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眉生是否会明白他,又能否了解他这样做背后的用心良苦?
她又是否足够信任他栾亦然?
栾亦然知道,他对顾眉生期待得太多了。但他也知道,顾眉生并不是一个普通的18岁女孩。
因为顾眉生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又该为此而承担些什么。
而栾亦然之所有选择把那张光碟公诸于世,是他认为,有些事对于顾眉生来说,越早知道,伤害性才会越小。
殷实猜得没错。顾眉生现在的处境的确是称不上好。
她看得出来,顾鸿华这段时间心情很糟糕。以前,她习惯了每天出门前和回来之后就会第一时间去看张小曼。
但自从张小曼重新搬去与顾鸿华同住开始,她就无法每天都见到张小曼了。
每每都是她去学校的时候,张小曼还没起床;她晚上回来稍稍晚一点,顾鸿华的房中就已经没有灯光了。
顾鸿华还常常带张小曼去参加各种晚宴和公开活动。如此一来,顾眉生见到张小曼的机会变得更少。
10月的一个周末,蒋悦然约顾眉生去打网球。
蒋悦然问顾眉生:“顾先生是不是在怪你招惹了栾亦然,所以才故意隔开了你和你妈妈?”
顾眉生将手中的矿泉水递给蒋悦然,“或许吧。”
“待曼现在发展得这么好,看在你爸爸眼里,肯定特别刺眼。”
“古往今来,所有男人之间的战争都会波及到身边的女性。你确定你相信栾亦然吗?”
顾眉生原本就想单纯的打个球,被蒋悦然一味地问东问西,她无奈轻叹口气,说,“你还真是当外交官的料,话可真多。”
烈日当头,两人索性走到室内休息。顾眉生问蒋悦然:“你爸爸最近还好吧?”
“忙着呢,就为了城北铁路的设计图还有轨道路线图,整个总局的工程师都参与了,连你外公也不能幸免。”蒋悦然说。
顾眉生沉吟,又问:“那蒋梨最近岂不是经常去你家?”
蒋悦然点头,“自从我爸爸上次那件事之后,她待在白家一定日子不好过。我听爷爷说,白沫先已经正式提出与姑姑离婚了。”
顾眉生勾了勾唇,“蒋梨怎么会肯。”
“是啊。”蒋悦然说,“我真担心她又会出什么阴招来害我爸爸。”
顾眉生看她一眼,“这才是你今天约我出来的真正目的吧。”
蒋悦然沉默,轻抿了一口水,又思忖良久之后,才对顾眉生说,“我知道蒋梨的一些秘密,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她。”
也许是球场上阳光太刺眼,顾眉生微眯了眸,“那可是你亲姑姑。”
蒋悦然看着顾眉生,“顾希颜也算是你妹妹,你当初还不是照样对付她,而且手段那么狠辣。”
蒋悦然说完,语气稍柔,“是生活太残酷,我们心中都有想要维护的人与事。若失去,代价太惨重了。”
顾眉生睨了她一眼,说得却是:“顾希颜是蒋梨杀的?”
蒋悦然微楞,实在没想到顾眉生居然会这样敏锐。她颔首,“是。”
顾眉生又问,“你有证据?”
“没有。”蒋悦然说,“但是我亲耳听到她说的。”
“那不算证据。”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找你。”
顾眉生看着蒋悦然,“我家事尚未平息,又怎么会去理你们白蒋两家的闲事。”
“因为你心里也想保护张家。”蒋悦然说,“整个荣铁总局,有很多都是白沫先的人,一旦他抢在所有人前面获得一手资源,鸿云集团就不得不与白沫先合作了。”
“到时候,所有人都站在一条船上,你再想对付白沫先,就难免会令鸿云集团和张家都受到波及。”
“而你心中最在意的张小曼也一定会受到影响。”
顾眉生望着蒋悦然,良久后,才点点头,“还好你的志向不是在从商,否则我将来必会多一个极可怕的敌人。”
☆、英国:星辉斑驳里的康桥
栾亦然再见顾眉生,是在10月荣大的校庆运动会上。
接到栾亦然的电话,顾眉生从更衣室一路小跑,来到了金融学院的大门口。
黑色无袖背心,白色运动短裤,运动鞋。栾亦然望着她身上的装扮,眉轻挑,“你要参加比赛?”
