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静默无声,纭舟口中苦涩漫延,这种苦情戏她不擅长啊,谁知那官接着再拜:“最后一拜,是为曹华将要说的话,实为砍头之大不敬!”
三拜之后,这瘦黑的汉子站起来,也不看别人表情,朗声道出原委,纭舟才慢慢明白,为何说拦官四年,这凤萧口中的铜源又为何会变成今日此景。
“四年前,北河泛滥,淹没沿途千里良田,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南逃避灾,虽然当时女帝大赦天下,可是仍有许多人无法再获家园,他们抛了妻子,卖了儿女,最后还是绝了生路,落草为寇,铜源未受水灾,却遭**,一批难民逃到此地,抢我百姓,辱我官员,可怜我手无寸铁,怎与那盗贼相斗,数度请命,却不见朝廷回复!曹某拦官,一拦四年,却屡遭驱赶,无人愿见,更不用说到这里来!”曹华声逾严厉,满面通红,可见心中激动,他的声音沙哑,却透达人心,“凤汉的公义何在!?天下的公理何在!?仁心何在!?皇命何在!?女帝何在!?”
凤萧听得最后,厉声喝道:“曹华你好大胆!居然敢斥责皇廷!”
却不想那曹华好象爆发出全部的生命,毫无俱色的喊道:“是!曹华今天就要斥责凤汉!要问问女帝凤彊!她在就位之初所说的话,都到哪里去了!?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就这么几个字!难不成都让狗吃了吗!?”
“曹华!”
凤萧已是动了真怒,欲要动手,纭舟刚想阻止,曹华却夷然不俱,挺直身躯,道:“曹华今天就是死谏,已无活之念,大人如想动手,也得等我说完。”
凤汉古规,为官者如死谏,就算是当面唾女帝一脸沫子,女帝也得等他骂完,再让他死,凤萧脸色数变,瞥到纭舟嘲讽的神色,还是放下了手,曹华却连个谢字也欠奉,接着骂道:“我无缘一见女帝,恐怕见过最高的官也就各位了,就为各位奉上这条命!我想问一声,凤彊!当我们为贼寇所慌时,你在哪里?当我们为活命而食树时,你在吃什么?当我们为寒夜所苦时,你睡在哪里?有一个铜源,就会有第二个铜源,当铜源遍天下时,凤彊,你在那奉天过的可好!?”
爽,纭舟心中就只有这一个字,这曹华实在是太对她味口了,刚想着是不是招到手下,耳边响起赵谦的声音:“一会儿,凤萧如果要杀他,你不要阻拦。”
纭舟一瞪:“为什么?”
“我知你所想,但是,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他用了死谏,便得付出代价。”赵谦脸色平静,句句在理,“况且,你如果不让他死,他的这番话便失了重量,用命来衬托的话,才显的有份量,如果你怜其人,比起救他一命,他更需要你做的是把他这番话传出去。”
纭舟沉默不语,用命来说话,就算在她的前世,也不乏此种例子,非得用鲜血写字,才会令世人注目,那曹华似听见赵谦所说,对着她深深一躬,道:“曹华今日一去,唯有外间百姓令我安心不下,今晚贼寇们将会来袭,本已准备与百姓们共死,但见各位大人武姿英勇,还请大人怜百姓苦,救他们一命,曹华死而无憾!”
凤萧早等他这句话,手起刀落,纭舟阻声还未出口,曹华脖间银光一闪,头颅落地,骨碌碌滚出去数尺,身子却还站得笔直,如同生前。
纭舟喉间哽咽,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凤萧还刀入鞘,冷哼一声:“乱臣当诛。”
“乱臣?”纭舟还是看不惯凤萧高高在上的嘴脸,讽道,“如果没有这乱臣,凤汉会有今天这模样!?你作为皇家子弟,就如此见识浅薄吗?”
