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眉生浅笑吟吟,对他说,“何美琪母子监守自盗,邱凯则是他雇来的窃贼。”不给邱凯惹点麻烦,怎么对得起他那晚对自己的出言不逊?
顾钰墨恍然大悟,笑着低呼道,“难怪你要脱下那男人的一双鞋!顾眉生,你这招一把刀两头切,真是太阴损了!”
顾眉生清浅的声音隔着风雨声传进顾钰墨耳中,“这才不过是刚开始。”
4月8日早上,刘悦去水门街,进门就看到邱凯的出租房里一片狼藉。而他则满脸是伤,情绪暴躁地砸着东西。
刘悦吓了一大跳,“这是怎么了?!”
地上有一张被邱凯撕烂的借贷合同,刘悦道,“高利贷的人来过了?”
邱凯满眼猩红,一看就是宿醉还未醒。他烦躁地扯着头发,“妈的!不知是哪个王八蛋!居然趁老子睡着的时候来催账!”
刘悦放下包,替他收拾屋子,在看到门口的一双黑色铆钉靴时,她奇怪道,“你这双鞋是哪里来的?我怎么没见过?”
邱凯走进厕所,不在意地道,“估计是昨天在哥们家里喝酒,穿错了。”
刘悦见门口就这一双鞋,也不疑有他,替邱凯把鞋子收了起来。
☆、心理落差,一念成吻
4月9日上午,吴作人纪念画展在鸿云集团旗下的云雅画廊正式拉开帷幕。
顾鸿华亲自拨冗到场,与潘益年一起接受了媒体的采访。
何美琪战战兢兢站在顾鸿华身旁,目光不时穿梭在潘益年等几个资深画家的脸上,生怕他们会看出什么端倪。
11:00,光临画展开幕的宾客渐渐离开,何美琪忐忑了足足两天的心到这一刻才稍稍放松了点。
临近中午,顾鸿华邀请潘益年留下来一起吃午餐。
餐厅里,何美琪大方得体地坐在顾鸿华身边,对面则是潘益年和苏棠。
彼此一番寒暄感谢后,潘益年看着何美琪,笑道,“我只听说何美琪女士是荣城的商界女强人,没想到您连书画都极精通。这次的画展,要不是你细心张罗筹备,只怕没有这么成功。”
何美琪不着痕迹间将功劳都归到顾鸿华身上,笑着道,“跟着云卿多年,就算我资质再差,总也能熏陶几分艺术细胞。”云卿,是顾鸿华的字。
何美琪简简单单一句,便将自己与顾鸿华的关系宣之于口,却又不令人觉得反感。
潘益年文雅淡笑,一只惯于执掌画笔的手轻握着一只素淡碎玉酒杯,“容我冒昧一问,何女士以为吴作人先生的画如何?”
何美琪对答如流,“吴作人先生早年赴巴黎求学,他虽擅长中国山水泼墨,但在色彩层次上却格外出色,他画作上的颜色细微间的画锋浓淡最具特色……”
她忽觉不对,抬头,目光探究地望进潘益年晦明晦暗的双眸间。
潘益年却在这时垂眸,拾筷,面上表情疏淡松散。
何美琪心头大惊,勉强静坐淡笑间,背脊上早已爬满冷汗。
席间,苏棠请顾鸿华离席接了个电话。
潘益年这才望着何美琪,浅笑道,“几幅吴作人的画换您一个云雅画廊,应该合理吧?”
“这个画廊是云卿心血,就算我肯让给你,他也不会肯。”
潘益年笑,清俊的双眸下浮现出几道极细微皱纹,“无妨,归于顾太太名下即可。”
何美琪恍然大悟自己原来是着了张小曼的道。可是,“你们怎么会认识?你为什么要帮张小曼?”
潘益年听了何美琪的话,面带歉色,翩然俯了俯身,“没向你自我介绍,是我失礼。潘益年,多年前于香港中文大学学习中国山水画。我与顾太太是校友,更是相交多年的朋友。”他说完,看着何美琪,浅笑间又补了一句,“这些顾先生都知道。他竟对您只字未提吗?”
