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一直忙到下午2点左右,才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吃午餐。
吃过午饭,顾眉生换过衣服正准备出门,刚发动引擎就看到了顾钰墨。
顾钰墨迅速坐上她的车,“你是不是去找史文云?”
“不是。”
顾钰墨轻皱了眉:“顾眉生,这可不像你。你爸都被那老头污蔑成什么样了,你怎么还能这么沉得住气?”
“还有,原本在我爸账户里的那笔钱一夜之间悉数不见了,且完全查不到去向。”
顾眉生轻拧了眉,“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早从史文云嘴里要到了密码。”
车行至高架路,顾眉生的电话忽然响起。顾钰墨替她拿起电话,看了一眼,然后道,“是史文云。”
顾眉生打开车载蓝牙,“什么事?”
史文云在电话那头说:“我想与你做一笔交易。”
顾眉生转眸看了眼身旁的顾钰墨,然后道:“什么交易?”
“相信你已经知道那笔钱不见了,我可以帮你找出来。”
顾眉生:“条件呢?”
“我想知道何美琪的真正死因。”
顾眉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晚上7:30,你可以去皇廷酒店找我。”
“好。”
顾钰墨狐疑看着她:“你现在要去哪里?”
顾眉生转眸看他一眼,勾了勾唇,“如果我是你,与其在这里多管闲事,不如想想怎么做才能令唐朦原谅你。”
一刻钟后,车子停在了蒋梨现在住的别墅门外。顾眉生将手机连接在车载屏幕上,正巧能够将屋子里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如她所料,史文云已经知道了那晚上的那个蒙面护士就是蒋梨。
看到突然出现的史文云,蒋梨的眼中有着几分难掩的心虚。
史文云并不是个身心健康的人。此时,他的身体对毒品已经有了极深的依赖。望着他那双深深凹陷的双眼,蒋梨心中是有些惧怕的。
史文云似乎也感觉到了她那种惧怕,他说:“你不用担心,我并不是疯子,只要你把那晚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绝不会为难你。”
蒋梨沉默,权衡轻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轻易将顾眉生给抖出来的。
史文云暗暗观察着她面上的表情,又道:“是与你的那位前夫有关吗?”
这个问题与蒋梨心中的真实答案相去甚远。电光石火间,蒋梨终于明白,为什么顾眉生要逼着她走这一步棋。
蒋梨垂眸,半晌后,她说:“你对顾白两家的事知道多少?”
“什么意思?”
蒋梨貌似不经意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顾礼墨还有已经死去的顾子墨,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悄悄与白沫先合作了。”
“还有秋波弄之前的那个管家刘文。我听说顾子墨就是他杀的,现在却突然失了踪。”
蒋梨抬眸看了史文云一眼:“你与何美琪真的曾经是夫妻?”
史文云眸色微变,“与你有关吗?”
蒋梨抿了抿双唇,“为了那样的女人赔上自己的人生和命途,可不大值得。”
史文云倏而沉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何美琪究竟是个多么狠心绝情的女人。
蒋梨活了一把年纪,自诩见过各种男人。一个男人是不是爱一个女子,从他的无声沉默中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眼前这个男人,深深地爱着那个早已经死去了很多年的何美琪。
蒋梨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她望向史文云,半是挑拨,半是试探:“你说顾鸿华当时抢了你的妻儿,言下之意:何美琪的两个儿子和那个小女儿,都是她为你生的?”
史文云的身体重重地颤了颤,瞪着蒋梨:“你胡说什么?!”
蒋梨说的这一切不过都是臆断,她并不介意何美琪生的小孩究竟是顾鸿华的还是眼前这个瘾君子的。
她眼中泛起了几丝同情,望着史文云:“史教授,你怎么会落魄到这样的地步。若顾希颜他们三个都是你的孩子,如今死的死,残的残,你该如何自处呢?”
“尤其是顾子墨。你不知道他死得究竟有多惨:一颗心残缺了不说,五脏六腑都被人挖走了,他是生生被人开膛破肚而死的……”
史文云面色渐渐惨白成一片,忽然低喝一声:“够了!”
蒋梨很识相地噤了声。
史文云竟忘了今天来找蒋梨的目的,他失魂落魄似地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看着蒋梨,“你知道顾子墨是谁杀的?”
蒋梨:“听说是刘文,就是那个秋波弄的……”
史文云打断了她,冷冷道:“我知道刘文是谁!”
顾眉生坐在车里,目不转睛看着史文云像丢了魂似地从蒋梨的房子里走出来。她淡淡地勾了勾唇:若要说栽赃嫁祸和编撰故事的本领,没有人能比得上这位过气的白太太。
接下来,史文云一定会去医院找顾礼墨做DNA检验。
晚上7:30,史文云准时走进了皇廷酒店,经理一路领着他去了顾眉生的专用套房。
史文云进去的时候,顾眉生是不在的。但客厅里的电视机上循环播放着一段视频。
何美琪在白沫先身下受尽屈辱的视频。
顾眉生在不久前为了毁掉白沫先的名声而刻意编撰的视频。
一轮又一轮的刺激,不停地击打着这个被命运残忍玩弄着的男人。
天边月圆满星辰。
明月不知人世苍凉,星辰不知人心如鬼。
史文云觉得自己的脖子被命运死死地掐着,捏着,他心中绝望地完全透不过气来。
他爱了大半生的女子——竟是如此人尽可夫的模样。
史文云颓然跌坐在沙发上,耳边是靡靡刺耳之音。恍然之中,他似看到了最初相识的那个何美琪。
齐耳利落的短发衬着她尖细的脸容,一双眼妖娆地上翘。
她很精明,她精明地知道一个人喜欢着一个女人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她拿捏着他的喜悲。
数十年来始终不曾变。
那一年,他们本来已经订婚。何美琪却在某一天突然对他说:“我是政府公职人员,是不可能与你结婚的。”
史文云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他天真地对何美琪说:“那我随你一起入籍荣城。”
何美琪看着他轻轻摇头,残忍地对他说:“不,我们分手。”
史文云怎么肯。他求她不要走,他大胆地将何美琪压在身下,缠绵索取,无穷无尽:“小琪,我绝不会与你分手。”
史文云呆呆地坐着,脑子里忽然开始倒推,如果他与何美琪第一次的缠绵之后她就怀孕了,那……那个孩子现在应该已经……
顾眉生就是在他思维最混沌迷茫的时候走进来的,她将一份DNA报告的结果放在桌上:“你下午去过医院,是不是?”
