
晚上天黑就至山岭脚下。众人于树林间下了帐篷,也不生火,只吃了干粮就睡觉。
李笑、吴天才一众倒头睡得死猪一样。无尘坐在帐篷里打坐入定。如君照例吃了两斤烈酒,也坐在帐篷里练功。文凤心中有些发慌,在自己帐篷熬了半个时辰就往如君的帐篷里钻。如君打坐练功,文凤就坐在一旁默默看着。
文凤实在耐不住了,扯了扯如君衣角,悄声道:“如君哥,你就别练了吧!我心里憋闷得慌,说说话好么?”
如君道:“这夜里,我屏气凝神,方圆十里都能听到声响。李德尚同铁水的武功我们可敌不过,不防着些,给追上了别想活命。你乖乖儿闭上眼睡一觉,我这里守着你的。”
文凤道:“那好,我就挨你睡觉。”说着把一双短剑紧紧抱在怀中,倚在如君身边睡下了。
文凤微微发出呼吸声,如君心中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怜惜,不禁思绪如潮,心道:“这关茫茫关外数千里,她一个女儿家陪我受这多的苦,亏得她在我疯癫之时一刻不离的守着我,也不知道那许多黑夜里她怕是不怕。唉!大概她怕了也只是望着我一个疯子强自撑着,我却是什么都不知道……”如君扯了兽皮轻轻的盖在文凤身上,帐子外面的风雪吼得更凶了。如君心道:“这雪再下大些,只望把我们留下的足迹都盖住了才好,不然在这雪地里是躲藏不开的。”
天刚泛微光,无尘与如君就催了众人起来赶路了。收了帐篷,众人都在马背上啃干粮。
如君握了块羊肉在手中,想也学着风雷观的道士用内力把羊肉烤煮。他把一身真气运了三五转,就直往手心里逼去。初时那羊肉还发热冒白气,不料过了半晌,却是冻成了块硬梆梆的寒冰!如君随无尘学了一身医术,深通医理,心想:“我自误食了冰蟾,把阴寒之气都钟入了体内,反把多年修习的纯阳之气都盖过了,以至所发的内力时冷时热,变得不阴不阳了。医书上讲,十二经脉中可分为阴经与阳经。阴经属脏络腑,多循行于胸腹、四肢内侧;阳经属腑络脏,多循行于头面、背及四肢外侧。阴阳之经互为表里,人体全身大**位三百六十五处,皆为全身精气贯注交合之处……我若存意把阴经之气敛入丹田,把阳经之气散入四肢百骸……”如君心动意随,隐隐觉得体内一股火热之气往全身散发,再微微意存往手上运行,顿时间手上原被冻成冰块的羊肉被一股炽热之气团团裹住冒出缕缕白气来,只盏茶功夫,那缕缕白气中已夹着阵阵炙肉的香气了!
如君把烤熟的羊肉递给文凤,直把文凤烫得用嘴不停呵气,欢喜道:“呵!你这是什么时候偷着烤来的?还滚烫着哪!”
如君一时间悟出了体内真的阴阳之分,大是高兴,笑道:“你什么时候想吃,我就什么时候给你烤,还用偷着?”
文凤笑道:“不是偷着烤的?我咋没瞧见?奇怪!也没见你生火……”
如君一脸得色,道:“你见过风雷观的道士煮马肉可生了火?”
文凤惊喜道:“你是用内力烤熟的?怪不得还这么烫手!”
如君一时兴起,双手捧了装酒的大皮袋,意念微微一动,体内炽热的真气又源源不绝的涌到双手,把那一袋子烈酒烤得滚烫了,抛给文凤,道:“给你!抱着暖和暖和。”
文凤抱着热乎乎的酒袋子乐得眉花眼笑,道:“这下可好!有你在一起就像带了只火炉子,这冰天雪地也好过啦!”
二人正说笑着,忽听后面传来一声长啸。文凤面色一变,急急呼道:“快跑!快跑!”