“嗯。”顾眉生跑到他面前站定,“来附近办事?”
栾亦然望着她脸上风平浪静的表情,笑,“倒是从没见你这样盘高头发。”
顾眉生侧头看他,“好看?不好看?”
栾亦然伸出手,捋了捋她额前的刘海,语气宠溺,“好看。一会儿你要比什么?”
“摔跤。”
栾亦然看着她,似是不相信,又问了一遍,“比什么?”
顾眉生笑得迷人,“摔跤。”
“……”
栾亦然原本只打算在荣大逗留半个小时,但听了顾眉生的话,他转身对殷实说,“把下午的行程都改期。”
他倒是要好好欣赏一下,就凭她那身上的几两肉,怎么去摔跤。
顾眉生真没有骗人,她的确是报了摔跤项目。
双人摔跤。搭档是唐胥。
赛前准备的时候,唐胥帮顾眉生戴上护腕和护膝,“你一会儿拦住对面的女生就好。”
顾眉生却说,“我们的目标是要赢啊。”
唐胥抬眸看她一眼,实在忍不住,笑着道,“我实在是没见过你这样好胜的女孩子,但你一会儿可别伤了自己。”
“好。”
栾亦然坐在不远处看台上,望着她与唐胥谈笑风生,俊眉微扬,眼中笑意渐散。
比赛一开始,对面那个壮硕的男人就将目标锁定了外形瘦小的顾眉生,朝着她迅速地走过来。
唐胥忙走上去,挡住他。那女生于是借机攻击唐胥。
这时,现场忽然响起一阵喝彩声和鼓掌声。
顾眉生在混乱间,坐在了男人身上,然后一个迅速地翻转,直接躺在了那男人身上。
四周皆是哄笑声,许多人更是兴奋地喊了起她的名字:“顾眉生!顾眉生!……”
裁判已经在一旁数数,“8,7,6……”
就在每个人都认为顾眉生和唐胥一定能赢的时候,男人从看台迈着大步走上了赛台上,将地上的顾眉生一把扛在肩上,然后扬长而去。
从球场到学校门口,顾眉生对栾亦然说,“你放我下来。”
“比赛已经结束了。”
顾眉生心中窝火,垂在栾亦然胸前的双腿毫不留情地踢着他。
坐上了车,栾亦然才好笑看着顾眉生,说,“你到底在生气什么?”
顾眉生看他一眼,伸手松开头发上的发带,头微甩,三千青丝随即散落在肩上。她说,“我好好地在比赛,眼看就要赢了。你却突然出现了。”
栾亦然笑,很好脾气地问她,“那我走,好不好?”
“好啊。”顾眉生欲伸手去开车门。
栾亦然却将她揽进了怀里,柔声轻哄,“乖,别闹,我很想你。”
顾眉生若真的生气,又岂是那么好哄的呢?她右手肘重重地撞在栾亦然的胸口。
栾亦然吃痛,无奈放开她,目光贪恋地追寻着她精美柔亮的小脸,“眉生,你该知道,我们要想日久天长地在一起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顾眉生垂下眸,无声望着自己交握着的双手。
栾亦然伸出右手,轻揉着她隐隐有些泛白的关节,又是一声叹息,“你啊,就气我吧。”
顾眉生并不抬头,声音很轻,“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那场摔跤比赛,她也不是为了要故意气他才会去参加的。
“为什么要参加摔跤项目呢?”