何美琪的脸上的笑瞬息间显得格外僵硬牵强。中午吃饭时,顾眉生在学校的餐厅里看到了关于画展的新闻报道。
她一边剥着橙子,一边透过电视屏幕欣赏着何美琪脸上的有趣表情。
对,就是欣赏。一个人做了心虚气短的事,哪怕装得再若无其事,眼神和唇角的细微表情也会出卖她。
顾眉生脸上泛着一缕微笑。有些游戏,结局暴露得太快,反而无趣。
那批假画挂在云雅画廊里,哪怕当着众目睽睽,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怀疑。
顾鸿华怎么可能会因为几幅画而自毁名声?
她可不急着去揭穿何美琪。画展会持续一周的时间,她就是要让这女人心存着几丝侥幸,几分惶恐,几分心虚,备受煎熬地过上几天。
心理落差是个极恐怖的隐形杀手。每天只需翻翻报纸,就能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是因为这个而自杀的。
栾亦然与石岑一起走进餐厅的时候,就看到顾眉生独坐一隅,手中慢条斯理地剥着一颗橙子。
正是吃午餐的高峰,宽敞而喧闹的学校餐厅里少说也有上百名的学生。可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顾眉生。
这个正值花样年岁的少女身上,有一种足以沉淀时光的独特气质。
像她这样万里挑一的家世,如果愿意,她完全可以在这所学校里拉帮结派,令其他人都齐齐簇拥在自己身旁。
可顾眉生却总是独来独往。
栾亦然望着独自身处在喧闹中却依然固我的顾眉生,心中竟生出了几分心心相惜的感觉。
他朝着她走近。
四周一下子静了许多。众人的目光都渐渐落在离得越来越近的两人身上。
栾亦然走到她对面坐下,却并不急于开口与顾眉生说些什么。
他只是不喜欢周遭的人落在女孩身上略带异样的目光。
顾眉生抬眸,看到他光洁迷人的额头;看到他修长的手指握着深色的筷箸,优雅地将一块胡萝卜放进口中,细嚼慢咽。
顾眉生是在秋波弄长大的孩子。她所受的启蒙教育中,有一条是她每日都在践行的规矩:食而不言。
两人就这样安静坐着。栾亦然吃着盘中饭,顾眉生嚼着手中的半个橙。
修养二字,被这对样貌出众的尘世男女诠释地恰到好处。
后来,荣铁中学的师生们回忆起这一幕时,总会说:明明是一个充斥着油腻气味的学生食堂,可因为这两个人,倒有几分像是气氛清雅的餐厅了。
见两人只是沉默吃饭,渐渐有人耐不住性子,陆续离开。
栾亦然慢慢放下筷子。顾眉生将手边保温杯里的半杯铁观音倒在干净纸杯中,递到了他手边。
又将特意留着的半颗脐橙一瓣瓣剥好,放在纸巾上,也一并放到他面前。
栾亦然抬头看向她,眸眼温柔。
她的良善体贴并不常见,所以显得格外弥足珍贵。
这世上,一样的米,却养着千样百样的人。
有人的喜欢将一切都宣之于口,好的,坏的都善于用悦耳甘甜的言辞说给对方听。
而另外一种人,不喜说,却会直接将想说的话落于具体的行为举止间。
比如顾眉生明白栾亦然忽然坐到自己对面,是因为不愿让她一个人面对众目睽睽的窥探和非议。
比如栾亦然也明白顾眉生对他如此体贴细致,是因为觉得“谢谢”两字有些过于轻慢,她甚至不屑宣之于口。
赠人以需,助人于微。
两人安静地望着彼此,倏尔扬唇,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栾亦然凝着顾眉生。她的眉梢自然上扬,似两片被醺了色的花瓣。她只是浅笑,却已然仿佛花雨盛开,美不胜收。
长相美丽的她应该是令人觉得暖的,可那一双深邃蓝眸又使顾眉生不免多了一份凉薄和艳丽。
顾眉生,美得令人觉得动魄心惊之余,却又不敢随意摘撷。
最后,还是栾亦然先拢尽了心头的万缕思绪,起身走出了餐厅。
顾眉生跟在他身后。两人行至餐厅外的分叉路口。
左边是教学楼。右边是教师行政楼。
看似南辕北辙的两条路,他们究竟要怎么走,才能有所交集?