“那我问你,你也去过凤汉多地,难道凤汉是遍地如铜源这样吗?”凤萧漠然问道,倒把纭舟问的一窒:“……不是。”
“如果天下如此,那我无话可说,可是仅仅这一地如此,便要容忍他无目朝廷,辱骂女帝吗!?”凤萧厉声喝道,也颇有几分威严,可惜纭舟偏偏不买帐。
“难道此地的百姓便不是人吗?难道仅仅少数,便是可以牺牲的理由吗!?”
“是!”凤萧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如果杀一人,可救百人,自然是杀一人!”
纭舟冷笑一声:“那如果有天杀女帝可救天下,你便要去杀女帝!?”
“舟儿!”奚南与赵谦同时喝道,凤萧神情一紧,正要说什么,外间突传百姓尖叫,几人涌出去一看,便知曹华所言非虚。
铜源陋府外围着几十匹马,为首的人体形娇小,面容清秀,居然是个女人,四周散着十几个男人,手持火把,把府外照的倒比府内还亮,他们正是曹华所说的贼寇,刚放了罗喽进去,本意抓了曹华出来,谁知先是一通尖叫后,倒没了声息。
为首的女子脸蒙黑巾,正犹豫间,猛的从门后跃出一物,贼寇们四下躲避,动静息了后定晴一看,地上躺着的,赫然是他们当作先锋的兄弟,府门随之洞开,里面走出一女子,劲装怒容,手拖长鞭,环顾之时利目如刀,嗓音中却带着几分稚嫩:“谁是领头的?”
—柒— 酸飘十里醋海生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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纭舟脸色狠厉,心中怒气倒不是冲着贼人而去,她理不出个头绪,谁错了?
是落草为寇的难民?是为民请愿的曹华?是维皇尊严的凤萧?还是端坐朝堂的女帝?好象谁都没有错,可是曹华之死又是为何?想着那瘦黑的汉子,穿上压在箱底的新官服,去请将会取他性命的官员,脸上还露出的喜悦,以及死后仍站直的尸身,她的心中就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贼首那名女子眼光在几人面上打量,待看见凤萧时,瞳孔一缩,非龙子凤孙无配龙凤,凤萧衣服上的绣凤已足够说服他的身份,而曹华也是因为看破凤萧的身份,才会不惜性命,壮烈死谏。
“领头的呢!?有胆子做贼没胆子亮脸啊?”
纭舟心头火起,差点就要迸出一声F字开头的洋腔,当初她还曾兴致勃勃的问奚南会不会英语,结果红发帅哥先是一口拉丁语,再接着一串意大利语砸晕了她,令她这语言白痴泪流满面的退散,此时心肝儿间火噌噌的往上冒,却找不到词来说,中文古语实在没什么词骂,顶多竖子、蠢猪,不止一次有人问她为何经常提起“他人的妹妹”,令她不知道该自豪汉语的纯洁还是黑线。
凤萧此时心里倒也不是完全平静,恼恨曹华是肯定,更气愤的是,只眼前这些乱七八糟的小毛贼,就害得一县荒无人烟,逼的一方父母官以死痛骂朝廷,凤汉的脸都被丢光了!是以他看向贼寇的眼神比纭舟好不了多少,耐心却比她坏上数倍,眼见无人应答,他也不再废话,虎步迈前,对着最近的人就砍下刀去,口中喝道:“给我去死!”
那毛贼见得精刀劈来,慌忙抬起手中兵刃一架,那棍子不象棍子、刀不象刀的乌黑凡铁碰上凤萧手中的精刀,仅仅支撑了一瞬,就被砍成了两半,贼人见此,倒也没自乱阵脚,脚下生风,向着凤萧双腿之间攻去,眼看带着劲风的腿向命根飞去,无奈之下,他也唯有收刀回撤,除非他想试试小鸟与大腿哪个更硬。
奚南暗中察势,乘着凤萧作出头鸟,倾到纭舟耳旁,轻声道:“那个女人不简单,武功和我应该在仲伯之间。”
凤萧与小喽罗打完,两人各退几步,贼人大概在十几人左右,俱都身穿皮甲、手执铁器,相比之下纭舟这边的装备好上不止一个等级,差不多是封建王朝对土著,唯一不同的就是黑巾蒙面的女子,手中执着一柄长枪,此时见纭舟打量自己,一步跨前,气机遥遥牵引住她。
纭舟这才领会到什么叫气势,奚南有气势,是策马扬鞭千军前的长啸;赵谦有气势,是站于寒雪窗前的背影;凤萧有气势!?顶多是美人入浴时的淫笑……当然,这话含着偏见,可是此女气势,却是竹林中侠者相逢的勇猛,还带白鸽纷飞、绿叶乱飘的那种!