李笑、吴天才一众俱不知怎么一回事,回头一看,见二三里外,四条人影在茫茫雪地间奔腾而来!不约而同的,吴、李二人一个叫“师傅”,一个叫“爹爹”,一时间,仿佛数日前在地绝谷中奔逃的情形又回到了眼前。
李笑对同行的六名黑衣人叫道:“快!去助我爹爹!”
六名黑衣人应声勒转马头,打马迎了上去。看看李德尚四人来得飞快,只句话功夫已奔到近前!六名黑衣人各持了兵刃发着喊朝铁水师兄弟三人截过去。
第十八章、道士与君子——13
只见李德尚、铁水师兄弟四人衣衫都已有破损之处。那铁翼左肩头还浸着殷红一片血迹。李德尚披头散发,左手衣袖被齐齐的削去了一幅,看情形虽狼狈,但并没受伤。他以一人之力敌住铁水师兄弟三人,被追赶了三天三夜,不但没落败,反还伤了铁翼道人!
李德尚见来了援手,反身向铁水扑去,右手手腕一翻,已然握了一支尺余长的判官笔在手。六名黑衣人各分了三人敌住铁肩同铁翼二人。十个人分作三处,各持着兵刃在雪地间翻翻滚滚的舍命相扑。
铁水左袖上破了个酒杯大小的窟窿,似被李德尚的判官笔刺破的。此时,他手中一柄光闪闪的长剑合着来回腾跃的身形游龙般翻腾搅动着,剑尖上点点寒光闪动,时刻不离李德尚周身要害。
李德尚手中一支赤红色的判官笔左戳右点、上挑下砸,脚步不大移动,单凭着上身晃动闪让对方精妙招式,把铁水刺向自己的点点寒光叮叮当当封闭于身外。他手中判官笔是短兵刃,一寸短、一寸险,当真使得小巧玲珑、机变神速。
如君幼时在少林寺跟罗汉堂弟子学得一些杂七杂八的武功,虽非高明之极,但却是遍熟拳脚掌指之法、刀剑枪棍之理。此时见铁水与李德尚二人全力相拼,一人使剑,一人使判官笔,无一招不是攻得妙到颠毫,无一式不是守得恰到好处。每招每式都从意想不到的方位发出,叫人不可揣摸、难以觑测。看着、看着,如君手脚便也开始跟着微微的比划开来,一时间,仿佛无形中自己也加入了铁水与李德尚二人拼斗。
蓦地里,只见铁水于扭腰闪避之际突地反手一剑从自己右肋侧贴身穿出,直刺向李德尚左肋,这一招来得既突然又怪异!如君不自禁的把身子一扭一侧,似在替李德尚躲避铁水刺来的剑招一样,却是忘了李德尚此时情形与自己是大不相同。
——李德尚本是欺身向铁水,正于发力之际,若要闪避铁水这突如其来的一剑,非得先泻了扑进之力,再扭腰闪避才行。但铁水这剑招来得太过突然太过怪异了,待李德尚惊觉之时已全无闪避之机了,又哪儿还容得泻力扭腰?