她的心看起来格外虚无缥缈,他又该怎么走,才能走得进去?
栾亦然脚步停驻,俊逸身形沐于春风肆意的四月天中。
顾眉生就站在他身后。他走,她就跟着。他停,她便等着。
不久后,校园里响起了下午的上课铃声。四周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栾亦然蓦然转身,伸出长臂,将女孩精准地抱进怀里,“不走吗?”
耳边有风声似溪水潺潺。顾眉生倚在他怀里,嘴上一字未说,心却想:除了这方厚实胸怀,她早已无从安放。
她感受得到他手臂的真实力度。她读得出他胸中的那颗心脏的跳动频率。朝气蓬勃,沉稳安妥。
他还生。她还活。真好。
感觉到怀里的人异乎寻常的安静乖顺,栾亦然底下了头。
却恰好遇上她翩然间抬起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脖颈和喉结,触上了他的。
情绪凌乱似不断疯长的春草,一瞬间被点燃。
待到顾眉生真正反应过来时,栾亦然已经用力揽紧了她的背脊,不容她拒绝地加深了这个因为意外碰擦而造就的浅吻。
不远处,有道人影,因为看到两人亲吻的一幕而怔仲停在了原地。
☆、他说:已吻,要负责
顾眉生活了两世,这种四肢发软,心慌气短的无力感却是感受得极少。
手不知道该往哪放,舌头在口腔中不知该收还是该伸。
她只得追随着栾亦然的舌尖,被动地应承着,慢慢地学习着如何去亲吻一个人和一张唇。
脑袋一片混沌的时候,栾亦然却陡然间放开了她。
顾眉生意识迷离地看向他,顿时惊讶地瞪大眼,“你……”怎么流鼻血了呢。
她从口袋里取出纸巾,递到他面前。
栾亦然接了,擦着鼻血,却抬手蒙上她凝视自己的双眸,“不许看。”
顾眉生果真就不看了。任由他捂着自己的眼睛,唇边却无声地勾起了一丝甜笑。
栾亦然自诩脸皮厚,倒没觉得流鼻血有什么丢脸的。心想,一定是三年军旅生涯憋坏了。
再者,顾眉生的唇软得简直像两片云,还带着蛊惑人心的一阵馨香气息。他就算不是容易冲动燥热的人,但也是个身体健康的正常男人。
一个吻,怎么够?
四月初的下午,天边有一行鸟雀飞过,春花绽放好似画境。
栾亦然带着顾眉生去了足球场旁的一个废弃旧楼,两人站在楼外,他取出烟点燃,眸光穿过缭绕烟雾看着顾眉生。
她下午分明有课,却不急不躁地在这里陪着他。
一张美丽脸庞泛着樱桃色的晕红,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飞絮漫天,在她的纤细青丝间无声穿梭着。
他轻轻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像是一声飘渺叹气,很快便消散于空气中。
“我有很多缺点。”栾亦然掐灭了才吸了没几口的烟,朝着女孩走近了几步。
“我抽烟,从18岁到现在,足足四年烟龄。已经有些难以戒除。”
“我游手好闲,不喜朝九晚五的生活。”
“经历过三年军营生涯,脾气略微急躁,理讲不通的时候也会直接选择以暴制暴。”
顾眉生静静听着,心想,他对自己的评价倒是挺中肯的。
“虽然我缺点不少,”栾亦然凝着她,“可是……”
顾眉生等了好一会儿,见他迟迟不继续往下说,于是好奇问道,“可是什么?”
栾亦然冲她妖魅一笑,“我被你抱也抱过,亲也亲过。我缺点虽然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