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停止了。
——这里……就是我的葬身之处吗?
莎朗冷静地这么想。
手榴弹呈抛物线落下,投掷的技术精准熟练到可恨的地步。再过两秒钟,手塯弹就会滚到据点内爆炸,将四人的身体炸飞到土囊之外。
这样一来,她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这是手榴弹,大家快逃!”
莎朗朝着胆怯的三人怒吼,双眼则紧盯着逼近中的手榴弹。
至少要把它丢回去才行……莎朗如此心想,但对方当然也是算准爆炸时间才丢出手榴弹,因此手榴弹很可能在莎朗碰到的瞬间就爆炸,将她整个人的身体炸碎。即使如此,她还是打算战斗到最后一刻,到死都不放弃。
她下定决心,伸出双手准备接起掉下来的手榴弹——
晃!
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挡住她的手,莎朗和突击前进的敌军之间站了一个人。
“……咦?”
莎朗碰到未曾预期的状况,不禁放下手。
一名瘦小的少女背对她,宛如从地面长出的植物般直立不动。
大约一百五十公分的身高,留着娃娃头的黑发,全身穿着深红色学校运动服,手上没拿任何武器的小不点——
“……舍监?”
莎朗感到莫名其妙地喃喃说道,接着立刻恢复清醒大喊:
“快逃!”
在这一刹那,银白色的闪光将夜空纵向切割。
莎朗正要从土囊后方跳出来保护舍监,却看到被支解的手榴弹落在眼前。
“咦……”
她呆呆地抬起头。
“我原本想要极力避免正务之外的劳动。”
即使在夜晚,静香仍旧闭着双眼、面无表情。
“……舍监?”
“事后我一定要申请特别劳动津贴。”
静香说完,张开长睫毛下方的一双眼睛。
那双锐利的深绿色眼睛捕捉到敌人的身影。
敌方总共十四人,每人都将轻型机关枪抵在腰际。
灿——静香的忍者刀发出摩擦声,绽放银白色的光芒。
敌军的轻机关枪发出咆哮,数千颗子弹朝静香飞来。
捷——静香的脚跟踢起火花,深绿色的瞳孔牵引着光线残影。
刀锋一闪,深绿色的闪电呈钩状曲折。
冷风疾驶过十几名空族士兵之间,但这些士兵完全没有察觉到吹过自己身边的疾风,持续朝莎朗等人所在的炮台猛冲。
静香已穿越敌军,单脚跪在地上,将倒着拿的忍者刀横放在一旁,静止不动。
一道鲜红色的雾水沿着刀尖流下。
赤铜色的微粒子仿佛勾勒着先前的闪电轨迹。
当血液喷洒出来时,奔跑在静香后方的空族士兵终于停下脚步,身体重重地倒落地面,躺在自己的一滩血上。
静香将视线转向旁边。
躲在临时据点内的其余二十名左右空族士兵,同时朝着静香发射子弹。
数千颗子弹从正面飞向静香。
这时,静香双脚的脚底突然浮起。
身着运动服的她宛若羽毛般飘浮在空中。
静香以月光为背景,好似在无重力中游泳的人鱼一般往后弯腰,双手插入运动服的口袋里。
当这双手再度抽出时,手指间已夹着闪烁青铜色光芒的六把“苦无”双刃小刀。
深绿色的瞳孔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她扭转着飞到空中的身体,甩出手臂将小刀全数掷入敌军的临时据点内。
机枪子弹与小刀在空中交错。或许是因为投掷的反作用力,只见静香的身体在空中弹起,消失于黑暗中。小刀拖曳着薄墨色的线条,深深嵌入持着机枪朝夜空扫射的六名空族士兵体内。
几乎在同一时刻,静香无声无息地落在敌方据点内。她的着地方式相当特别,仿佛脚底和地面之间铺了一层隐形的弹簧垫。
慌乱的敌军士兵仍以为静香飞在空中,拚命在夜空中寻找身穿运动服的身影。
静香站在他们身后,发出“锵”的摩擦音从运动服口袋内取出宛若死神道具般的大镰刀。她闭着双眼吊起两端嘴角,露出门牙并从牙缝间发出“咻咻咻咻咻”的怪声。
惊慌失措的敌军同时转向后方,看到身穿红色运动服的恶魔奇特的表情。
转眼间,空族军队的惨叫声回荡在满月之下。
哑口无言……莎朗望着陷入沉默的敌军临时据点,夜间照明黄色的灯光投射在不可置信的光景上。
十几名敌军发出尖叫,从遮蔽物后方跳出或爬出来,舍弃先前特地设置的据点逃窜到跑道上。他们手中没有武器,有的只能靠上臂爬出来,有的手掌无力地垂下,看样子他们手脚的肌腱都被切断,从远处也能看出这些人已经无力战门。其他飞行科学生发现这一点,纷纷跑向敌军解除他们的武装。
莎朗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什么事。当她看到敌军投掷手榴弹时,原本已经准备好要面对死亡……然而不知道怎么搞的,穿着运动服的舍监却闯入战场,而且不到一分钟就镇压敌方的据点。
莎朗望着被捕获的敌军,头上浮现好几个问号。这时,静香才在月光中蹑手蹑脚地走回来。
她抬起脚跨过土囊,在仍旧不断发抖的宪明和奈奈子旁边以正座姿势坐下,没有打声招呼就取出挂在腰际的水壶,把热茶倒入杯子里,双手捧着开始饮用。她的双眼仍旧闭着,以慵懒、无表情的面孔啜饮着茶。
“舍监……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过一会儿,莎朗才提出问题,但静香仍旧以一贯不带感情的声音回答:
“我只是一介派遣员工。”
接着她便沉默不语,肚子发出很响亮的咕噜咕噜声,似乎是在要求食物。莎朗见状连忙递上干粮面包,静香便以一副食之无味的态度开始嚼面包。
“……舍监,你的职业是什么?”