——铁水眼看李德尚再难躲避自己这一剑了——就算刺他不死,亦能刺个重伤!正自这紧要关头,正当铁水刺出的长剑剑尖刺破李德尚衣衫之际,铁水忽地觉到一股奇异吸力把自己剑尖引得往旁一偏,歪出了两分,当一声轻响,直从李德尚腰肋间贴身擦过。
却见李德尚左手于铁水长剑刺过的腰肋间抽出一支黑沉沉的判官笔来,这只判官笔正同铁水的长剑贴在一处,而右手的判官笔已是到了铁水咽喉。
铁水长剑在外、胸怀大开,若要再抽转长剑回架刺向自己咽喉的判官笔,已是慢了半拍。铁水不及思索的侧肩、仰身,想往旁边闪过这要命一笔。不料李德尚却弃了铁水咽喉,手腕微转,笔势一沉,扑一声响,判官笔插入了铁水肩胛骨。铁水痛呼一声,手中长剑猛往上撩,想趁机挑断李德尚手臂。却见李德尚那支黑沉沉的判官笔随着铁水长剑顺势一带,又是一股吸力把铁水这一撩之势带得慢了半分。李德尚趁这眨眼之机,猛的抬腿全力踢出一脚,把个铁水踢得飞了起来。
铁水一着之差,连吃大亏,人在半空中却是神志不乱,生怕李德尚趁机跟进对自己痛下杀手,只把手中长剑舞了个风雨不透,似如一只光灿灿的大银球在空中划过。
李德尚显然耗力甚巨,胸口随着粗重喘息声不住起伏着,没半点再要趁势向铁水追击的意思。转首看那自己一路的六名黑衣人正与铁肩、铁翼斗得火热。
铁翼右肩先被李德尚刺伤,只得左手使剑,无形中已是大大打了折扣,直被三名黑衣人逼得左支右挡、险象环生;铁肩力敌三人,虽战尽了上风,但一时间也难以胜出。可见这三日来,李德尚与铁水三个师兄弟你追我逐,又是斗心机又是斗勇力,到得此时早是疲惫不堪了。铁水连遭重创,立在一边也是不停喘息着,已然没有再要与李德尚相拼的意思。
第十八章、道士与君子——14
如君正看得出神,猛觉得有人拉自己衣襟,转头看,却是文凤。文凤不说话,只把小嘴朝李德尚努了努。如君随眼相望,看铁水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李德尚背上一个一尺见方青布包袱。如君心中一跳,暗自呼道:“九龙冠!”——这包袱中定是九龙冠!他众人如此舍命相拼,也定是为这包袱了。”
铁肩头被鲜血浸湿了一大片,坠得一身道袍都歪斜了,脸上一片铁青没有半点血色,却是狞笑着,阴测测的说道:“李老局主的阴阳双笔果然妙用无穷!贫道今日算是领教了!”
李德尚模样虽狼狈,已然显得神定气闲了,微微笑道:“道长过奖了。区区陋技,实在是见笑得很。”他说得既斯文又客气,似与同窗好友论诗文一样,哪还找得出刚才舍命相拼的狠毒之态!
“阿弥陀佛——”听得一声虎啸狮吼般的佛号自无尘口中响出——正是运集了少林寺的无上狮子吼神功!这狮子吼神功全凭一口内家真气施为,音虽不大,却是震人心魄,极为不凡。那两个斗得不死不休的战团经这佛号一震,突地停下了动作,而铁翼苦苦强撑的一口真气竟被这狮子吼神功震得破散了,一时虚脱倒地!
无尘见众人住了手,肃然道:“俗语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众位这等死命相拼,别说是为了个区区九龙冠,就有那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也是大大不该如此多造杀伤的。”微微顿了顿,又道:“功名利录、仇恨痴怨,又如何敌得过人命的宝贵?铁水道友乃方外之人,李老施主是淳淳君子,岂连这浅显道理都不懂么?实在是叫老衲失望得很!阿弥陀佛!”
铁水、李德尚这才回过神来打量无尘众人。铁水见竟是被自己亲手打死的边如君同离走的文凤,不觉惊道:“是你二人?”又对无尘稽首道:“这位不知是少林寺的哪位高僧?佛门神功果然不凡!”
李德尚亦对无尘施礼道:“大师责怪甚是!无奈铁水道长苦苦相逼,在下一让再让,差点连性命都让出去了,在下虽有心向善,但也得有命才行。”
李笑道:“爹爹,这是少林寺的无尘大师!”
铁水惊叹道:“难怪中了风雷掌还能活过来,看来大师的医术果然天下无双!”
铁肩叫道:“掌教,就是这人在我们地绝谷寻冰蟾!”
铁水微微点头道:“既然边少侠能医得好,想必大师已在我地绝谷内寻获冰蟾了。”
李德尚再次向无尘施礼道:“大师孤身出关寻灵药多年,在下好生敬佩!”
无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