顾眉生答:“因为可以正大光明地暴力。”
栾亦然失笑,揉了揉顾眉生的头,“小女孩。”
他们离开荣大之后,栾亦然带着她去玩卡丁车。他对顾眉生说,“小女孩太好胜,也很让人头疼。”
赛车馆里,也不知道栾亦然从哪里找来那么多人陪着顾眉生一起比赛。栾亦然站在旁边,叮嘱他们说,“尽力去比,不用特意让着她。”
顾眉生看他一眼,眸中终于泛起丝丝笑意,敏捷地钻进了车子里。
比赛枪鸣,栾亦然退到看台上,目光一直锁住了顾眉生开的那辆黄色卡丁车。
顾眉生此时刚学完驾车并没有多久,车技自然是不熟练的,但她看起来并不慌张,速度中等,方向感掌握得很好。
一个急转的弯道,很多人来不及换方向,速度纷纷降了下来,顾眉生渐渐超越他们,从最后几名变成了前五。
赛完车,顾眉生心中怨气全消。她对栾亦然说:“12月的时候,我会去英国。”
栾亦然微有意外,“去英国做什么?”
“金融系的刘教授为我在剑桥找到了推荐人,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等12月拿到签证,我就可以走了。”
栾亦然沉默一阵,“你爸爸的意思?”
顾眉生望着他,说:“三年,很快的。何况现在交通和通信都很方便。”
“三年?”栾亦然轻轻颔首,微眯了眸,“顾眉生,你就对我这样有信心?”
顾眉生轻轻牵住他的手,“你需要时间,我也需要时间。像你说的,我们以后是要天长日久在一起的。”
*
在剑桥留学的三年,用后来顾眉生的话来说:“这是我漫漫半生中,过得最轻松自在的一段时光。”
英国人治学严谨,顾眉生读的又是最枯燥的金融学,每日都有做不完的功课和报告。
比起荣城,剑桥的生活实在乏善可陈。
张小曼一开始还担心顾眉生一个人不懂得照料自己。
顾眉生去剑桥的第一年寒假,她没有回荣城过年。张小曼便买了机票去剑桥看女儿。
临河的双层别墅里,一切井井有条,张小曼问女儿,“现在这样的时候,还有佣人愿意上班吗?”
顾眉生替她泡了茶,母女两人坐在沙发上聊天。顾眉生说,“反正这几天学校放假,屋子是我自己收拾的。”
张小曼在英国待了10天,顾眉生陪她去博物馆和美术馆,夜来时与张小曼去歌剧院看经典的剧目。
张小曼回荣城的前一晚,顾眉生对她说,“妈妈,你要快乐一点。”
张小曼听了女儿的话,捧着茶杯的双手轻轻一颤。她用笑容粉饰太平,“只要见你好好的,我就会高兴。”
天气冷,顾眉生抱着双膝窝在沙发里。她望着壁炉里温暖的火星,“妈妈,谢谢你。”
顾眉生没有对张小曼说,“妈妈,你是不是因为我才耽误了自己的人生?”
她也没有问张小曼:“如果我没有出生,你现在会不会过得好一点。”
木已成舟,顾眉生不会去问那些假设性的问题。但她心中却是明白的,无论是否是她所愿,张小曼都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了,为了守护她而磨掉了自己的喜怒哀乐。
现在还是这样。
张小曼眸眼湿润。望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儿,张小曼欣慰之余又替自己隐隐心酸。她轻抚顾眉生的头发,“傻孩子,母女之间,还需要说谢谢吗?”
*
顾眉生在剑桥的第一个生日到来的时候,功课繁重,她原本只计划在下课之后,与同学一起往当地有名的中餐馆吃一碗长寿面。
谁知3月刚到,她就接到了顾钰墨的电话,“我们现在已经在机场,明天到伦敦,你让司机过来接我们。”
顾眉生问,“除了你,还有谁?”
“唐朦,还有唐胥。”
顾眉生挂断电话,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图书馆。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