为国为民,侠之大者,金庸爷爷说的好,可是一个黑巾蒙面的贼首女子身上有这种气势,足以扇尽天下男儿耳光,纭舟心中猛然省悟,这不是老天送来让她收的便宜属下吗!?想到这儿,脸上顿时现出贪婪的表情,从头到脚又把这女子打量了一番,如果不是同样身为女人,这贼首差点以为眼前女子好女风。
“你们是谁?”
女子声音清脆好听,带着几分娇柔细腻,光是如此,就已注定她的美,纭舟看见凤萧的神情缓和了不少,暗骂一句花花公子,答道:“我是谁你别管,你只要承认你是贼就行了!”
女子颦起娥眉:“认了又如何?”
听得这句,赵谦附在纭舟耳边吐出三个字:“读过书。”
文盲是不会在买猪肉时问“此肉几钱”的,读过书,武功又不低,还有领导力,这女人不会是穿越来的吧?纭舟立刻晃晃脑袋,发现她已经陷入思维怪圈,总觉得特别的女人就是穿越而来,颇有几分看不起古人的意思。
“认了就好,我是官,你是贼,我拿你天经地义,你就少跟我废话了!”
纭舟说完,一抖长鞭,鞭稍赵谦送他的钻头如长了眼睛般向着女子要害袭去,那女子长枪挽了个花,迎着长鞭而上,向着鞭身送入真气,只可惜那长枪是木头的,木头传递冷热不行啊!
两人真气隔空相触,同时如撞硬墙,各退半步。
眼看着奚南手扶马刀欲助,纭舟觉得脸色尽失,虽不说顺风顺水,她倒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挫折,眼下认定了这女子是上天送来让她收的,更加不肯让丈夫出手,长鞭再舒,勾向贼首的下盘,那女子轻巧一跃,脚下连点鞭身三次,她真气一窒,觉得被踏了三脚,欺她枪长,干脆贴身而上,雪月掌向着女子前胸印去,当女人就是有优势,无论摸男女的哪里,都不会被骂流氓,贼首收枪一挡,她正好压上枪身,估摸了下细棍子硬度,干脆聚起功力,想要破其兵器。
奚南的眼光很准,贼首武功与他在仲伯之间,潜台词就是与纭舟也是半斤八两,可惜她这会儿火头上脑,居然想要空手断白刃,棍子没断,倒是一股大力顺着手涌了过来,两肩穴道跟着一麻,她一咬牙,右手泛起佛焰掌,无视击向她的棍子,两掌分别印上贼首胳膊。
两人同时痛叫一声,那女子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姿势叫个优美、声音叫个**,纭舟虽然双臂痛的要死,毕竟看上去象占了上风,心情大好,后撤之际还顺手掀了贼首蒙巾,如果是说书的,该是如此形容——“各位看官,就夜黑风高,几点儿火摺子星点儿亮,都遮不住那女子花容,长恨歌知道吗?那长恨歌中的词,‘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她是掀巾一愕百媚生,天下女子无颜色哪!”
可惜!
可惜这个词就是天生为她而创的,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右耳划到左嘴角,不是那种戏剧中淡淡的,画的般红线,而是一大片黑颜,以纭舟的眼力,甚至能看见疤痕上凸凹不平的黑点,还有网格状的皮肤,唯有烧伤才会形成这种伤痕。
女贼首面上恨色一闪而过,纭舟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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