史文云抬眸,盯着她,半晌后:“结……结果已经出来了?”
顾眉生表情浅淡望着他:“你希望顾礼墨是你的孩子?”
“他……是吗?”
顾眉生将报告推到他面前:“你不如自己看吧。”
史文云轻轻摇头。
顾眉生于是打开那份报告,“你与顾钰墨的DNA匹配指数为:99。999%,鉴定应该是亲生父子。”
史文云震惊地看向顾眉生,连连摇头,“这不……不可能……”
“你亲口咬下了自己儿子的耳朵。”顾眉生脸上表情很淡,“你那天晚上突然失控,也是因为犯了毒瘾吗?”
“不是!”史文云眼神凶恶,“是蒋梨。”
顾眉生轻轻挑眉,“这对夫妻还真是有意思。当年白沫先就是用这样的方法在侮辱了何美琪之后又将她杀了。现在,蒋梨又用这样的方式来利用你对付你自己的儿子。”
她说完,淡淡看着史文云:“史教授,比起找我们顾家的人寻仇,你现在似乎有更大的危机在等着你吧。”
史文云紧皱着眉头,“白沫先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如果不先下手为强,难道等着你为了何美琪去找他寻仇吗?”
史文云彻底沉默了,他抬眸凝视着顾眉生:“你想知道那笔钱现在在哪里?”
顾眉生静静看着他。
史文云拿着那份DNA报告站起身,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道:“栾亦然转走了。”
*
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
秋波弄里,顾云礼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顾鸿华又病了。晚饭又只有张小曼和顾眉生一起吃。
要不是顾鸿夏一家中途出现,这个中秋节就显得有些冷清了。
顾鸿夏去水上居找顾鸿华去了,张小曼与贺英慧坐在院子里赏月,吃橙,聊天。
张小曼对贺英慧:“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老太太是在中秋节去世的,难怪秋波弄里从来不过中秋节。”
贺英慧很是意外:“竟有这样的事?”
张小曼:“难道鸿夏也从来没有与你说过这件事?”
贺英慧摇头。
张小曼轻叹口气:“老太太死的时候,老爷子握着她的手守了整整一夜。这是个很有福的女子,丈夫爱她,胜过爱自己的事业,更胜过爱自己的两个儿子。只可惜,她死后却连骨灰盒都被摔掉了,连一点点念想都没有给老爷子留下。”
贺英慧心中唏嘘:“鸿夏很少跟我提他们在葡萄牙的事情,偶尔握问起,他还会冲我发火。”
张小曼想起顾鸿华在凌晨时对她说过的话,轻声劝着贺英慧:“别移民了吧。美国有什么好的?人离乡贱。美国再好,每逢过年过节,家却隔了千万里那么远。”
“语言不通还是小事,咱们已经是迟暮之年,换个环境,等于什么都要重头来过。顾鸿夏少年时在葡萄牙已经吃了许多的苦,你又何必让他再去美国熬一次?”
“再者,老爷子年纪越来越大了。父母在,不远游啊。”
贺英慧长长地叹息,“我就是担心钰墨……”
“我又何尝不担心眉生》”张小曼说:“孩子大了,已经不愿意听我们做父母的话了。你可别忘了,你身边还有个丈夫,你总得也替他考虑考虑。”
顾钰墨与顾眉生去步行街给老爷子买鲜肉月饼了,可惜去的太晚,隆记早就关门了。他们只得折返。
两人回到秋波弄,佣人们都坐在偏厅里热闹地吃着晚饭。
顾眉生微笑着走进去,问他们:“秋波弄里不过中秋节,你们也都不回家吗?”
有人说:“眉生小姐,有家室的都告了假回去了。咱们这些人家都离得太远,一来一去不方便,索性就不走了。”
顾眉生颔首:“管家给你们发月饼了吗?”
有人端起桌上的月饼递到她面前,“小姐,你吃不吃?这是我们自己做的。”
顾眉生于是问:“有没有人会做鲜肉月饼呢?能不能教教我?”
还真是有人会,顾眉生和顾钰墨跟在那工人身后去了厨房。
幸亏厨房里有现成醒过的面粉,他们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那工人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尝试着做月饼。
好在苏氏鲜肉月饼的制作步骤远比广式月饼简单多了,两人忙活了足足四个多小时,眼看着这一年的中秋节还有两个小时就要过去了,他们才终于把月饼做出来。
秋波弄里,一时间香气四溢。
晚上十一点过后,顾鸿夏陪着顾鸿华从水上居走到了前厅。
顾云礼是被顾钰墨生拉硬拽着走出房间的。
张小曼和贺英慧则是闻到了月饼的香味而从院子里走过来的。
长形餐桌上放了两大盘月饼,一个个排列得格外整齐,只是形状大小有些不大一样,卖相