莎朗又提出和先前相似的问题。
“我是越过原野、山峦与时空次元,飞抵任何工作地点的可悲派遣劳工。”
静香的回答仍和先前差不多。她吃完面包又双手捧着茶杯喝热茶,接着肚子再度咕噜咕噜地响起。
同一时刻,圣特汝尔上空两千八百公尺的高度——
破碎的火焰由下往上喷起,宛若夏夜的萤火虫般时而聚集、时而分散,乘着风恣意奔窜飞舞。俯瞰下方,熟悉的圣特汝尔街道开始冒出点点火焰。
在距离机身大约八百公尺的下方,商店街色彩缤纷的屋顶有些已经瓦解,冒出白烟和桃色的火焰。没有人前往灭火,照这样下去火势会迅速扩展。
然而,即使心爱的街道即将被火焰吞没,卡路儿也无法赶去救火。
他咬着嘴唇,望着包围在四周的敌机。
飞行科的阿尔康号编队已经完全遭到包围,同伴们宛若梳子的齿一一被折断般坠落,十三架飞机只剩下七架。空族战斗机队像是玩弄老鼠的猫,保持一定的距离持续盘旋,只要学生一有大意,就会从上下发动攻击,其中尤其以来自机身下方的攻击因为处于死角所以更加危险。搭档之间必须同心协力,不断监视周遭的动静。
剩余七架飞机的状况也不好,每一架飞机都被削去部分机身,甚至也有从破洞冒着煤烟的飞机。七架飞机并肩排列,以自身为盾牌防卫隔壁的飞机,才能勉强撑到此刻。
卡路儿监视着附近敌人,拿起传声管问:
“艾黎,你没事吧?”
这个问题当然只是问安心用的。
“怎么可能没事?我就说一定会变成这种情况……”
艾黎立刻以沙哑的声音回答,她的语气比卡路儿预期的有精神多了。听到艾黎儿的声音,让卡路儿确认自己并不是孤独的,快要萎缩的勇气也稍稍膨胀一些。事实上,艾黎儿的表现可圈可点,她的步枪已经击落三架敌机,截至目前为止飞行科的射击冠军仍是卡路儿与艾黎儿搭档。
这时,突然有一阵旋转翼的声音自极近距离响起。卡路儿回头,看到编队长机飞来,坐在后座拿着狙击步枪的浮士德对卡路儿大吼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突破包围才行!”
他的声音相当响亮,卡路儿以手势表示了解,并唤起其他飞机注意。
幸存的搭档们都注视着编队长机。
浮士德下令众人排列成突破包围的阵形。
“单纵阵!前端曲我负责,大家跟我来!”
卡路儿点点头。眼前要突破敌军包围,的确只有这种做法。
但在这种状况中,最危险的就是负责突破敌方包围的前头机。敌军一定会设法率先击落编队长机,阻碍编队空战进行。因此,采用舍身战术的单纵阵正代表浮士德的决心。
卡路儿感到心中一阵绞痛,他甚至想要自告奋勇代替浮士德,但编队必须讲究序列,在此刻坚持己见只会浪费无谓的时间,让整支编队陷入危机。
七架飞机解除圆阵,以迅速的机动力组成由浮士德带头的单纵阵。豺狼般的敌机仿佛等着看好戏一般,冷眼旁观学生们拚命的努力。
卡路儿依照战斗开始时的顺序,排在单纵阵后方第二的位置,最末尾则是沃夫冈的飞机。
“末尾由我们负责,我会赌上性命阻挡追击是也!”
后座的沃夫冈露出可靠的笑容,一手拿着重机关枪拍着胸脯保证。他虽然仍旧活力充沛,但脸上和飞行服都沾上血液和煤烟,机身也处处冒着黑烟。
艾黎儿踮起脚尖,将手掌贴在嘴巴旁边高喊:
“绝对不要死,沃夫!你不能破坏约定,只有你才能做出面条!”
沃夫冈皱起满是煤烟和割伤的脸孔,快活地笑着说:
“我一定会遵守承诺生还,再度制作艾黎面,还要创下加面的新记录是也!”
“我只负责吃面哦!”
前座的马可则以开玩笑的口吻朝着艾黎儿挥手。
“马可也一样!回去之后我会请你吃艾黎面,所以绝对别死!”
艾黎儿尽力鼓舞他们,并朝两人挥手,接着闭上眼睛握紧自己的突击步枪。她的双手在颤抖。即使想要忍住,仍无法停止抖动。
——希望这里的所有人都能够回到一如往常的伊斯拉。
艾黎儿把枪管贴在额头上祈祷。
她强烈地祈祷之后,咬着嘴唇睁开眼睛,猛然抬起头,没有透过传声管就对前座的卡路儿怒吼: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得拚命突破重围!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别哀号!”
“我知道!我今天还没有哀号过一次!”
艾黎儿笑了,她的头发、脸上和手掌都沾上鲜血、机油和煤烟,但清澄的笑容却没有一丝污秽。
“嗯!我也很惊讶,你该不会变坚强了吧?是训练的成果吗?”
“我从以前就很坚强!只是有时候会撒娇而已!”
艾黎儿眨了眨一只眼睛,举起大拇指伸向卡路儿面前说:
“你今天有点帅喔,笨弟弟!”
卡路儿看到艾黎儿爽朗的笑容,红着脸说:
“笨妹妹!这种时候别开玩笑,认真一点!”
他咕哝着说完,重新转向前方。他因为难得听到艾黎儿称赞自己而脸红。
卡路儿静静等候飘浮在挡风板前方的浮士德机发号施令。
只见浮士德的右手高高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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